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 往事成傷
瘦猴兒愣住了，他從來沒有想過幹老四會趕自己走。
他瞳孔微縮，張了張嘴，卻始終還是一句話都沒有說。
直到人都走光了，他才慢慢蹲下了身子，像個小孩兒一樣蜷縮在那裏嚎啕大哭起來。他還記得，很久以前，也是因為卓家堡，自己的愛人也毅然決然的拋棄了自己，選擇了離開。
那年盛夏，正是梔子花盛開的最佳季節。也正是他瘦猴兒迎娶梅梅的大好日子。
“梅梅呢？我來給梅梅看看我才給她摘下的梔子花，她說她最喜歡夏天的梔子花了！”瘦猴兒一臉土灰地捧著一大簇梔子花的花骨朵站在大院的門口想要進去見見自己今晚的新娘，卻被大院門口的紅娘給擋住了去路。
“哎呀瘦猴兒你來這兒幹嘛？快回去快回去！沒到新婚之夜是不可以見到新娘的！”
“就一會兒，我進去給梅梅看看我就出來，真的！”瘦猴兒依舊不甘心地往前走著，卻硬是被紅娘給死死的拖住。“哎呀大娘快鬆手，你本來身子骨就已經很不中用了，再這樣折騰下去可怎麽辦呀！要是有一天用不了了怎麽辦？”
“嘿！你這臭小子！我看你是找打你！”紅娘聞言立馬鬆開手就想打瘦猴兒，誰料剛剛鬆手瘦猴兒就跟腳上抹了油似的，一溜煙地就跑沒影了。
“哎呀你這小兔崽子你！給我回來！”
瘦猴兒壓根兒不搭理身後紅娘的叫囂，他現在心裏隻想去見見自己的新娘，自己最愛的梅梅。
“梅梅梅梅快開門！是我！瘦猴兒！”
“你來這兒做甚？沒到新婚之夜你是不可以叫我的！”
瘦猴兒雙手捧著梔子花，單膝跪在地上說道：“我的梅梅啊，這可是我千辛萬苦給你采的梔子花啊！你不要的話我就隻有把它給別人了啊，不知道哪家的姑娘還喜歡呢……”
“嗨呀你這個潑猴，你敢送給別人！你有本事送給別人試試？！”梅梅氣急了，忽的一下打開了門一臉氣衝衝地模樣。
精致的鵝蛋臉，粉撲的臉蛋，柳眉鳳眼，櫻唇飽滿，恰似一個從天而降的仙女兒。
梅梅定睛一看，瘦猴兒單膝跪地，滿臉都是土灰衝自己傻笑著，心裏沒來由的一暖，卻還是別過頭去小臉紅著說道：“哼！你快走，我不想看見你！”
“梅梅你又撒謊了，撒謊可是不好的。”瘦猴兒笑嘻嘻地站起身來，將手中的梔子花拿出一朵來別在梅梅如墨般的發絲上，說道：“你撒謊的時候就喜歡臉紅，我早就對你的所有習性一清二楚啦！”
梅梅嘟著嘴，任由瘦猴兒將梔子花別在自己的頭上，心裏滿滿的都是甜蜜。
空氣中彌漫著香甜的梔子花的味道，在這個盛夏甚是好聞，比任何時候都要好聞。
那一夜，瘦猴兒一身紅色新郎裝束，雖然並不奢華，還有些單調，可是卻極其地襯他，高冠束發，英眉高掛，雙眸中盡是期盼的神采，牢牢的盯著自家的門，生怕錯過任何一點點梅梅跨進他家門的任何情景。
他要將她的一切都用眼
睛記錄下來，深埋於心。
然而過了許久，好不容易看見有人踏進了門，卻並不是他朝思暮想的梅梅。
“瘦猴兒！瘦猴兒！大事不好了！梅梅她……梅梅她……”紅娘撫著自己的老腰，上氣不接下氣地說道。
“梅梅她怎麽了？！梅梅她怎麽了你說話啊！！”
“梅梅她……她……她被卓家堡的大公子帶走啦！”
“什麽！？”瘦猴兒一愣，隨即立馬著急地向門外跑去。
“誒！瘦猴兒你別去啊！那可是卓家堡的人！你惹不起的！哎喲喂誒！我紅娘怎麽就這麽倒黴啊！都怪我……都怪我啊！我應該更加小心地把梅梅藏好的帶來的！”紅娘捶打著自己的胸口，聲淚俱下地向蒼天大吼著。
黑黝黝的天空像是響應了她的大吼，也開始隆隆作響起來，一條條銀蛇在黑雲中閃現而過，豆大的雨點毫無預兆地啪嗒啪嗒地掉落在地上，嘩嘩作響。
在這兒住的人有誰不知道卓家堡大公子卓然是出了名的花花公子？無人敢抓的采花大盜？隻要有任何一個姑娘被他看上，哪有一個是好下場的？
隻要沒有被他給在**折磨死，就是在事後被他那戀哥的妹妹給整死！
“梅梅！梅梅！梅梅你回來啊！”瘦猴兒好不容易找到了卓然的隊伍，看著站在人群正中央的那個熟悉的身影，心裏撕心裂肺一樣的痛。
卓然頭也不回的對身旁的人擺了擺手，看來像現在這樣的事情他已經見多了。
身旁的那小斯哈巴狗似的點了點頭，立馬換了張臉對梅梅說道：“我家少爺說了，你自己的屁事兒你最好給解決好了！不然的話少爺可不保證這個家夥能完好無損的滾回去！”
梅梅臉色一變，揪緊了身上的紅色嫁衣，咬唇說道：“我……我知道怎麽做。”
梅梅緩緩轉過身，衝著心急如焚的瘦猴兒微微一笑，一步一步艱難的像瘦猴兒走去。
“梅梅……”瘦猴兒漸漸露出了笑容，隻要梅梅肯跟自己回去，哪怕就是死他也要帶走她，遠離卓然這個畜生！
在離瘦猴兒還有幾步之遙的時候，梅梅猛然站住了腳步。
“梅梅……？”
“瘦猴兒，你走吧。”
“不……不會的……梅梅你在開玩笑對嗎？哦對了，你一定是說的我們走，我們一起走的，對不對？”瘦猴兒顫抖著站在雨幕裏，這時的雨水冰涼刺骨，打在臉上生疼。
梅梅微微搖了搖頭，她的臉上也滿是濕潤，不知到底是淚水還是雨水。
“你走吧瘦猴兒，是我自願跟著卓然公子走的。”
“為什麽……？你又在撒謊對嗎？你看你……你的臉又紅了……”瘦猴兒盡力想要挽回她，隻要她有一絲絲的動搖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帶她走。哪怕是付出生命。
“夠了瘦猴兒！你還要自欺欺人到什麽時候？！我就是自願的！卓然公子能夠給我我想要的一切財富！一切地位！你呢？你能給我什麽？！你可以給我什麽？！”
“我……我可以給你我的愛，我的心……我的一切，哪怕是我的命我都可以給你……梅梅……你要什麽我都會盡我最大的努力給你！”
梅梅冷笑著，啪的一聲將頭上瘦猴兒給她戴上的梔子花摔在了地上，粘上地上濕潤的泥土，一瞬間原本的潔白變得肮髒不堪。
“我不需要你那廉價的愛。”
“梅梅……？”瘦猴兒不敢相信的看著這一切，看著地上的梔子花，竟出了神。
人走茶涼。
往日裏一幕幕的甜蜜仿佛就在昨天，就在上午，就在上一刻、上一秒，然而隻是一會兒，便一切都不一樣了。什麽都變了。
人已經都走光了。
瘦猴兒蹲下身撿起地上髒兮兮的梔子花，小心的擦拭著，他第一次，在這個下著傾盆大雨的夜裏，像一個無助的孩子那樣嚎啕大哭起來，哭的是那樣的震天動地，撕心裂肺。
但是他依舊沒有放棄，一直蹲在卓家堡附近尋找著梅梅的身影，甚至有好幾次偷溜進去被發現當做小賊給嚴刑拷打了好幾次。他日益消瘦，已經瘦的不成樣子，真正意義上的變成了“瘦猴兒”。
終於有一天，他終是找到了自己尋找了二十多天的愛人，然而此時的她已然渾身是血，氣息薄弱。
“梅梅……梅梅你堅持住，我馬上送你去診所！”瘦猴兒不忍的看著梅梅臉上可怖的一道道裂痕，不斷的往外冒著血水，她的下體早已經將她的裙擺染得跟她當初穿走的嫁衣一樣火紅。
“咳咳……”梅梅艱難的睜開眼睛，看見瘦猴兒的那一刻，淚水終於忍不住沿著眼角滑落而下，劃過那血淋淋的傷口，混著血水染紅了瘦猴兒的衣襟。
“不……不用去了……我……我活不了了……”
“不！我不允許你說這樣的話！我不允許！”
梅梅微微一笑，上揚的嘴角似乎扯到了臉上的傷口，柳眉輕輕一皺。“我知道我自己的身體……我知道的……所以我知道我活不了了……我會死……但是人都會有一日會死去……這樣想心裏好受多了，我不過是早死了一點而已……”
“瘦猴兒……你恨我嗎？”
瘦猴兒沒有說話，隻是緊緊地抱著她。不恨嗎？是恨的吧。盡管他知道她都是為了保護他，可是他真的不想要她犧牲她自己而保護他。所以他恨她，恨她那麽不愛惜自己，他明明願意為了她付出一切，可到最後自己卻什麽都辦不到，什麽都做不了。
“瘦猴兒……我……”
“你說……你說……你說啊……”瘦猴兒淚流滿麵地抱著她漸漸冰冷的身體，他知道，她再也說不了話了，再也說不完最後想要說的那句話了。她死了。
他的家裏還堆滿了一朵一朵的梔子花，被他做成了各種各樣的飾品，等著她回去將它們一一帶上。
可是再也沒有人會去帶上它們了，直到凋謝。
瘦猴兒，能遇見你真好。能讓你在我死的時候讓我看你最後一眼，就是上天對我最大的恩賜。我愛你，希望你能聽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