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9 為情生病

陸琛病了,高燒三十九度,駭得王文芝一宿沒睡。第二天到醫院一檢查——扁桃體化了膿,不手術都不行了。

陸琛剛進手術室,趙野玫就來了。“王姨,他怎麽樣了?打打消炎針不就行了,幹啥非得手術呢?”邊說邊往手術室張望。

“大夫說嗓子都化膿了,不手術打針也沒用。”王文芝拉著趙野玫坐在走廊裏的椅子上,凝視這個癡情的姑娘一陣惋惜襲上她的心頭——這麽鍾情的姑娘,兒子偏偏不上心,他可不是個心腸硬的孩子呀!到底差到哪裏了呢?

趙野玫咬了下嘴唇,在心裏狠狠地罵著蕭紫玉。

“小玫,你聽誰說陸琛病了?”

“我哥給我打電話了。”

“你哥他咋能知道陸琛病了呢?”

“給他手術的大夫就是我哥呀。”

“對對對。你看我這個記性,一著急就啥都給忘了。”

“王姨你別擔心,扁桃體手術隻是個小手術,一個禮拜用不上就會全好。”

王文芝長長歎了口氣。“雖說是個小手術,卻得好幾天不能吃東西。多遭罪呀!”呆呆地盯著手術室的門,“前天一到家,我就看他不對勁,東一頭西一頭的,像丟了魂似的。昨天也沒上班,不吃飯不睡覺光抽煙。昨天晚上燒得都燙手了,吃了好幾遍撲熱息痛也不退燒。唉!也不知道是哪來的火,一個晚上就把嗓子給燒壞了。”

趙野玫癟了癟嘴,酸溜溜地說:“他失戀了能不上火嗎?”

“他,他戀上誰了?”王文芝吃驚地看著趙野玫問。

“還能有誰?老蕭家的三丫頭唄。他追了人家七八年,前天徹底被人家給甩了。”

王文芝怔怔地看著趙野玫,心屏上立刻出現蕭紫玉美麗的臉龐——難怪他老挑三揀四,誰誰都不入他的眼,有個那麽好看的人在心裏能不挑麽?“這個傻孩子,幹啥要去攀那麽高的枝兒呢?這不是等著挨摔嗎?”

“屁枝兒吧。一沒錢二沒勢三沒正式工作,除了長得好看點兒,哪有高的地呀?是陸琛有病非要去吊她那棵破樹枝子不可。”

“長得好看有啥用?得心眼好使才成。”王文芝拍拍趙野玫,慈愛地給她捋捋頭發。“你啥都不比蕭家丫頭差,陸琛一定會回心轉意的,你就等著吧。”

趙野玫的眼淚忽然就湧上了眼眶,抱住王文芝哽咽著說:“謝謝王姨這麽看重我!”

陸琛住了兩天院,趙野玫曠了兩天工硬是在他的床邊守了兩天。陸琛正眼也不看她,更不跟她說話,就像她不存在一般,可是,一走出醫院的門,他就來了聲獅子吼:“走開。離我遠點兒。”

趙野玫的臉騰地紅了。

“你吼啥?大庭廣眾,你不怕丟人我還怕呢。”陸清林啷鐺著臉嗬斥完兒子,回頭換上笑臉安慰趙野玫。“別跟他一般見識,這個渾小子一定是發燒燒昏了腦子,你就當他是在說胡話好了。”

趙野玫忍住急劇上升的淚,把手裏的兜子遞給陸清林。“陸叔,我得上班去了。昨晚小丹上俺家說,商店進了兩台切麵機,忙的不得了。”

“好好好。你快去吧。”陸清林樂嗬嗬地催促。

王文芝也熱情地搭話,“小玫呀,有時間就去玩啊。”

趙野玫匆匆擺下手,跑下了台階。

陸琛焦躁地下了三十三級台階,大踏步上了小石橋,快到副食商店門前時,他突然放慢了腳步,昂首挺胸,麵帶不屑,穩穩地走了過去——他堅信,那一塊塊一米多寬兩米來高的大玻璃裏麵的人一定會注意到他:看看,陸琛仍然生龍活虎,你蕭紫玉是打不倒的!

可惜,陸琛估計錯了。此刻在營業室內隻有白安如和王建文,其他的人都在營業室與飯店相連的更夫小屋裏。

更夫的小屋已改建一新,嶄新的機器靠北牆安放,旁邊是張長桌。桌子一側放著一隻大鋁盆,另一側放著半袋麵粉。桌下有隻水桶,桶裏有半桶水,水麵漂著一隻塑料瓢。和機器相對的牆上新裝的窗戶,窗玻璃上貼著大大的“切麵”。窗戶下方又是一張長桌,桌子上放了張案板。桌邊有兩條長板凳。

陳傑瑞紮著圍裙,站在沒有安裝上安全罩的機器邊,邊實際操作加工麵條,邊給他的職工們講解個中要素。

“哎呀,真好啊!比刀切得還細。”

“這要是切的齊刷刷的,不就是掛麵了麽?”

“這下好了,解放我的手了。你們不知道,俺家的那個死鬼就愛吃麵條,擀得我手膊子都起筋包了。”

“經理呀,咱們內部的人壓麵條還收費麽?”

“經理讓我試試。”

“排號排號。沒見我等半天了麽?”

陳傑瑞急忙調停,“都別急,一個一個的來。每個人都得熟練操作。你們這邊十六個人,早晚班保證四個人外,休息的人不要休整天了,半天半天休,人多些能輪開。”

立刻有人反對,“休半天能幹啥呀?去趟白石還得一天呢。”

“就是。半天半天的休根本就休不完,你又不讓串到下月。這樣吧,你給俺們算加班,俺們一個班也不休了行嗎?”算過賬來的人開始跟陳傑瑞講價。

一直沒出聲的劉小岩捅捅於誌敏,“你去問問他,就光咱們這邊輪換嗎?”

於誌敏一轉斜視眼,“你咋不去問?”

“誰不知道你心直口快。你去問,他不會往心裏去的。”

“你這是變著法子罵我呀?告訴你,我還沒‘二’到那個程度。”

“死樣!沒你這個雞子照樣做槽子糕。”劉小岩扒拉開於誌敏到了陳傑瑞身邊。“經理,你不是老叨叨要一碗水端平麽?俺們想知道你是怎麽安排那邊人的。”

“當然跟你們一樣嘍。”陳傑瑞拍拍手上的麵。“咱們一共買了兩台切麵機,這邊一台,那邊一台。你們怎麽輪,她們也怎麽輪。不光她們,連業務室的人也得輪。創利增資,人人有分,光說沒用,大家可以互相監督哇。”

沒人再言語,洗手的洗手,和麵的和麵。機聲隆隆中,麵條不斷地往下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