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刀

第二四七回 傷悲

方榮陪著花語婕一夜未睡,第二日還沉浸在喜悅之中,東方齊天將方榮叫到無人處道:“寧王去而複返,已然攻占真主峰了。”

方榮大驚道:“李勤叔叔他們怎麽了?”

東方齊天道:“正因為他們不在,所以讓寧王輕易攻占了。不過不要緊,寧王豈知真主峰的重重機關。今晚你與九將從秘道上去,活捉寧王。”

方榮怒道:“想不到寧王如此不講信用。”

東方齊天道:“他也是為國為民,不理解我們。便是理解我們,我們對於他來說也是與法不容的。”

方榮點點頭,與九將準備妥當,徑往真主峰去了。十人入了秘道,快到峰頂時,已然聽到兵刃相交與慘叫之聲,外麵戰鬥也已經打響了。方榮在秘道中瞧了外麵情況,房中隻有幾個官兵在搜索著什麽。

方榮疾開了機關,將房中幾人點了穴,問道:“寧王在哪?”

一人忙道:“王爺在廳中指揮戰鬥。”

九將一人道:“教主,我們九人從正麵攻入大廳,你暗中從側門潛入大廳擒住寧王。”

方榮點點頭,將房中幾人全部點倒,從側門走了。隻聽到一聲聲:“有刺客,有刺客。”聲音越傳越遠。方榮來至大廳,正見寧王對著大廳門口,幾人護著他,都沒注意方榮已在後麵了。

方榮一衝上前,疾點了幾人穴道,一下將寧王挾製住了。外麵鬥得緊,一點也沒注意廳中的情況。方榮不得不大叫道:“住手!”這一聲幾乎整個真主峰都聽到了,廳外與九將相鬥之人都停下了。

方榮也不理會其餘之人,又帶著寧王往戰場上去。經過之處,官兵都不敢動了。一會整個真主峰都靜悄悄了。天地教教眾衝了上來,寧王軍全部投降。李勤吩咐教眾將官兵關了起來。方榮自始至終都沒讓寧王說一句話,正是怕他取大義,自己死也要讓手下抵抗到底。

方榮將寧王送至一處上房,放開了他道:“寧王,受委屈了。”

寧王這時才可以說話,哼一聲道:“天地教果然好大的本事。方教主果然好大的本事。”

方榮道:“王爺更大的本事,隨意一個計謀就攻占了真主峰。更致皇上的聖旨於不顧,出爾反爾,去而複返,我一直當王爺是朋友,想不到原來王爺一直把方榮當最大的敵人。都怪我一廂情願,自作多情啊。畢竟官就是官,匪就是匪。”

寧王道:“多說無意,今日落在方教主手裏,隨你處置了。”

方榮道:“處置你還輪不到我一人說了算,就是要你知道,天地教不是那麽簡單的。更想讓你知道,我們天地教絕非你想的魔教。你為何一直與我們天地教過不去呢?從我還是個無名小卒時就開始了。”

寧王道:“這還用說麽?前幾日我好像說過了吧?”

方榮哼一聲道:“好了,王爺好生休息。”

方榮剛一走出,李勤叫到一邊道:“寧王不可殺,隻有放了他走。”

方榮道:“那就放他走吧。東方叔叔也是這個意思麽?”

李勤道:“方教主現在完全可以自己作主。”

方榮臉上一紅,道:“那放了寧王吧。”

李勤道:“我正是要與教主商量這事的。我們有放寧王之心,但不可明目張膽地放。一來教中兄弟死傷那麽多,這般輕易放了寧王對不起教中兄弟,二來我們這般放了寧王,朝廷定然懷疑寧王早與我們相勾結,現魏忠賢黨羽還很多,到時怕寧王在朝中有理說不清。”

方榮道:“那怎麽辦?”

李勤歎口氣道:“教主到時做好心理準備就是了。”

方榮知他一向計謀過人,料事如神,道:“不管什麽事,我聽你的就是了。”

李勤又歎口氣道:“教主早點休息。”

方榮不知他為何總是歎氣,是歎自己沒主見麽?反正方榮心中也做好打算,本不願做這教主,也不理會他。要回家已是不能,隻在峰頂上睡了一夜。第二日也不叫人看好寧王,巴不得他逃掉呢,隻自行下山趕回家了。

在家中隻抱著方滕逗他開心,這般過了一天一夜。到得早上,東方齊天道:“寧王走了,你去真主峰看看吧。”拍了拍方榮肩膀進屋去了。

方榮忙往真主峰而去。方榮才入大廳,廳中站滿了人,隻見二人跪在了他麵前,正是韓鉦與寧詩莘。方榮不知怎麽回事,道:“韓叔叔,寧嬸嬸,怎麽了,快起來。”

韓鉦道:“寧王是我放走的。請教主正法。”

方榮驚得不知所措,原來前日李勤叫自己做好心理準備是這麽回事,方榮知道,教中之人犯了大錯,都是由教主親自正法的,而正法就是處死。

方榮還在發愣,韓鉦已然將劍給了方榮,方榮木然接過劍柄,而韓鉦將劍尖對準自己心口,方榮才回過神來,劍已沒入韓鉦胸中。韓鉦倒在了地上。

方榮大驚失色,忙要搶救,隻見得寧詩莘輕聲叫道:“韓大哥,我來了。”

方榮再去瞧,一把匕首也沒入寧詩莘腹中,寧詩莘已扶在了韓鉦身上。這突變太快,一切都不等方榮反應過來,喃喃自語道:“這是怎麽回事,這是怎麽回事?”呆了一陣才想起應該救二人,可是二人觸手冰涼,早已死去多時。

方榮一躍而起,抓住了李勤胸口道:“你早知會如此,為何不阻止,為什麽?”

李勤道:“教主,天意如此,誰也改變不了。”

方榮怒道:“誰說天意如此?你早料到了。什麽不能放了寧王走?你根本就是想故意害死韓叔叔。早知如此,早知如此,我不聽你的話了,我親自放了寧王,你們要恨我,就恨我得了。”一把將李勤重重推開,將石桌一掌擊碎,跑出了大廳,一口氣跑下了山,來到城中酒樓,要了酒喝起來。

喝得已有七分醉意,手中杯忽被人奪了去,隻聽洪慧的聲音道:“方弟,夠了。別再喝了。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方榮哭道:“韓叔叔與寧嬸嬸被我害死了。”

洪慧也是一驚,道:“怎麽回事?”

方榮道:“要是我早些放了寧王,韓叔叔他們也不會去救寧王,他們也就不會自殺。韓叔叔死了,寧嬸嬸也死了。”

洪慧鬆了口氣,歎口氣道:“方弟,人死不能複生,你不要想那麽多了。快回去吧。”

方榮道:“不,等我好些了再回去。方滕剛出生,便發生這樣的事。方滕剛出生,我便殺了人。”

洪慧無奈,坐下道:“好吧,我陪你。”

方榮再要喝,洪慧卻不讓他喝了。方榮隻得不停地吃飯吃菜。

正在這時,洪慧見了三女一男走了進來,竟是峨嵋雙姝、宋惠,而那男子卻是袁盛。原來路上袁盛瞧見了宋惠,雖不及花語婕,加之對之死心,對宋惠愛慕不已,袁豐勸之不住,又要急著趕回京城,隻得任由袁盛了,這便一直跟了三女又回了貴州。四人也沒瞧見方榮,畢竟現在方榮由於成親,服飾動作也大不如前,加之也非坐在顯眼的地方,三女又被袁盛繞得有點暈頭轉向,哪有心思看食客。四人坐下叫了幾樣小菜。

一路上袁盛甚是大膽,毫不避嫌,對宋惠照顧得殷勤周到,宋惠也瞧袁盛一表人才,又師出名門,更覺得以前從來沒人對自己這麽好過,以前雖也有王鵬、羅桓等人追求過她,但他們也隻出於愛慕,也沒袁盛這般肆無忌憚,宋惠一下想到袁盛的諸般好來,對之也漸生好感。

楊羽自然也瞧在眼裏,也暗暗高興,畢竟她知道,方榮是沒希望的。

當小二送上菜時,楊羽小聲問道:“聽說這裏官府巢匪,正在打戰,請問小哥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那小二道:“戰早打完了。誰也沒勝,聽說一道聖旨,將寧王爺召回京城去了。其實啊,寧王爺固然是好官,他們打的匪,也不是惡人。你可知道,所謂的魔教教主是什麽人?”

楊羽道:“什麽人?”

那小二笑道:“他便是當日一箭射死努爾哈赤,前些日一劍斬下崔呈秀的大英雄方榮。你說這能叫魔教麽?魔教之人會出這樣的大英雄麽?”

三女同聲道:“什麽?”她們一驚方榮竟真是一教之主,二驚方榮竟然已經殺了崔呈秀。

那小二笑道:“不可思異吧?所以我不希望他們打起來,我覺得吧,寧王爺要打也應該像袁崇煥將軍一樣打韃子。你們說是不是?”

宋惠笑道:“方哥哥真了不起。”

那小二驚道:“你們認識方大俠?”

宋惠哼一聲道:“那是當然。”

楊羽忙道:“惠兒,不要胡說八道,不要怠慢了袁少俠。小哥,忙你的去吧。”說著給了小二一錠銀子。

宋惠明白過來,瞧見了袁盛沮喪的臉,柔聲道:“袁大哥,方大哥固然了不起,可是他也不及袁大哥對我好。”

袁盛大喜,一把握住宋惠的手道:“真的麽?”

宋惠紅了臉,抽回手,輕輕點了點頭。

楊羽笑道:“好了,吃飯吧。”

宋惠道:“楊姐姐,那我們還找不找方哥哥呀?”

楊羽道:“人海茫茫,到哪裏去找他呀?趁早回去吧。惠兒,你也該回家了。”

袁盛忙道:“宋姑娘,我陪你回去。”

宋惠大羞,嗔道:“誰要你陪了?”

柳琳幹咳一聲道:“吃飯。吃完飯該回去了。我們也總算要丟了你這大包袱了。”

宋惠鑽入柳琳懷中道:“柳姐姐真是壞死啦,這樣說人家。”

忽聽得一聲慘叫,剛才那小二從後堂摔了出來,口吐黑血,看來是不活了。又從後堂走出十人出來,望著四人道:“聽說你們認識方榮?”

袁盛道:“不錯,你們是什麽人?”

當先一人抱拳向北道:“崔呈秀崔大人含冤未雪,遭了方榮毒手,我們是為崔呈秀崔大人報仇雪恨的。”

袁盛哼一聲道:“原來你們是崔呈秀走狗。”說完拔劍而出,一聲長嘯,往那人刺去。宋惠怕他受傷,忙也拔劍而上。雙姝自然也不坐壁上觀,一齊衝了上去。

萬料不到這十人本非高手,袁盛一劍便將當先那人刺倒,又刺幾劍,又倒下幾人,而宋惠等人也將餘人全部刺倒。楊羽道:“此地不可久留,我們快走。”

這時方榮道:“楊姐姐好走。”

楊羽又驚又喜,眼淚差點奪眶而出,激動道:“方弟,是你麽?”回頭瞧見了躲在角落裏的方榮,叫道:“方弟。”

方榮道:“楊姐姐,是我。你是來找我的吧?”在洪慧的攙扶下來到楊羽麵前,道:“楊姐姐,你知道麽?我當爹了,花妹為我生了個兒子,叫方滕。我當爹了。”

楊羽眼淚終於流了出來,道:“恭喜你了。我……我太高興了。”

方榮伸手抹了她眼淚道:“楊姐姐,你不要哭,你高興應該笑才是。楊姐姐,你不要哭了,你為什麽要哭?”

楊羽忙自己抹了淚道:“我是激動得哭的。那麽我有個侄兒叫方滕了?滕兒應該叫我姑姑吧?”

方榮點點頭道:“是啊。叫你叫姑姑。以後我與花妹生一大群孩子,都叫你姑姑。”

楊羽已然泣不成聲,道:“方弟,我要送惠兒回家了,你保重。我走了。”

方榮忙道:“楊姐姐,你還沒看滕兒呢,我去帶他來見你。”

柳琳怒道:“好了方榮,你不要再說了。”

洪慧忙也道:“方弟,不要再說了。”又小聲道:“對不起楊姐姐,他喝醉酒了,所以才說這些話的。”

楊羽抹了淚,終於止了傷心道:“他發生什麽時候事麽?應該高興才是呀?”

洪慧道:“沒什麽。隻是他教中之事而已。”

楊羽道:“方弟,你自己保重,我走了。”

方榮點點頭道:“那你小心些,到時我帶方滕去見你。”

楊羽點點頭,轉身離去。洪慧忙也帶方榮走,忽聽得一女子聲音道:“方榮,聽說婕兒為你生孩子了?叫方滕。”

洪慧乍一看以為是周世音,仔細一瞧,猜到是百花仙子,忙道:“花前輩,我帶你去見花妹妹。”

方榮清醒過來,忙道:“不行不行。我不讓你見花妹。”因為他已經看到韓鉦與寧詩莘要死時是如此義無反顧,連給他反應的機會都沒有,而花語婕性子隻怕比二人還過之而無不及,隻怕見了百花仙子也自己動手毀自己容,而她毀了自己容定會輕生,那是不可想象的。

百花仙子道:“為什麽?”

方榮悲道:“今天我教中一對夫妻,因為做了錯事,因為他也是發過誓的,所以毫不猶豫的自殺了。我不想花妹也這樣,連後悔的機會都沒有。”

百花仙子惑道:“婕兒到底發了什麽誓了?”

方榮也惑道:“花前輩不知的麽?花妹發的毒誓是,要是魏忠賢不死,她便成親,她便讓師父,也就是你,毀她的容。但是她的性子我知道,就算花前輩不當真,她也會當著前輩的麵自己毀容的。是我害了她,我不能再害她。”

這時,忽聽得一聲聲喊叫聲,眾人一句也聽不懂,但都知是東瀛話,又聽得一女子聲音道:“方師哥,慧姐姐,終於找到你們了,快救我。”來人正是駱櫻。

這時那些東瀛人已將四人圍住了。又聽得一人笑道:“周師妹,原來你跟你的姘夫在一起了呀,恭喜恭喜。還是周師妹有眼光,看上了方大俠方大英雄。”

方榮一瞧,竟是叢錦怡與梁俊,按理他二人應該不是隨著藥王在關外,也應該在蓬萊島才是,卻是不知他們怎麽來了貴州了。

百花仙子還不知那叢錦怡是在說自己,以為是說駱櫻,望了她道:“原來是瓊瑤仙子大駕光臨。稀客。”

叢錦怡見她語氣不對,哼一聲道:“這麽快就連師姐都不認了。好大的威風。”

百花仙子猜到一些,道:“瓊瑤仙子可能認錯人了,在下花婉芸,不是蓬萊仙子。”

叢錦怡又驚又奇,道:“百花仙子?你們怎麽一般模樣?”

百花仙子道:“我也是不知,在下耳目閉塞,從未見過蓬萊仙子,希望有緣能一睹仙容。”

方榮怒道:“梁俊,想不到你還敢來見我?”

梁俊忙道:“我路過此地,並非來與方大俠為難的。請不要誤會。方大俠,告辭。”忙拉了叢錦怡走。

叢錦怡不依道:“怕他做什麽?”

梁俊忙小聲道:“你不為自己著想,也要為瀟兒著想啊。我們怎麽能與方榮作對?”

叢錦怡這才不鬧了,道:“百花仙子,我們後會有期。”二人這才離去。

那些東瀛人卻還是圍著四人。方榮道:“我不想再殺人了。你們都走吧。”

這些東瀛人哪裏聽得懂他的話。駱櫻笑著用東瀛話說了一通,東瀛人先了一驚,後互使了個眼色,一人疾往方榮劈來。方榮側身一握,抓了那人手腕提了起來一拋,一下撞倒幾人。東瀛人這才又互望了一眼,扶了倒在地上之人匆匆離去。

洪慧道:“櫻妹子,你跟他們說什麽了?他們是幕府之人麽?”

駱櫻笑道:“是呀,我跟他們說,站在我麵前的是大名鼎鼎的方榮。他們開始還不信,派了最厲害之人上來,還不是一招未過,被方師哥打得四腳朝天,於是他們才信了,嗯,這才……抱頭鼠竄……嗯,逃之夭夭,狼狽而逃。”頓了頓又道:“方師哥,你為什麽喝酒了?還喝得這麽醉?”

方榮道:“關你什麽事了,不能問的不要問。”

駱櫻扮個鬼臉道:“誰要問了,哼。瞧我回去不告訴師母,讓她打你屁股。”

方榮哼一聲道:“你是不是想要我趕你回你的老家去?”

駱櫻跑到洪慧身旁道:“師母叫我來找你的,要不是為了找你,我會被人追殺麽?差點連命都沒有了。還好剛才那兩位不認識我,不然以他們身手,我早落入他們手中了。你以為我想找你麽?好心沒好報。”

方榮道:“好了好了,回去吧。”

百花仙子叫道:“方榮。”

洪慧忙道:“方弟,我有辦法啦。”

方榮道:“你什麽什麽辦法?”

洪慧道:“花前輩想見花妹妹,花前輩與周嬸嬸簡直一模一樣,那我們先讓花前輩與周嬸嬸見麵,然後讓花前輩扮做周嬸嬸,周嬸嬸暫時不出現就是了。這樣一舉兩得,花前輩不是說也想見周嬸嬸麽?”

方榮也沒辦法,其實也不敢得罪百花仙子的,道:“花前輩,你看怎麽樣?”

花婉芸笑道:“如此甚好。”

方榮對洪慧道:“我一身酒氣,不回去了。那我與花前輩先在這裏等你,你把周嬸嬸叫出來。記得誰也不能告訴這件事。”又對駱櫻道:“你也不許說。”

駱櫻忙點點頭。四人走了許久,又遇見一家客棧,方榮與花婉芸走了進去,洪慧與駱櫻趕了回去。

花婉芸問道:“方榮,將來你做何打算?”

方榮惑道:“什麽打算?”

花婉芸道:“你既已成家,自然要做打算。你自己也知道,你在江湖、在朝廷的身份。他們明裏敬你,暗裏對你可不敬你。”

方榮忙道:“花前輩放心,我早已打算好了。等殺了魏忠賢後,我再不過問江湖之事,也不管天下之事,隻與花妹過安安穩穩的隱居生活。”

花婉芸笑道:“隻有婕兒而已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