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11 初次動情

寧美香和範菊正在包餃子。

汪建文心事重重地進來,範菊立刻笑著說:“小文子,你可真有口福啊!過了年這可是俺們家包的第一頓餃子,偏讓你給趕上了。”

寧美香用腳踹開身邊的雜物,讓汪建文坐下。“眼睛咋紅了,哭了咋的?”

汪建文輕輕搖了下頭。“大姨,我要在你這住幾天。”

寧美香直著眼問:“家裏來客了?”

“沒有。”汪建文悶悶地回答。

“那你幹啥要在這兒住?”

汪建文立刻不耐煩地揮了下手。“我就想在你這住了,不歡迎咋的?”

“看你這孩子咋這麽歪呢?好麽樣兒的你突然跑來說住,就不行我問問咋的?”

範菊急忙接話,“住吧住吧。別說幾天,住多久都行啊。”

寧美香白了兒媳一眼。“你先別充好人,不問清楚你老姨知道不得怪罪我呀?”

汪建文不由生氣了,砰地躺在炕上,大聲嚷嚷:“我跟我媽決裂了,再也不回家了。你讓不讓我住吧?不讓住我立馬就走,以後再也不蹬你的門了。”

寧美香和範菊匆忙對視一眼,然後娘倆都悶著頭幹活,誰也不敢再問。

汪建文也懶得解釋,翻身麵對著櫃子出起了神。

為了迎接全縣中學文藝會演,江林子弟學校也組建了文藝隊,演員都是各個年級的文藝骨幹。汪建文和李勃然都是演員。

上午上課下午排練節目。

吃過午飯,汪建文便早早地到了充當排練廳的學校大會議室。

會議室裏空蕩蕩的,沒有關閉的白熾燈,蒼白的燈光照射著四周摞起來的桌椅和桌椅上落著連日來撲通起來的灰塵。

汪建文走進門,故意讓門半開著,然後找了把椅子放到離半開的門五六步遠的地方,坐下後用眼睛瞄著半開的門口。

“下午早點來,我有事對你說。”課間操結束,大家都往教室走時,汪建文趕上李勃然悄悄地塞給他一張小紙條。

李勃然微微一愣,迅速看看左右,然後匆忙捏緊紙條大步而去。

汪建文手捂胸口,暗舒口長氣,美滋滋地回了班級。

兩節課加上一個中午,汪建文都沉浸在午後約會的興奮中,一個個美麗而甜蜜的想象像掙出蛹的束縛的蝴蝶,在她的眼前翩翩起舞。

人陸續來了,有人朗誦,有人低唱,有人閑聊,樂器也高高低低時拉時彈起來。

李勃然卻一直沒露麵。

汪建文又氣又惱,外加上些微的受辱感,難受得眼淚差點掉下來。

指導老師到了後排練開始。

節目一個個練下去,*到汪建文的舞蹈時,她想立刻跑掉,可是完不成任務不僅自己臉上無光,班主任也要問為啥。無精打采地跳著舞著,比別人慢了兩拍她自己還不覺得,老師喊停,大家都停了,隻有她自己還在跳,直到樂隊停止伴奏她才恍然停住。周圍一雙雙探究的目光,好似一隻隻探照燈把她的臉霎那就照得滾熱,深深垂下頭,恨不得找個地縫立即鑽進去。

老師指導幾句又接著練習。

這時李勃然來了,沒事人似的跟同學調侃了幾句,便坐下等他的節目。

汪建文怨恨地盯了李勃然一眼,便轉過頭再也不看他。當《金梭和銀梭》的前奏響起時,凡是參加這支舞蹈的演員都起身到了大廳中央,唯有汪建文低著頭坐著不動,像沒聽見音樂似的。

“汪建文,想啥呢?快過來。”老師大聲吆喝。

所有的目光又都投了過來,嚇得汪建文慌忙跑了過去。

音樂聲伴著歌聲,十男十女翩翩起舞,一會兒縱隊,一會兒橫排,忽而方隊,忽而穿花。彩綢飛舞,歌聲悠揚,動作優美,整齊飄逸,煞是好看!當男女演員手拉手,身體呈三十度角向後傾斜且順時針旋轉時,李勃然照常伸出了修長的手掌,可汪建文並沒有立即伸手與他相握,等別人都轉了半圈之後,她才不情不願地伸出了手。

兩手相握,血流加速,心跳加快,一股又酸楚又甜蜜又溫柔又暢快的感覺立刻就揪住了汪建文的心,令她不由自主中柔情地質問李勃然:“為啥爽約?”

“臨時有點急事。”李勃然繃著臉答。

“那晚上七點一號路,不見不散。”晶亮的眸子盯著對方,下了死命令。

李勃然不出聲,淡然地望著對麵那雙**燃燒的小杏核眼睛。

“如果你不來,我就去你家找你。”汪建文沉下臉說。

李勃然隻能點頭。

汪建文的怨氣消了,小杏眼露出了得意的微笑。當兩個人的手鬆開的刹那,她竟然輕輕撓了撓他的手心,同時朝他拋了個火辣辣的媚眼。

李勃然明顯一戰,別過臉抑製住不規則的心跳,在心裏狠狠地罵了句:死丫頭!

一彎冷月伴著稀疏的星辰,幾片暗然的雲彩在星辰邊悠閑地散著步。慘白的水銀燈光,稀釋了一號路兩邊樹影的暗色,但是,當微風拂過時,那婆娑的樹影卻仍然有了幾分鬼祟,讓走此路的人止不住的心怵。

汪建文互抱著雙臂,死死地盯著遠處的燈光球場。她已經來了快一個小時,心中保持了一下午的柔情,在不知不覺中也已被夜風吹拂殆盡,隻剩下熊熊的怒火了。

李勃然終於出現在燈光球場上,高大的身形遲緩地向一號路這邊移動著,像被人牽動著的一個木偶。

汪建文忽然半跑著迎了上去,可跑了幾步她又豁然站住,略一思索又快速退回到原地,矜持地看著李勃然走過來。等李勃然走到離她三四步遠的時候,她不知不覺把本想罵他的話改成了嬌嗔,“你看看幾點了?”說著,伸出戴著手表,圓滾滾的手腕到了李浩然的鼻子下麵。“我說七點,現在都快九點啦。”

李勃然猛然向後躲去,離汪建文三四步遠的地方站好後他說:“很抱歉!”

“一次爽約,一次遲到,一句抱歉就想打發我嘍?告訴你不行。”撒著嬌說。不露痕跡地縮短著兩個人之間的距離。

李勃然暗暗叫了聲媽媽!這丫頭太可怕了!得趕緊離開這裏。急忙清了清嗓子,他非常嚴肅地說:“本來我不打算來,可有些話是不能在學校說的。再有幾個月就高考了,我已經失敗過一次,這次絕不能再失敗,我一定要成功,所以,剩下的時間我要全力以赴應付高考,明天我就跟老師提出退出文藝隊。我們都還小,有些事過早的經過,十之**不是好事,所以,我隻能請你原諒了!”

仿佛一巴掌搧了過來,汪建文感到臉上火辣辣的難受。趕緊後退幾步,掉過臉衝著大樹,她聲音怪怪地說:“對不起!請原諒我的冒昧。祝你好運!”說完她大步衝下一號路,向燈光球場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