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本來就是這樣

7 修苗告密

姚雪峰坐在把頭的單人沙發裏,一條腿弓著,一條腿伸直,弓著的腿劇烈地抖動著。右手夾著煙,臉偏左,斜著眸子接受著身邊女人發來的電波。

安巧玲與姚雪峰間隔一隻沙發。她安靜地坐著,眼皮半垂,可塗著睫毛膏的睫毛下的眼仁兒卻朝右側放著電,工人唇槍舌劍她可沒去聽,基本忘了參加此會的目的。

“你們沒錢公司也拿不出錢,這膠印機我看一年半載是上不了啦。我提議搞承包,誰有意思誰包。承包者說用誰就用誰,公司一概不幹涉,公司隻抽取少數的費用,抽多少一定合情合理。承包先可內部開始,內部沒人包再往外擴散。看看你們誰想包?”

這招真絕,五個女人立刻都不說話啦,而且眼神中都有了驚慌。

——大庭廣眾,一個挑,一個逗,什麽玩意兒?怎樣才能整整這個騷娘們兒?……汪建文在心裏怒火萬丈地罵著,忽然聽到周造良的建議,她轉瞬想到整治安巧玲的招子。

“這個提議不錯,我讚成。先可內部施行也得看看具不具備這個能力,咱們就先可能人來吧。小安子在印刷廠幹了五六年啦,不管是業務、路子、經驗、管理都說得過去,就讓她承包吧。怎麽樣?周經理。”

周造良也犯了半天的堵了——男人在女人問題上通通都有妒忌心,不管那個女人是不是跟他有關係。周造良也不例外——正愁沒話磕打磕打那倆人,汪建文卻送上話把兒,他立即接口說:“很好。我同——”

“我不行。我不幹。”安巧玲不等周造良把話說完就倏地坐直了身子,紅頭漲臉地喊了起來。

周造良的臉呱嗒下來,聲音冷漠的問:“你咋不行?你哪方麵不行?啊——!不承包吃大鍋飯你就行啦,承包你就不行。你還挺會算計呀?裏外都是你賺呢!”

安巧玲嗖地扭過去身子給了周造良一個後腦勺,大腿壓二腿,尖叫:“反正我不幹,誰也別想強迫我。”

“誰強迫你啦?那是信任你,看你能幹抬舉你!”周造良更生氣了,拍著桌子叫道。

安巧玲又嗖地把臉對著周造良,喊:“咋就不是強迫?‘承包就不行,不承包你就行’,這是啥話呀?我再缺心眼也能聽明白嘞。不讓幹就明說,幹啥這麽擠對人呢?”仗著姚雪峰撐腰,跟總經理來個白刃戰。

周造良的臉都黑了,啪地又拍了下桌子。“既然你這麽說就讓你承包啦,你不包就下崗。真沒誰的了呢,還不讓人說話啦?誰給你慣的臭脾氣?”氣哼哼下了命令:來實業公司三次,累計起來也快八年了,還沒有人敢跟自己這麽說話呢。不來點真格的,真不知道馬王爺長了三隻眼呢!

安巧玲驀地站了起來,揮著手喊:“我就不幹。回家就回家有啥了不起的?”大力拉開門,出去後又使勁摔上門。

五個代表麵麵相覷,不知道是跟著廠長消失呢還是留下來繼續研究承包之事。

姚雪峰煙也不抽啦,腿也不顫了,大眼珠子死死盯著汪建文。

汪建文可不看姚雪峰,笑盈盈對工人們說:“你們先回去。我們再商量商量。”

五個工人出去了。

周造良覺得很沒麵子,繼續發著脾氣,“這是誰家的太太呀?說兩句就開耍!白當了這麽多年管理幹部,一點素質也沒有。”

汪建文覺得還不過癮,開始耍弄姚雪峰。“姚經理說說吧。”

“說啥呀?就那破設備爛技術,會算一加二等於三的人都不會幹。你就拿小安子開涮吧你。”

汪建文沉下臉。“你這是咋說話呢?咱們這不是在研究探討承包方案呢麽?我也僅僅是想征求征求她的意見而已,沒想到人家又吊臉子又摔門的,知道這麽小臉吧唧的誰稀罕逗她呀?”

“你總有理。”姚雪峰生氣,站起來用挑釁的口吻問:“不開了吧?不開走了,銑床還等我修呢。”說完也不等人回答自顧自地出去了。

汪建文看著門關上,回頭對周造良說:“周經理,讓小崔幹吧。他一直抱怨不讓他挑重擔,就給他一塊讓他試吧試吧。”

“行。可小安子咋辦?不能真讓她下崗吧?”

“你的意思——”

“我想讓她接印刷廠的核算員。”

“不行。小趙幹得好好的,這麽長時間不僅沒差賬還沒少幹活,整天不閑著。周經理,我堅決不同意動她。”說完沉著臉出去了。

周造良看著她性感的身子消失在門後,忽然想到去大京一個多星期的薛小妹,暗暗打算:明天就上大京。

平繁梅果然沒有實信李勃然的話,她越想越疑慮,不由拿起電話撥打北方大學的電話——回答是十五號放寒假。她差點氣昏過去,立馬給李勃然打電話,說蕭紫玉十五號才放假,今天是十三號。你這個沒良心!今晚要是不來,北涼那個人一定會見到我。

李勃然再次妥協。當他履行完交易走出大門之際差點被門前站著的女人嚇了個跟頭,待他驅散眼前的星星,卻聽到女人用鄙夷的聲調說:“啊,原來你就是她最近釣上的小白臉兒呀!哎呀——!蕭大姐若是知道了她會這麽樣呢?噢!對了,就是她知道了也絕對不會相信,因為她那個忠實於愛情的老公怎麽會作出這麽下賤齷齪的事情來呢?哼!這回你不僅背叛了你的愛情,還褻瀆了,不,應該是**了你的愛情!哈哈哈……”幾年不見,一副貴婦打扮的修苗,一手叉腰一手遮著嘴放聲大笑,笑聲尖銳而痛苦。

李勃然羞愧難當,像踩在沙發墊子上似的向他的車走去。

聞香爾來的生意一直不錯,不知是兩任老板經營得當還是股東們聚財,反正就是火。

這天中午,吧台兩名收款員之一有急事請假,李香澤臨時過來幫忙。

玻璃大門慢慢轉動,衣著華麗的修苗款款走了進來,她略一打量便朝吧台走來。

李香澤先是呆了下,接著便冷著臉盯著走過來的人。

修苗什麽話也不說,用戴著鑽石戒指的小手打開皮包拿出一張對折的紙遞給李香澤,然後轉身向大門走去。

李香澤有點蒙,匆匆打開紙。

“你大哥在外邊又有了女人。如果你想知道詳情,請打這個電話。13368358633。”

仿佛被一腳踹在了腦門兒上,李香澤差點趴在吧台上。略略穩了穩神,她急急出了吧台向大門走去。

修苗沒了影兒。

李香澤茫然站了會兒,然後誠惶誠恐地打開了手機。

“我知道你會打電話的。”修苗咯咯地笑,笑聲有少許的玩世不恭和幸災樂禍。

“請說吧。我很忙。”李香澤淡淡地說。

“好吧。我不想做長舌婦,可我咽不下這口惡氣。當年,我一個堂堂的大學生加上如假包換的黃花大閨女都沒有讓你那個大哥低頭,現在他竟然向一個專門嫖男人的臭**低頭臣服。換了誰誰不生氣,誰不憤怒啊?”

——大哥不到不惑之年就坐上了擁資過億企業的頭把交椅,很多人紅了眼睛,匿名電話匿名信件的事經常發生。若說她是要報當年之仇似乎有點說不通,報複別人幹嗎把自己的報料?

李香澤開始相信,手也隨著相信的深入而開始哆嗦,但語聲還能保持著冷靜。“修小姐,你說話可得有證據呀!”

“我就是活生生的證據。實話告訴你,被你大哥拋棄後的我的生活徹底改變了。我現在跟那個嫖了你大哥的女人一樣都是被人包養的二奶,不同的是我是正經的黑市情人,而那個臭娘們兒除了摳日本老頭的錢之外還趁著老頭不在四處嫖小白臉兒。你說說就這麽個爛貨,你大哥他竟然屈就與她?他的眼睛是不是瞎啦?”

李香澤徹底相信,怨恨也就隨之產生,咬牙切齒跟著罵道:“他不僅瞎了眼還瞎了心。”一個高知男人居然如此下賤!他還是李勃然嗎?“那個女人住在哪裏?我要她的詳細資料。”

修苗同仇敵愾地回答:“我一定盡我所知相告。”

中午,整座辦公大樓裏隻有兩個人,一個是總經理,一個是他的秘書。此刻,總經理歪坐在椅子裏,想著昨天跟修苗的意外重逢。秘書坐在椅子裏,呆呆地望著半開的門外。

李香澤怒氣衝衝走了過來,路經米均衡的門口時她連眼皮都沒撩一下。他有點錯愕——她明明看見他了,為啥視而不見呢?

門嗵地開了,李香澤站在門口,滿眼怒火地盯著李勃然。

“哎喲!誰惹我的辣椒妹妹啦?喲,火還不小呢!我是不是得打119哇?”忐忑站起,強打精神過去逗哏。

“站住。不許你靠近我。”怒不可遏地大叫。

李勃然聽話站住,邊把煙蒂按死在煙灰缸裏邊說:“把門關上。別沒頭沒腦的,到底咋的啦?”

李香澤砰地關上門,然後指著李勃然大罵:“裝腔作勢的偽君子,道貌岸然的無恥之徒!我們全都給你騙了。我再也不尊重你啦!”

他們兄妹的感情一直很好,幾乎沒有說過重話,即使他把她死得半死,她最大程度也就罵他一句混蛋而已,像今天這麽沒大沒小不尊不敬的可是頭一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