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煩惱
傍晚時分，杜知安從韓公館返回家中。
父親和大哥二哥都在，隻是悶在書房議事，沒過一會兒，居然還吵了起來。
杜知安呆在自己院中，本來什麽都不知道，誰知，三叔杜蘭成派人來找她，說正廳那邊吵起來了。
“什麽？”杜知安百無聊賴地翻著書，立刻起身道。
她匆匆趕到之時，書房裏麵已是一片狼藉。
父親把書桌上的東西全都扔到了地上，大哥已不見了蹤影，而二哥哥卻站在一旁，攥緊雙拳，臉色鐵青難看。
“二哥哥……”
杜知安才剛剛出聲，杜知耕便轉身對她做了“噓”聲的手勢。
他走到門口，將她拽到一旁：“父親正在生氣，你別過去。”
“怎麽了？出什麽事了？”
“別問了，回屋去。”
杜知耕說完，眸光一沉，看向她身後的下人，斷不會饒過那個多嘴的。
杜知安心懷忐忑，回到院中，坐立不安。
不一會兒，三叔杜蘭成來了。
他難得來一次，杜知安也不好攆他走，隻讓下人們上茶。
“前麵都出事了，你怎麽不去看看？”
杜蘭成一臉漫不經心地表情，嘴角含著冷笑，幽幽發問。
“我不知道，二哥哥不讓我多事。”
杜知安低著頭，坐到一旁。
“看來，往後你要改改稱呼了，把你的二哥喚作大哥。”
“什麽？”杜知安聞言一怔，“三叔，這話也是能渾說的？”
杜蘭成語氣輕巧，看她一眼：“你這傻丫頭，這家裏頭都亂成什麽樣了，你還什麽都不知道。”
“三叔，您別和我賣關子了。”
“你大哥要做洋人的走狗，現在想要自立門戶。”
杜知安聞言心頭一顫，顯然受到了驚嚇。
“大哥他……他怎麽會這麽做呢？”
“哼，你爹事事倚重你二哥，你大哥身為長子，心裏怎麽能咽下這口氣。”
杜蘭成把家裏的矛盾給她說了個明明白白。
杜知安
聽得眼眶發紅，她不信，好好的一家人居然說散就散了。
大哥的脾氣直來直去，有時是衝動了一些，可他不會離開這個家。
“知安，你素來和你二哥親近，往後跟著他，他是不會虧待你的。”
杜知安搖搖頭：“我不信大哥會走。”
杜蘭成笑了笑：“知安，你相信什麽？咱們杜家的生意是什麽，你不知道嗎？你大哥，你二哥整天在外麵做些什麽，你心裏沒譜嗎？”
杜知安心頭微微發顫，激動地站起身來道：“三叔，你和我說這些做什麽？”
“這些話，我不說誰來說？你二哥把你護成個寶貝似的，什麽髒的醜的，都不讓你看見……”
他的話還未說完，門外突然想起杜知耕的聲音。
“三叔，你說夠了沒有？”
杜知耕陰沉著一張臉走了進來，眼神是從未有過的凶狠。
他瞧不起他的三叔，可他仍然示他為長輩。不過，他不該對知安胡言亂語。
“知耕，我說錯什麽了嗎？”
杜蘭成見了他，眼神雖有幾分忌憚，還是坦然站了起來。
“來人，送三爺回去。”
杜蘭成甩開來人的手，瞪著杜知耕道：“你少來管我，先管好你們自己吧。”
杜知耕見他伸出一根瘦長的手指，直指自己的麵門，當即一掌揮去，隻是在碰到他之前，他突然收住了力。
“你！”杜蘭成沒想到他真的敢動手，惱羞成怒：“杜知耕，你個臭小子，你敢跟你三叔動手！當年你還這麽小的時候……”他一邊說一邊伸手在自己的腰間比劃著：“你的本事是跟誰學的？你的能耐又是跟誰學的？當年我當著你巡場的時候，你算什麽？你不把我放在眼裏，這杜家的天下，有一半都是我打出來的，連你爹都不能小看了我。”
他再度翻出陳年舊賬，杜知耕皺緊眉頭：“你若還是當年的三叔，我當然會敬您，重您。”
“我已經是個廢人了，撿回半條命，苟延殘喘地活著。你們可以瞧不起我，正如你今天瞧不起你大哥。可是你別忘了，洋人的厲害。他們遲早還要禍害這裏
，咱們能守住自己的地盤，固然是好，可若是守不住，杜家就完了。”
他雖然天天昏昏沉沉，可這點事還是明白的。
沒有了真刀真槍打下來的地盤，杜家的勢力遲早會完。
“軍閥混戰，他們把能搶走的都搶走了。你又能奈何他們嗎？外麵是狗，裏麵是狼，自家人還要內鬥，能贏嗎？”
杜蘭成的話，深深地刺進了杜知耕的心。
“把三爺帶走。”他又重複了一句，下人們硬是把杜蘭成拽了出去。
杜知安在旁紅了眼睛，淚汪汪地看著他：“二哥哥，這到底是怎麽了？”
杜知耕坐在椅子上坐下，悶著一口氣在胸膛：“大哥真的走了。”
“他……那他什麽時候回來？”
“不知道，可能不回來了。”杜知耕語氣沉重。
今天他和父親是真的鬧翻了。
父親雷霆震怒，而大哥也負氣出走，這次的事情不會這麽輕易了結。
“三叔說的都是真的，對不對……”
杜知安去到他的身邊，輕輕拽住他的衣袖。
杜知耕閉了閉眼：“三叔說話一向如此，你不要放在心上。”
“咱們是一家人，我怎麽能不放在心上？”
“知安，外麵的事，你管不了。家裏的事，你也不能管，所以你就踏踏實實地照顧好自己，別讓二哥擔心。”
杜知耕的臉上難得露出一絲倦怠之情。
他是真的累了。
大哥是他的兄長，現在卻和父親鬧翻，兩人水火不容，勢必會讓杜家受到影響。
大哥今日出了家門，想要再回來就難了。
剛剛三叔說得沒錯，這個家是要散了！
杜知耕暗暗攥緊拳頭，神情煩惱。
杜知安眨了眨眼睛，落下淚來：“二哥哥，為什麽一定要這樣？咱們就不能像是普通人那樣生活嗎？”
杜知耕聞言，黑湛湛的眼睛裏，透出一絲無奈道：“普通人……做個為人魚肉的普通人，到底有什麽好？知安，父親幾十年的心血不能白費，杜家不能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