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

第四十六回 客棧

方榮與花語婕入了城,又找了一間客棧打尖。不用說,這客棧中也占滿了武林人士。方榮現在易了容,隻要不故意出風頭,卻也不怕他們能認出自己來。

花語婕見著方榮總注意這些說話之人,笑道:“其實這樣也不錯,我們混在其中,可以知道他們說些什麽。江湖上的謠言不正是如此傳開去的麽?”

方榮聽她這話,再怕她要除暴安良,道:“隻要你不給我惹事生非,便是義賢莊我也敢闖了。”

花語婕氣道:“我什麽時候惹是生非了?”

方榮忙道:“你沒有,我是提醒你。”

花語婕知不能生他氣,不然非被氣死不可,道:“你知道麽?這客棧中之人都不簡單。”

方榮道:“你給我說說。”

花語婕一桌桌介紹道:“你瞧那邊四人,個個豹頭環眼,乃黑山金刀四豹。那邊三人看似手無縛雞之力、文質彬彬,其實乃南海三傑。那邊麵黃肌瘦、老態龍鍾的兩位老者,乃追風雙煞,他二人是邪道之人。這邊衣冠楚楚、峨冠博帶的三位富家公子乃聚英莊三大弟子。而這位無門無派,向來獨來獨往,但武功絕不低這裏任何人的鐵掌萬雄。那五個分別穿紅黃藍綠紫衣服,花容月貌的女子別瞧她們弱不禁風,風一吹便倒的模樣,其實乃拜月神教的五大護法。這四位乞丐模樣的人卻非丐幫弟子,其實武功絕不比丐幫八袋弟子低,乃人稱清風明月的四雅,現在老了,人不再清風明月了,武功卻還清風明月著呢。樓上還不知有些什麽人呢,加上眾所周知的唐門、峨嵋、五嶽劍派、崆峒、昆侖等等等等。這間客棧才算得上檔次。”

方榮輕輕笑道:“他們有你厲害麽?”

花語婕道:“那可不知道。”

方榮道:“你比我還小,怎麽知道得這麽多的?”

花語婕道:“哼,要是不清楚怎麽敢出來呀,不然得罪人還不知道。不像你,管他們是誰呢,反正都與你有仇,得不得罪人都一樣。”

旁邊萬雄道:“小姑娘,你知道這些人大有來頭,你還大聲說他們不是?”

花語婕吐吐舌頭,其實兩人說話幾乎隻有嘴唇在動了,想不到還是被臨桌萬雄全聽到耳裏,道:“關你什麽事了,難道你要欺負我這弱女子不成?”

萬雄道:“看來你來頭不小,你瞧,這裏就你年紀最小了。剛才問到你功夫與吾等如何,你言到‘不知道’,難道也是個厲害角色?”

花語婕也不知為何,對這客棧中人有股莫名的仇恨,頂嘴道:“那是當然,不厲害能知道你們底細,敢進這客棧麽?”

方榮忙胡扯道:“我們途經此處,可不知這裏發生什麽事,是要開英雄大會麽?”

萬雄道:“去年才開過,每年都開吾等窮苦貧民豈吃得銷。”

方榮道:“那是為何聚了這麽多人?我二人一路行經之處可不少武林中人呢。”

萬雄道:“武當叛徒方榮來了這裏了。我們正在此等他呢。”

花語婕道:“等他做什麽?要抓他也是武當之事呀。”

萬雄道:“此言差矣,為了不讓他再危害武林,這惡賊人人得而誅之,何以說隻是武當之事呢?”

方榮道:“看來這方榮挺厲害的啊,引來這麽多武林高手來奪他性命,他多大年紀了?”

萬雄聽他口氣似來探自己口風的,道:“我也沒見過。”

方榮道:“奇怪了,你沒見過,等他做什麽?他便是做到你麵前了你也不知道啊?”

花語婕暗暗好笑。萬雄道:“我不知道,在座之中自然有人知道。”

追風雙煞中一人道:“你是何門何派,敢如此大膽打探方榮消息?”

方榮道:“在下無門無派,不過路過的尋常百姓罷了。”

那人道:“當麵撒謊,難道尋常百姓能有個那麽大刀疤,尋常百姓能知道我們來頭?”

方榮忙道:“在下意思是跟這裏眾人麵前比起來便算尋常百姓了。”

衡山派一人道:“追風老二,你能坐在這裏給你麵子了,你還敢說三道四,沒得嚇到小姑娘。”

那追風老二道:“別以為你們五嶽劍派人多勢眾,我們追風雙煞還沒將你靈劍子放在眼裏。”

花語婕笑道:“靈劍子前輩放心,小女子什麽都怕,就是不怕鬼。”

眾人大笑。追風老二氣得臉都紫了,不過離花語婕這桌甚遠,要發難也是不便,還不知多少人幫著她呢,一來自己對一個小女子動手也有損尊嚴,二來這姑娘敢如此,也不知她武功是不是真的不在己之下,也隻好忍氣吞聲。

方榮小聲斥道:“你就知道給我惹禍。”

花語婕道:“誰說惹禍了,你不見大家都開心笑麽?”

追風老大道:“小姑娘,叫什麽名字,師父是什麽人啊?”

花語婕道:“你是要尋我報仇麽?那我可不能告訴你了,要是整天有兩隻鬼在身邊纏來纏去,那可煩也煩死了。不告,誰也不告。”

萬雄笑道:“更怕是兩隻死皮賴臉的醜鬼。”

花語婕想起曾經這樣罵過方榮,不禁往方榮瞧去,卻見他生氣地瞧著自己,忙轉過頭去又低下了頭。

拜月神教穿綠衣女子道:“妹妹,出門在外,凡事給人方便,自己路便寬一點。不要爭一時口快,連性命也沒了。”

昆侖派一人道:“話可不能這麽說,邪魔外道便要對他們如此,何必為了一條小命而讓之逍遙法外呢?”

拜月神教乃有名的邪教,怎奈他們人多勢眾,邪功高深,一時名門正派也奈何不了他們。

花語婕為了逃開尷尬,同時為了表示對方榮不滿,道:“方榮那惡賊,我見了他一定叫他好看。”

方榮怒道:“你算什麽東西?”

眾人暗道:“又多一奪刀之人。”

萬雄道:“姑娘,他說得沒錯,那惡賊武功厲害著呢,隻怕在座各位都非他對手也說不定。”

華山派一人道:“聽說此人還會易容。”

方榮暗驚。華山派另一人道:“此人果然陰險狡詐,混入武當殺害無辜,竟大逆不道弑父。江湖上會厲害的易容術之人頗多,不過有那麽厲害武功之人卻不多,他會不會與秘王有關?”

聚英莊一弟子道:“絕無可能。那惡賊當日從武當逃了出來,為何沒見秘王接應?就算當時秘王不在,後來那惡賊逃跑途中也不見有秘王出現啊。可見他與秘王無關。”

花語婕道:“要是能猜出那惡賊與誰有關,抓他可容易多了。”

眾人暗道:“這兩人果然是來探風聲的。”

拜月神教那人又道:“你想知道與誰有關麽?告訴你吧,她與一個叫司馬飛燕的有關。”

廳中突然鴉雀無聲。那人也覺說錯話忙住了口。花語婕道:“哦,聽說那司馬飛燕還特喜歡那惡賊?果然是臭味相投,門當戶對。”

方榮道:“他的事,不用你管,有本事你也喜歡他去。”

萬雄忙道:“我們隻吃飯喝酒,不談這些,不談這些。”

花語婕道:“你們怎麽知道那惡賊會在此出現?”

方榮道:“你不要惡賊來惡賊去的,難道他惹到你了麽?”

花語婕道:“當然。我做為正義之士,惡賊都惹到我了,所以他也是惡賊。”

眾人見他二人鬥嘴,都覺方榮膽小怕事,而花語婕天真不知世事。

萬雄道:“也不怕告訴你,聽說銷聲匿跡幾個月的方榮又出現了,而且還在貴州,在被義賢莊之人追殺中又不見了。義賢莊之人便叫他那幫傀儡捉方榮,於是我也道聽途說他要來這裏了。”

花語婕道:“我在路上也聽說了,是被凶神殘神追殺吧?”

雖說眾人均心懷鬼胎,但這些已是眾所周知的,萬雄道:“不錯。”

靈劍子道:“由此可見那惡賊不一般了。敢問這裏人隻身能有幾人能在凶神殘神手裏逃脫呢?”

花語婕道:“那追風雙煞說不定可以。往地下一鑽,直接便到地府了,那地府可是他兩地盤。”

追風老二道:“臭婆娘,話可不要亂說,說得過火了,天王老子也救不了你。”

花語婕道:“那你們可知他用的什麽武功?”

華山派一人道:“誰人知道,他及力隱藏自己武功出處,從來不使本門招式,不過內力深不可測,當日幾百人圍著他也被他撞了出去。那些被撞之人非死即殘,慘不忍睹。”

方榮道:“為了活命,誰還管那些,要是我,我也那樣了。”

花語婕道:“惡賊便是惡賊,他那麽大本事,不可以從他們頭上而過麽?非要殺人。”

方榮忽地站起,道:“走。”

花語婕方覺說得太過了,道:“圓哥哥,我不說了。”隻好跟著他起來。出了門,花語婕又道:“圓哥哥,你不要生氣嘛,我還不是為了讓他們不懷疑你?”

方榮道:“這我當然知道,可是我心裏總不好受的。唉,管他們,我們走吧。”

兩人正要走,忽聽一人道:“想不到又在此見到二位了。”

二人瞧去,正是貽元等五人。方榮忙行禮道:“晚輩圓枯見過貽元道長與四位道長。”

虛空笑道:“我兩還不知誰大誰小呢,什麽晚輩不晚輩的。”

貽元道:“剛才行得匆忙,想不到他們卻先到這裏了,無論如何,貧道也要請圓壯士喝杯水酒。”

方榮忙道:“多謝道長好意,不過剛才我們才酒足飯飽出來,道長好意心領了。”

貽元道:“貧道瞧二位也不像急於趕路的樣子,貧道實想交圓壯士這個朋友,請圓賢弟賞臉。”

話說到這份上,方榮也不好推脫,道:“既然如此,恭敬不如從命。”

花語婕道:“一個個假仁假義。”

方榮漲紅了臉,道:“你少說幾句行不行,你氣我便罷了,其他人也能隨便得罪的麽?”

貽元笑道:“小姑娘家年輕氣盛,喜歡開玩笑也是好的。不過姑娘啊,開開我們這種老實頭罷了,可不要開那十惡不赦的惡人玩笑,隨時連命都沒了。”

花語婕道:“哼,不用你提醒,剛才我在裏麵又得罪了人,圓哥哥才拉我出來的。”

貽元笑道:“精靈古怪的家夥。走,我們進去說話。”當時七人進去時,貽元免不了與眾人一番客套。眾人見方榮又隨貽元等進來均覺奇怪。貽元要了一張大桌坐下。

崆峒派一人道:“原來貽元道長與二位是朋友?”

貽元笑道:“朋友算是吧,其實我們也是剛才認識,不過是相見恨晚啊。”

昆侖派一人道:“剛才這二位在此談笑風生,卻還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呢。”

貽元指著方榮道:“這位姓圓名枯,這位小姑娘麽,她害羞得緊,沒有告訴貧道。”

追風老二道:“那是當然,她口沒遮攔,經常得罪人,不告訴別人大名是好的,不然個個找她算帳,那她一百條命也沒了。”

花語婕道:“你來找我算帳呀。”

貽元道:“看來剛才姑娘說的得罪人,便是此人了吧。”

花語婕道:“惡人我都得罪了。”

拜月神教綠衣道:“小姑娘口氣不小。”

虛然道:“她有那個本事,我們有什麽辦法。”

追風老二道:“她能有什麽本事?”

虛然道:“你們可認得池弦麽?”

靈劍子道:“這姑娘雖邪得厲害,但總不會是池弦徒弟或女兒吧。”

花語婕氣道:“你放……胡說八道!”

靈劍子笑道:“老夫開玩笑的,我想貽元道長也不會跟池弦同流合汙吧,道長,你說是不是啊?”

虛然道:“在前麵那小鎮子,貧道親眼目睹這小姑娘殺死池弦。”

此言引起軒然大波,天下第一快刀的名聲與厲害之處大家都是知道的,“第一”稱號可不是隨隨便便能得到的,那可是經過無數次較量才敢稱“天下第一快刀”,其實在座之人中鮮有人是池弦敵手,忽然聽說這小姑娘殺了池弦,如何不驚,如何不怪,如何不奇?

靈劍子道:“她是如何殺得了池弦的?”

花語婕道:“這有什麽,我趁他喝醉酒時殺了他的。”

眾人這才“哦”地一聲如負釋重。

虛然道:“別聽她胡說,那池弦刀法我是見到了的,說實話,貧道也非他對手,不過在與這姑娘相鬥中卻處處落下風,原來其實這姑娘早有破他刀法的劍法,前麵幾十招是讓著他的呢,後來尋個破綻一招直刺正中池弦右腰。那池弦想逃之夭夭,被圓兄先追上,當這姑娘到時,你們猜那池弦是怎生死法?”

花語婕道:“誰要你亂說了?”

虛然道:“姑娘怕什麽呢?你應該感到自豪才是。”

追風老二道:“池弦是怎麽死的?”

虛然道:“池弦是被姑娘的冰針刺中眉心死的。世上又有幾人能做到呢?”

追風老二驚道:“冰針?”

靈劍子道:“確信是冰針刺中眉心而死的麽?”

虛然道:“不信問我師兄與師父。”

拜月神教中紅衣道:“以此種手法殺人的隻有百花宮,不過百花宮用的是銀針。”

拜月神教綠衣道:“姐姐,百花宮練的乃極陰的內功,說不定終於有人練到至高境界,化氣為冰了也不足為奇呀?”

紅衣道:“冰雖是堅硬之物,其實遇風即化,也極難刺入肉中,更何況還要刺入穴道中,要用它殺一個人,確非尋常高手所能辦到的。”

綠衣道:“姐姐,這麽說她還在姐姐之上?”

紅衣道:“這哪裏知道了?說不定她還有許多本事沒拿出來呢?”

綠衣道:“向來百花宮在江湖上默默無聞,不過做些養花修花之事,今出了個如此棘手角色,將來豈不蓋過拜月神教了?”

紅衣怒道:“百花宮算什麽?敢與我們拜月神教相比麽?她那點微沫功夫,能與教主相比麽?”

綠衣不敢言語。黃衣道:“如此說來五毒教前任教主也是命喪她之手?”

虛然道:“難不成誰還敢冒名頂替,搶這功勞?”

忽聽得樓上一人道:“想不到五毒教與冥靈教找的人在此。”話未說完從樓上飄下十人來,五為五毒教之人,五為冥靈教之人。

貽元道:“貧道在此,由不得你們胡作非為。”

那十人本來便欲動手,聽了貽元之言,想到這裏正派之人居多,不易動手,其實就算隻方榮與花語婕二人而已,他們也不敢輕易動手的,連教主都殺得了的人,殺自己又算得了什麽?一時還真騎虎難下,一人道:“好,瞧在貽元情麵上,暫且饒了你們。”

虛然道:“貧道隻聽說五毒教教主死在冰針之下,怪了,難道說冥靈教教主也是死在冰針之下?”

拜月神教那綠衣女子笑道:“我可聽說冥靈教神功最會移筋錯脈,豈能隨便讓人刺中死穴嗚呼哀哉的?”

方榮暗道:“怪不得點冥靈教人時總沒用呢。”

花語婕暗道:“怪不得他不死呢。”

那綠衣女子又道:“不過貴教另立教主,看來應該是同一下場了。屍體可找到沒有?”

紫衣女子道:“姐姐,不是說這位妹妹劍法厲害麽?就算那教主筋脈找不著了,難道連皮肉,五髒六腑也都錯位了麽?用劍多刺幾劍,讓那血流呀流呀,便是神仙也死了。”

綠衣女子道:“說得沒錯,反正殺得死人便是啦,何必非要用冰針,何必非要用劍,用毒也可以呀。”

眾人見她二人胡扯一通,敢情還剛好跟這兩教有仇?

靈劍子道:“姑娘,這二人也均是你所殺麽?”

花語婕道:“關你什麽事?不用你管。”

其實不用問,大家也知眼前之女子乃殺死武林三大高手的人,也都猜測她乃何許人也,師承何處?

靈劍子道:“姑娘真是百花宮之人麽?”

貽元道:“正是。”

靈劍子道:“那姑娘武功是誰教的?”他實難相信百花宮有如此厲害的人、如此厲害的功夫,隻怕所授武藝是另有其人。

花語婕道:“不是百花宮武功還能是你們昆侖派的武功麽?誰教的為什麽要告訴你?”

紅衣女子道:“看來以前百花宮的人都去種花修景去了,現今隻姑娘一人重武輕花才有如此造化。”

花語婕道:“總比你們整天拜月亮強。”

紅衣女子暗怒,笑道:“聽說百花宮之人向來不與男子親近,姑娘怎麽整日價與這醜八怪在一起呀?你們什麽關係呀?”

方榮道:“她是我妹妹。”

紅衣女子道:“不過聽說百花宮之人可也都是孤兒。妹妹來妹妹去叫得還真是親熱,叫得姐姐我也心癢癢的。”

方榮道:“這有什麽奇怪的,小時失散,現今我又尋著了。”

五毒教一人忽道:“你們知道她身邊的男人是誰麽?他便是你們要找的方榮!”

花語婕急道:“你胡說什麽?他是我圓哥哥。”

那人道:“他那刀疤是貼上去的,不信你們叫他撕下來。”

方榮笑道:“我妹妹殺了你們教主,你們不敢報仇,想叫別人幫你們報仇麽?你們想借方榮之名讓眾位英雄殺了我麽?”

花語婕拔劍道:“你們這幫陰險小人,我先殺了你們。”

貽元忙攔住道:“請姑娘住手,不能在此動手。我們怎麽會相信這種無恥之徒的言語呢。”

方榮道:“你小子玩笑可開大了,要是眾位英雄不信我,那我豈不能刀下冤鬼了?豈有此理,我先殺了你。”

花語婕道:“圓哥哥,我們走,下次再見到他們,一定不饒他們。”

方榮站起抱拳道:“道長,眾位,在下還要趕路,先行告辭了。”

貽元道:“貧道交了圓賢弟這朋友,後會有期。”兩人急急出了客棧,上馬便奔出了城,見後麵沒人跟著,才慢行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