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莫名的獎賞
這頓晚飯，盛薔薇吃得如同嚼蠟。
鮮嫩的牛排不是全熟，一刀切下去，還能看見裏麵的血絲。
盛薔薇手中的刀叉一頓，突覺胃裏一陣翻滾，很不舒服。
韓東戈和父親在飯桌上從不提及軍情要事，也不閑談半句，都是沉默派。
盛薔薇倒是希望他們能說點什麽，正如此想著，手中用力過猛，餐刀不小心劃過瓷盤，發出微微刺耳的摩擦聲。
韓東戈側眸看她，盛薔薇輕輕蹙起了眉頭，看著盤中的牛排，抿唇不語。
“不合胃口？”韓東戈拿起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薄薄的嘴唇，看她道。
盛薔薇迎著他的目光，搖了搖頭。
現在就算給她滿桌珍饈美味，她也一樣的沒胃口。
肖蓓鳳在旁，悠悠開口：“你的氣色不好，看來，回頭得讓吳媽煲點補湯燕窩給你。”
盛薔薇聞言皮笑肉不笑地看她一眼：“多謝，四太太關心。”
肖蓓鳳睨她一眼，又看向韓冠英道：“老爺，明兒我想請幾位太太來家中打牌。”
“你才剛到，就有牌友了。”韓冠英淡淡道。
“老爺，那些太太們哪裏是衝著我來的，都是看著您的麵子。”肖蓓鳳嬌媚一笑：“不用說，明兒我必然能贏個盆滿缽滿了。”
她的語氣十分快活。
肖蓓鳳睨看盛薔薇一眼：“明兒你也跟我一起認認人吧。”
盛薔薇搖頭：“我不會打牌。”
“不會可以學。”肖蓓鳳故意道：“往後，你跟著少帥出去應酬，打牌寒暄都是免不了的。”
盛薔薇垂眸不語，卻聽對麵的韓東戈開口道：“她正是讀書的年紀，還是繼續讀書的好。”
此言一出，惹得盛薔薇心頭一震。
讀書！怎麽？他肯放她出去？
盛薔薇抬起頭來，好像不認識似的望著韓東戈。
他的眼光正往這邊來，冷幽幽的。
盛薔薇默默垂眸。
她真是越來越看不透他的心思了。
…
晚飯後，韓冠英率先上了二樓休息。
肖蓓鳳進了廚房忙活一陣，沏兩杯參茶，一杯是給韓冠英的，一杯是給韓東戈的。
她親自把茶送到書房，語氣關切道：“東戈，半月不見，你都瘦了。你初到上海，水土不服也是有的。這會兒，多進補一些湯湯水水，對身體好。”
韓東戈站起身來：“姨娘不用麻煩了。”
肖蓓鳳收起平時的媚態，眉眼間竟顯關心之色，很有長輩的樣子。
“我答應你母親要照顧你的，怎會嫌麻煩。”
肖蓓鳳是韓冠英的四姨太，卻是他身邊最得寵的女人。而韓冠英的正室夫人，韓東戈的生母，
十年前患病之後，便一直昏迷不醒，如今，人在淮安的老宅休養。
肖蓓鳳當年受過大太太的恩，所以，大太太病後，她便一直對韓東戈照顧有加，視如己出。
提起母親，韓東戈眸光一沉，說不出話來。
“東戈，我知道大事要緊，可也要顧好自己的身體。”
“姨娘，我知道了。”
肖蓓鳳微微點頭。
“還有，那個盛薔薇……”
她話到一半，卻是欲言又止。
韓東戈抿了一口參茶，道：“姨娘有話直說，無妨。”
“她年紀不大，卻是帶著一身的刺兒。你留著她可以，隻是要小心些。那孩子的眼裏有殺氣……”
韓東戈抬眸看她：“她的確有點本事。”
肖蓓鳳聞言似有明了，微微一笑：“是啊，若是尋常家的小姐姑娘，你怎會如此上心？”
韓東戈沉默不語。
盛薔薇的確是引起了他的興趣。準確的說，應該是征服欲。她越是倔強冷漠，他就是想要把她馴服。
…
次日一早，韓家父子早早地出門去了。
盛薔薇下樓的時候，隻匆匆看見了韓東戈的背影。
昨晚他說的話，不知還算不算數。
肖蓓鳳見她起來了，便讓她一起過來用飯。
飯還沒吃完，大廳的電話就響個不停。
肖蓓鳳一手安排的牌局，定在上午十一點。不過看來，客人們要早到了。
盛薔薇上樓換好衣服，她今兒故意穿得素淨了些。米黃色的連衣裙，還有白色毛衣外套。
再看，肖蓓鳳卻是盛裝打扮，一身櫻紅色的蜀繡旗袍，配上一條流蘇披風，長長的波浪頭披在肩頭，嫵媚至極。
盛薔薇凝眸看她，心中不禁暗道：她還是真有本事，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都能如此風情萬種。
今兒牌局的客人，都是官家太太。
她們雖然都知道肖蓓鳳是姨太太，但是卻稱呼她為“韓太太”，而不是“四太太”。這樣的稱呼，按理不合規矩，可極盡討好之意。
吳媽給盛薔薇搬了一個凳子，讓她坐在四姨太身後觀局。
三位太太問她是誰，肖蓓鳳仍是用了假名。
“這是我家遠房親戚的孩子，杜薇。”
“哦，原來是杜小姐……”
之前，因著沈公館那樁事，“杜薇”此名已經在社交圈子裏傳開了。
盛薔薇斂目垂眸，一言不發，由著她們打量觀察。
見她麵冷，她們也不與她多話，隻把精神心思全都花在了肖蓓鳳一人的身上。
牌局開始沒一會兒，三人就時不時地交換眼色。
肖蓓鳳笑眯眯地打著牌，毫無算計，隻等著她們
主動送牌來給自己贏。
她們的伎倆如此明顯，就連盛薔薇也能看得清清楚楚。
果然，肖蓓鳳整整一上午都在贏錢。
牌局結束之後，跟著又是飯局，繁瑣又無趣。
待到客人都走了之後，肖蓓鳳把贏來的錢卷，全都給了盛薔薇。
“就算是你的零花錢吧。”
盛薔薇輕輕一笑：“四太太，我不過就是個被軟禁的人質，您也太把我當一回事了吧。”
肖蓓鳳聽她語氣不對，靠坐在沙發上，懶洋洋地看著她道：“給你，你就拿著。”
盛薔薇還是不動。
肖蓓鳳含笑搖頭：“你還真是倔！”
“女人太要強了，可不招人喜歡。”
盛薔薇微微垂眸：“我從未想過要招誰的喜歡。”
肖蓓鳳眉眼間的笑意漸漸淡去。
“沒有少帥，你要怎麽辦？”她犀利發問，不給盛薔薇閃躲的機會。“你的父親拋棄了你，滿世界的人都在找你，恨不能把你抽筋拔骨。”
盛薔薇回視她：“離開韓家，我自有活下去的辦法。四太太若是不信，不如直接把我給放了。”
她的話音剛落，客廳的電話又鈴鈴作響起來。跟著有人進來道：“四姨太，少帥來電話說，要派車接姑娘出去，還說晚上不回來吃飯了。”
肖蓓鳳聞言，點了一支煙，幽幽吐出一口煙，給盛薔薇忠告：“別做傻事，也不要考驗少帥的耐心。”
他的身邊，最需要聽話的女人。
韓東戈說到做到，特意抽出半天功夫帶著盛薔薇去看學校。
聖哥莉雅女中，和她之前在國外就讀的學校一樣，都是教會學校。教堂和學校連在一起，寬敞整潔，十分氣派。
韓東戈帶著盛薔薇去見了學校的校長，喬安修女。
喬安修女是法國人，卻能說著一口地道的中文。所以，入學的事情辦得很順利。盛薔薇用“杜薇”這個名字順利地成為了這裏的學生。她領了學生證，還有兩套秋冬校服，周一早上就可以跟班上課。
這突如其來的安排，讓盛薔薇心裏很困惑。
為什麽韓東戈這麽快就安排好了一切？他就不怕自己趁機跑掉！這裏明明多得是機會。
韓東戈帶她去吃晚飯，這次他選了一家中餐館，點的全是清淡的素菜。
盛薔薇斂下雙眸，長長的睫毛掩去了眼底的心事。
每次和韓東戈一起吃飯，她都吃不下去，連嘴巴裏都是苦味。
“你沒什麽要說的嗎？”
對麵的他先開口了。
盛薔薇抬起頭，見韓東戈正盯著自己，咬著下嘴唇，淡淡地道：“學校的事，謝謝……”
她真的要謝謝他的安排，給了她逃跑的機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