山城

【五十五】魯家的新主人

為正吃飽了飯就走了,連句謝謝的話都沒說,也忘了拿雨翔家門外的垃圾桶去倒。他就是這樣的一個傻子,見了熟人或者是有人誇獎他,他就會嘻嘻笑著說:“表揚為正,表揚為正。”好像他一生人也隻會這一句話,而且這句話也不是說得很清晰。平常的日子,他在鎮上四處遊走,走到哪裏算哪裏。不過他還是有點記性的,幫別人把垃圾拿到榕江河邊倒掉後他會記得把垃圾桶拿回來放在原處。碰到吃飯的時間,也有好心人給些飯或饅頭麵包之類吃的東西給他,因此桂香並不擔心他餓,如果為正真的沒吃著飯肚子餓了他會回家裏吃的。自從桂香和妹妹桂花大吵了一架,小虎那天晚上在她家裏過夜後,桂花晚上就沒回來睡覺了,還把她自己的衣服鞋襪等都拿去了小虎家。桂香對自己說,桂花走了也好,她在家也沒幫什麽忙,姐妹倆見麵了都是一副臭臉,誰也不跟誰說話,這樣還不如不見麵,這也應了那句俗話,眼不見心不煩,自己也落得個清淨。

說桂香清淨,那是冷清。她心裏不知道有多少苦惱,就張泰達一個人就夠她受的了。他對桂香是窮追不舍,有空的時候就往她家裏跑,人來了還不算,有時還提個兩個喇叭的三用機到她家裏來放。這天晚上,張泰達一進屋就把三用機的聲音調的很大,“···坐在門前的矮牆上一遍遍回想,也是黃昏的沙灘上有著腳印兩對半···”桂香說:“你別放三用機好嗎?”張泰達得意地翹起二郎腿,蠻有學問地說:“阿香,你坐下來好好聽歌嗎,聽音樂是件多麽美妙的事,我都聽老人說了,什麽“七情之病,看書解悶,聽曲消愁,勝於服藥”。你看老人家說的多好,什麽東西都比不上聽音樂。你看看我,比你大多少,不見得比你老。這是我開心聽音樂的結果啊。你要向我學,別整天愁眉苦臉的,好嗎?”桂香厭煩地說:“算了吧,什麽聽歌不聽歌,你別煩我就阿彌陀佛了。”張泰達說:“阿香,我是跟你說真心話的,掏心肝跟你說,啥時候我煩過你,你有事我都幫你的忙,你不能這樣忘恩負義啊。”桂香被他這麽一說,話都說不出來了,想起請他幫忙打小虎這事,就後悔自己弄巧成拙,讓小虎反而撿了個便宜。

張泰達知道桂香就怕說這事,於是在這件事上大做文章。他笑道:“其實也沒啥,你的事不就是我的事,夫妻之間哪裏分得這麽清楚的。香,你說是不是?”他那情切的一句“香。”叫得桂香聽了都起雞皮疙瘩了。

桂香想起鄰居鄭叔婆的話,看著張泰達,心裏就撲撲跳。鄰居熟人見了桂香,都問桂香幾時給喜糖吃,問得桂香臉都紅了,說:“哪裏有這回事。”鄭叔婆說:“誰不知道有個男人對你挺癡情的,晚上經常到你家,一去就是大半夜的才走。桂香,這有什麽好害羞的,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看人家差不多,就嫁給人家嗎。說實在的,阿香,叔婆不是多管閑事,你看你家空蕩蕩的,沒個大男人,這房屋住不穩啊。那男的肯來你這裏最好,你管他呢,就當是他嫁給你,倒插門,你半點虧都不吃。”這話記在了桂香的心裏,每次和他在一起,她就想起鄭叔婆的話。她想鄭叔婆的話也有一定的道理,不知不覺也有些心動了。畢竟自己已經是二十五六歲的人了,人家都說十八姑娘排隊爭著搶,二十三四姑娘莫錯過,二十五六被人挑,三十爛菜花沒人要。

兩人各坐茶幾一邊,張泰達見桂香沉思,不知道她在想什麽,上前拍了她的肩膀一下。桂香一驚,冷汗都嚇出來了,覺得像是鬼在拍她的肩膀似的,十分恐懼地向前一撲,抱住了張泰達的腰,把頭埋在他的肚皮上,全身打哆嗦,口裏說:“別拋下我,別拋下我。”張泰達莫名其妙地看著桂香抱住自己,手撫摸著她的頭發,一縷縷青絲在手上滑過,這才明白機會來了,手捧起桂香的頭就吻,吻得桂香身上發熱,這才清醒過來,忙推開張泰達。

“你這是怎麽了?”張泰達問道,“多好的情調,你就不珍惜?”

“你······你非禮我。”她的話有氣無力,而且看也不敢看他一眼。

張泰達笑道:“啥是非禮?就是我跟你睡在了一起,也沒人說我非禮你。”

桂香的臉越來越紅,紅到了耳根。張泰達見她不出聲,坐到了她的茶幾扶手邊,伸出手攬著桂香的肩說:“香,我的心你應該明白啊,我對你是真心的。”桂香心裏一直在緊張,腦子裏空蕩蕩的,不知道要說什麽話。張泰達見縫插針,忙伸出手去拉過桂香的頭靠在自己身上。一隻男人的大手掌撫摸著桂香的臉龐,桂香心裏感到暖融融的,一陣喜悅湧上心頭,禁不住熱淚盈眶。多少年前,她曾經被一個男人擁抱過,她把她的一切都交給了他,以為自己找到了一棵大樹,樹下好乘涼,也希望自己仕途從此平步青雲。可是這美麗的夢就像陽光下的肥皂泡,五彩斑斕,是多麽的吸引人,然而卻注定要破裂消逝的。從那以後,她的心涼了,好長時間沒有一個男人溫暖的手摸著她的臉,她的愛情幾乎要枯萎了。如今泰達這手掌,如甘露撒在久旱的裂地上,使她的愛情從新振作起來讓她看到了枝繁葉茂的希望。

“達,我真的嫁給你了,你要對我好啊?”桂香害羞地說道。

張泰達聽了這話,大喜過望,說道:“我對天發誓,我對待阿香會像愛護自己的眼睛一眼,像愛自己的生命一樣······”桂香伸出手蓋住他的嘴巴,說:“夠了,隻要你真心愛我就行。”張泰達信誓旦旦地舉起右手說道:“我張泰達愛魯桂香,愛一百年,一千年,一萬年,海枯石爛心不變。”他的話讓桂香聽了既肉麻又舒服,很自然地靠緊他。

張泰達心花怒放,借著朦朧的燈光,轉過身去抱住桂香,和她接吻。桌上的三用機還再響,鄧麗君的歌聲響起:“甜蜜蜜你笑得甜蜜蜜,好像花兒開在春風裏,開在春風裏。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裏,夢裏夢裏見過你。甜蜜笑得多甜蜜,是你是你夢見的就是你。在哪裏在哪裏見過你,你的笑容這樣熟悉,我一時想不起。啊在夢裏······”

這時魯家大門響起了“咿呀”的聲音,一個幽靈般的身影輕飄飄地滑了進來。他看見兩個人抱在一起狂吻,走過去圍著他們繞過來繞過去看,看見一個是姐姐,便拍手笑道:“表揚為正,表揚為正。”桂香一看是弟弟回來了,推開張泰達,對為正說:“去去,看什麽,有什麽好看的。去洗腳睡覺去。”為正這才到後麵的廚房去洗臉洗腳。

張泰達站起身來環顧房子,說:“阿香,這房子這麽大,多幾個人都住不完,這樓下沒租出去賺些房租錢太可惜了。”桂香說:“我想租也租不出去啊。”張泰達轉過身子對她說:“我試試看,有誰要租。這樓下看看可以做什麽。”他說著話去關大門,插上門閂,今晚要在這裏過夜。桂香一見,問道:“你不回家了?”張泰達回過身來,反問道:“這裏不是我的家嗎?”桂香還沒明白過來,張泰達走到她跟前,說:“你嫁給我,我們是夫妻,不就是一家人了嗎?”桂香沒說話,泰達對她好對她真心就可以了,一個家肯定是男的做主。他要在這裏過夜,那就過夜吧,到了這地步,自己都決定嫁給他了,睡覺有什麽大不了的事,她不是沒跟男人睡過覺。

從此以後,張泰達每天晚上都來魯家過夜。他成了魯家的新主人,過了些日子,他把樓下客廳和旁邊的一間房以每月150元的價格租給一個開發廊的老板,客廳一邊隻留下一條狹窄的通道可以上下樓,還在通道外重新安裝了一副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