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章 小人難纏（三）
“你們怎麽還有臉踏進韓家的大門？”肖蓓鳳的目光如刀子一般，一刀一刀地刺在宋素麗的身上。
這個女人是叛徒也是狐狸。趁人不注意的時候，就會偷走別人的東西。而且，得一想二，不知收斂。
宋素麗對她的冷嘲熱諷，早已經是見怪不怪了。
她的嘴角露出一絲笑意：“孩子大了，大帥也回來了，總要讓他見一見。都是自己的孩子，”
她話裏的意思就是，自己的兒子難道一輩子不見嗎？
大帥是很很強硬的人，他之所以不對她們母子動手，就是因為他心裏已經認定曉武就是他的兒子。
宋素麗就是認準了這一點，所以，才敢毫無畏懼地來到這裏。
肖蓓鳳覺得她在找死，其實根本不是那麽回事。
幾年不見，宋素麗自己這麽憔悴了，可再看肖蓓鳳的臉上，沒有半點歲月的痕跡。
果然，養尊處優的女人就是氣色好看，臉上紅潤潤的，皮膚也好。
“這個孽種怎麽會是大帥的兒子？”
宋素麗抿唇一笑：“我自己的孩子，我當然知道是誰的。”
肖蓓鳳“砰”地一下拍響桌子，站起來道：“你再敢說一句，我現在就撕爛你的嘴。”
她說著就要衝過去，誰知，那宋曉武卻是主動站了出來，擋在了宋素麗的麵前，臉上帶著陰沉沉的笑。
他比肖蓓鳳高出一頭，還有著過於精壯的身體。
肖蓓鳳自然不會怕她，抬手就給了他一巴掌：“你個孽種，想要擋誰的路？”
宋曉武挨了打，眼神迸出一抹寒光，他動也不動，隻是居高臨下地看著肖蓓鳳的臉，感覺充滿了蔑視。
宋素麗站了起來：“肖姨娘，您沒有理由打我的兒子。”
“既然他是你的兒子，那你就把他管好了，別讓他像個乞丐似的，巴巴地來到人家門前乞討。”
盛薔薇觀察著宋氏母子的表情，一雙細長的眼睛，透著陰測測的微芒。而她的兒子，臉上卻還在笑著。
一個情緒內斂，一個陰狠孤傲。
肖蓓鳳伸出手，想要撥開宋曉武的阻攔，誰知，她的力氣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宋曉武紋絲不動，張開雙臂，執意護著母親不可。
肖蓓鳳看向一旁的副官陳武，嗬斥道：“你還杵著做什麽？”
陳武和部下隨時都可以出手，但他沒有，隻因少帥說過一句話：在少夫人麵前不可輕易動手。
“姨娘。”眼見場麵如此，盛薔薇也沒有繼續坐著的道理。
她也跟著起身，幽幽地看了宋素麗一眼：“宋女士，今日到訪，必定是有話要說，咱們先聽聽如何?”
“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來，她們說的話有什麽好聽的？”
肖蓓鳳抽出袖中的手帕，點了點鼻尖上的油光，見盛薔薇走上前來，忙伸手虛擋了她一下：“離他們遠點，小心髒了眼睛。”
盛薔薇衝她微微點頭。
她的心裏有分寸的。
宋曉武的眼睛落在她的身上，滴溜溜地轉悠一圈，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盛薔薇穿著素色旗袍，亭亭而立，身段纖細，看著可不像是做了孩子媽媽的人。
他的笑容，引起了盛薔薇心中微微地不滿。
他的臉很年輕，朝氣蓬勃，卻沒有一絲一毫對人的莊重。
“宋女士，宋先生。”盛薔薇淡淡開口，轉身看向陳武道：“把少帥準備的東西拿過來的。”
陳武點頭應是。
他提著一隻沉甸甸的箱子擱在桌上，打開一看，裏麵放著整整齊齊的金條和銀元。
盛薔薇做了一個“請過目”的手勢，對著宋素麗道：“你看看吧，這是少帥準備好的，看看合不合你們的心意。”
有時候綿裏藏針比劍拔弩張更要傷人。
她覺得宋素麗和韓家打了這麽多年的交道，她看慣了韓家的冷臉，也預料到了肖蓓鳳會怎麽說她。
明知這裏不該來還要來的緣由是什麽，必定是心有所求。
宋素麗走到桌旁，垂眸往箱子裏看了看。
那是任何人都會忍不住心動的數目。
盛薔薇觀察著她的反應，沒有驚喜，沒有意外，更沒有感動。
這不是她想要的。
盛薔薇立刻明白過來了。
“少夫人，我們不是為了錢才來的。”
盛薔薇極力保持平靜的語氣：“若不是為了錢，那是為了什麽？”
“我想要留在這裏，曉武是大帥的兒子，他該呆在這個家裏。我是他的母親，我也該留在這裏。”
她說的坦坦蕩蕩，底氣十足。
肖蓓鳳站在後麵，氣到發抖，就在她準備張牙舞爪撲上去的時候，門外突然又傳來一個聲音。
“大帥有話，讓客人去書房說話。”
此言一出，眾人皆是一怔。
肖蓓鳳的臉色青了又白，不是顏色。
宋素麗卻是後背挺直，整了整自己的衣裙，邁步就要往前走。
宋曉武也跟了上去，卻被出言阻止：“大帥隻見宋女士一個人。”
盛薔薇看著肖蓓鳳無力地癱坐在座椅上，深知，她的心裏不好受。
宋曉武後退幾步，繼而站在桌旁，用手抓起一把銀元又扔下來，
發出清脆的響聲。
肖蓓鳳抬眸看她，眼中的恨意不減。
宋曉武像是故意似的，不停地擺弄著銀元，聽著那些叮叮當當的響聲，嘴角帶著一絲玩味的笑。
他見盛薔薇看著自己，方才停了下來。
“我還從未見過這麽多的錢。”他率先開口，似乎料定她會回應自己。
“如果你想要的話，那就都拿去吧。”盛薔薇語氣平靜自然，毫無怒氣。
對她而言，就算他再怎麽卑鄙無趣的人，暫時來說，他也隻是個陌生人。
“嫂子，真客氣。”
他故意稱呼她“嫂子”，語氣卻又不恭不敬。
“如果不想再挨打一巴掌的話，那就不要這麽稱呼我。”
宋曉武聞言摸了摸自己的臉頰，方才那一巴掌打得力道可不輕。
“沒關係，女人的力氣再大也大不到哪裏去。”
肖蓓鳳還未從震驚中緩過神來，隻是直直地坐在那裏，根本沒在意他說的話。
“你和你母親這些年都在哪裏生活？”
盛薔薇示意宋曉武坐下來，突然問起他來。
宋曉武顯然沒有想到，稍微反應了一下，方才搖頭道：“沒有固定的地方，到處東奔西走。”
他們居無定所嗎？按理不應該的，不是拿了很多錢嗎？
“既然一直居無定所，為什麽沒早點回來？”
這一句話，倒是讓宋曉武有點意外了。
“母親一直想要回來的，隻是……”
他欲言又止，覺得自己不該和她說這麽多。
“漂泊在外的日子，肯定很不好過。怎麽樣，你和你母親的身體還好嗎？”
宋曉武聞言又是一愣，不明白她是什麽意思？她這是在和自己寒暄嗎？
母親說過，這個家裏沒有人看得起她們，這女人許是進門不久，還不知道其中的厲害吧！
“還好。”
他不太痛快地答出兩個字來。
“上次聽下人們說，你很喜歡吃廚房下人做的菜。不如這樣，我吩咐廚房給你做點。”
宋曉武聽了這話，突然覺得有尷尬。
上次他在韓家這麽吃東西是故意的，她卻突然提起來……這女人還有點厲害啊。
“不用了，我現在還不餓。”
盛薔薇卻是堅持道：“離著午飯的時間也近了，準備一些也是可以的。”
她轉身吩咐丫鬟們去準備，跟著坐下來喝茶，一副天下太平的模樣。
盛薔薇越是這樣，越是讓宋曉武心中生疑。
她看起來是個禮貌又幹淨的女人，因為心裏太幹淨了，所以不會惡毒，不會罵人……
估計不是吧。她的背景是怎樣的，母親也和她說起過，一個罪犯的女兒，怕是過得也不太好吧。
現在這個時候，說太多話的話，反而不好。
一切還得看公公的意思。他既然見了宋素麗，事情總要有個結果，有個態度。
短暫的沉默過後，外麵又來人了。
吳媽抱著剛剛睡醒的安安，一臉不安地走了進來：“少夫人，小姐醒了，一直要見您。”
盛薔薇和肖蓓鳳都在這裏，吳媽沒辦法，隻好把她抱了過來。
“給我吧。”盛薔薇忙起身，把安安抱在懷裏，輕輕地哄著。
安安見家裏來了生人，烏溜溜的眼睛，定定地朝那人看過去。
宋曉武見了安安，也是目光一凝，像個洋娃娃似的小人兒，長得十分可愛。
“媽媽，他是誰？”
安安對家裏的人都很熟悉，一旦見了生麵孔，她總會很留意.
“那是客人……”
“客人？”
安安小聲地重複了一句，目光仍在他的身上望著。
宋曉武主動靠近，不料對上盛薔薇的目光。
剛剛還一片平和溫順的目光，突然間變得犀利起來，冷幽幽的，甚至還透著點殺氣……
宋曉武一下子就站住了，站在原地，整個人警覺了起來。
這眼神……真有點可怕。
宋曉武默默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
盛薔薇給安安整了整頭發和裙子，親了親她道：“肚子餓不餓？”
安安仰頭道：“我想和弟弟一起玩，可吳媽不讓，說弟弟睡著了。我要找爸爸，爸爸又不在。”
想來，他們現在韓冠英的書房吧。
事情還沒談完，看來情況很不好啊。
肖蓓鳳一直坐著，不言不語的，就連安安來了，她也沒什麽反應，仿佛受了什麽打擊似的。
盛薔薇給吳媽遞了一個眼色：“姨太太有點不舒服，先送她下去休息。”
“是……”吳媽上前攙扶，卻見肖蓓鳳一下子變了臉色：“我不走，我要留在這裏。”
她總要聽一個結果。
盛薔薇輕聲道：“姨娘別擔心，一切有我。”
她給了肖蓓鳳一個安撫的眼神，示意有她會看著。
肖蓓鳳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欣慰，也夾雜著一絲無奈。
老爺居然肯見那個女人……明明這麽多年都避而不見的，為什麽突然要見？
她心慌也害怕，害怕那個女人真的就這麽得逞了。
盛薔薇目送著她離開，把安安哄好
之後，也交給丫鬟們帶了出去。
客廳裏，除了斟茶倒水的下人，就隻剩下盛薔薇和宋曉武了。
宋曉武靜靜地呆一會兒，便呆不住了，坐正身子道：“您沒什麽話對我說嗎？”
不知為何，他突然對她用了尊稱。
“你有話說的話，自然會說。我問得太多，反而讓你為難。”
聽她話裏的意思，竟是在為他著想。
“您原來是這麽好的人啊。”
他一語雙關，道：“我原來還以為這個家裏，沒有人在意我們母子呢。”
“如果韓家的人，在你們眼裏真的如此無情，你們怎麽會來呢？”盛薔薇淡淡道：“韓家的人都是端正幹淨的人，對待朋友和敵人的態度，一向涇渭分明。”
“你想要站在哪一邊？”盛薔薇突然發問道。
宋曉武又是一愣，隻覺這個女人真是不好對付。
“大嫂，你應該明白的，我和母親一心想要回到這個家。”
盛薔薇抬了一下手，阻止他下麵要說的話。
“這個家不是你的。”
她冷下語氣，端起茶碗，輕輕抿了一口道：“你自己心裏也很清楚吧。你的出身是怎樣的？當然，這件事怨不得你。我們都沒辦法選擇自己的父母，這是天意。不過，既然你的出身是這樣的，你就有了你該有的位置，不是嗎？”
軟綿綿的話，聽起來卻像是刀子劃過心髒，鋒利無比。
“嗬，大嫂果然是大嫂，說起話來真有道理。難怪……畢竟是大銀行家的女兒嘛。”
“看來，你對我也了解一點。那好，咱們說起話來更方便了。我和少帥的婚姻，並不是門當戶對的婚姻，可我們都認定是對方最重要的人。現在我們是親人，每天依靠著彼此的心意過日子，這樣的人才能成為家人。你從小跟隨你母親生活，四處奔波，你對大帥，對少帥，對這個家能有什麽感情？這裏都是你討厭的人，你們留下來什麽也得不到。”
盛薔薇走到桌旁，學著他剛才的樣子，抓起一把銀元，慢慢地扔了下去：“這些東西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有這些難道還不夠嗎？”
宋曉武看著盛薔薇，聽著她說的話，怔了一怔，不知該如何接話。
“你們母子的艱辛，我很難體會。我對你們沒有怨恨，也沒有輕視，有得隻是好言相勸，這輩子咱們是很難有這個緣分來做家人了。而且，說實話，你也不期待這些吧。”
宋曉武的臉色變了又變。
正在此時，門外傳來一陣腳步聲。
韓東戈率先走了進來，待見盛薔薇和宋曉武相對而立，似在交談。
“薔薇，你不用和他廢話。”
他的語氣極度不悅。
盛薔薇忙回給他一個微笑：“我沒事，我和宋先生閑話幾句而已。”
這女人變臉比翻書還快，方才冷幽幽的語氣，一下子就變得柔和起來。
韓東戈身後跟著的人，正是宋素麗。
她似乎剛剛哭過，臉上帶著兩道淚痕，眼睛也有點腫，一定是哭過的。
“事情談得怎麽樣了？”
盛薔薇觀察著二人的臉色，心裏隱約猜到了幾分。
“沒什麽事，隻是說了幾句話。”
這樣的回答，等於間接地告訴她，父親沒有動搖，他們母子還是要該幹嘛幹嘛去。
宋素麗看了兒子一眼，淡淡開口道：“走吧。”
宋曉武臉上的神情也為之一變，繼而冷笑一聲，瞬間什麽都明白了。
韓東戈隨之冷冷吩咐：“送客，把箱子也給她們帶上。”
宋素麗立刻拒絕道：“不需要。韓少帥，我們不是來討飯的乞丐。”
母子二人一起離開，盛薔薇和韓東戈目送她們的背影離開。
“父親最後還是沒有心軟，是不是？”
韓東戈垂眸看她，扶著她的肩膀，道：“父親有過動搖，差點就要心軟了。”
盛薔薇可以相見，若不是心軟了，他怎麽會想要見她們？
“宋女士不想要錢，我覺得她真的不是為錢來的。”
韓東戈環住她的肩膀，微微用力：“是啊，她還在覬覦韓夫人的名號呢。她甚至想要她的兒子改名，叫做韓東武呢。”
真是可笑！
若不是親耳聽到的話，韓東戈也不敢相信，那女人居然會這麽厚顏無恥。
母親雖然病著，毫無知覺，可她還活著，一直活著。那個女人居然敢覬覦她的位置……
盛薔薇往他的身邊靠了靠：“方才那個人和我說了很多話，他說他們一直四處奔波，看起來日子過得並不怎麽好。”
“他們過得好不好，與我無關，也與韓家無關。”
韓東戈的語氣毅然決然，不帶一絲情感。
“你真的很討厭他們是不是？”
韓東戈點一點頭：“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這輩子都不會再看見她們。”
被自己信任的人背叛是多麽難受的滋味，一旦見到那個人，那些不好的回憶也會回來。
盛薔薇不想他這麽生氣，忙握住他的手，微微用了一下力氣：“我一直都沒有見過你母親……如果有機會的話，帶我去見見她吧。”
韓東戈眸光一沉，沉吟片刻，才道：“好，等有機會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