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開天

第五章敵友難分

一老一少趕到巫山縣城時,天色已是掌燈時分。因為此處地當要衝,上下過往的船隻全得在此處過夜,補充糧食飲水,所以縣城雖然不大,市麵上到還熱鬧繁榮。

兩人從西門進城,找到老邪進山前寄宿的雲夢客棧。還沒進門,店小二已經迎了出來:“老客官您可回來了,昨天未見您老回房,還以為出了什麽事呢,今天要再不見您老回來,明天老板非得報官不可,這下子一切都好了,我這就給您取茶去!”

“你先別走,再給我家公子開間上房。然後叫四樣小菜和兩壺陳年杏花春,外加五個饅頭和半斤熟牛肉,送到房中來,一切要快!”老邪說著,隨手將一錠五兩重的銀子交到小二手中:“這是定金,多餘的先存在櫃上,等我們走時再一起算。”

看到小二往櫃台走去,老邪將宏兒請到自己前晚住過的房間:“公子請稍等,先洗把臉,等一會吃點東西後再洗個澡。我去看看房間給您開在那。”說完替宏兒打好洗臉水,取出毛巾和肥皂後走了出去。

宏兒洗完臉,老邪恰好轉回,一麵換水自己洗臉,一麵對宏兒說道:“公子的房間與這間隔著兩個門,裏麵到還幹淨,一會咱們過去看看。”他這邊話音未落,那邊店小二已過來相請,說是飯菜都已準備好了,請示老邪把飯開在那裏。“就開在我家公子房裏吧。”

老邪說完,陪同宏兒來到新開的房間,看著小二將酒和飯菜擺好,掏出一塊十兩多重的銀錠遞給小二:“再煩你到街上給我家公子買兩身象樣的衣服和鞋帽,然後提兩桶洗澡水來,衣服鞋帽要挑最好的。”

“您二位慢用,小的這就去辦。”店小二接過銀兩,走出房間時返身將門帶好,匆匆往前院走去。

屋內老邪將燈挑得亮些,然後將宏兒讓到桌旁,為宏兒和自己的杯中斟滿酒,兩人隨即一邊慢慢吃喝,一邊細述家常。宏兒就機將自己的出身來曆和遭遇,撿重要的告訴了老邪,最後道:“我準備和你先除了巫峽中的青蛟,然後沿江到南京先打聽一下父母的去向,找到父母後再出來找仇人算帳。你看怎麽樣?”

“行,就按公子說的。明天我在城裏四處打聽一下,今天進城後見到不少武林人物,不知是衝青蛟來的還是另有目的。再有就是一會我找店家要來筆墨,請公子把劍鞘的式樣和尺寸畫下來,明天好找人趕做……。”

兩人正說著,一陣腳步聲直對此房行來,隨著“買回衣服來了”的招呼,店小二推門走了進來,把一大包衣服放在了**:“我為公子挑了四套衣服和幾件飾物,也為您老挑了一套,客官請看是否如意,不行我再換去。”說著打開包裹,將衣服一件件展了開來。

兩人走近看時,除了一身藍綢文士裝外,其餘四套全是土布製的鄉下人裝束,不過大小到還合身,做工也還過得去。

“這就是最好的?”老邪似乎有些不太滿意。

“現成的就是這樣的。那套絲綢的還是對門楊秀才托人從下江買的料子,因為做得不合身,讓店家賠,這才讓我拿回來。要不行,隻好等明天到店裏量體訂做。”小二委屈地說。“邪老,我到是挺喜歡這短打扮的土布鄉下裝,穿起來既簡單又利落,比穿文士裝方便多了。這身文士裝的料子還不錯,讓他們改小點,等見我父母時再穿好了。”宏兒在深山裏住了七年多,平時很少穿衣,反覺得越隨便越好。

“好吧,你就照公子說的去辦,另外再給我多買一套青色的衣褲,外加一塊包裹和兩頂鬥笠,剩下的銀子你留著買酒喝。對啦,你到賬房那找幾張紙和筆墨來,我家公子一會要用。”老邪邊說邊整理衣物。

店小二一聽剩下的銀子賞給他,別提心裏有多高興,算一算最少還能剩下三兩多,比他三個月的工錢還多。於是他腰彎得更低,腿腳跑得更勤快。轉眼的功夫,他不僅找來了紙筆,而且連洗澡的水和盆也全送了過來,緊接著又馬不停蹄地上街買東西去了。

等小二重新推開房門,宏兒和老邪兩人已吃完飯,洗過澡,換上了新買來的衣服,正在桌前設計劍鞘圖樣。小進門就是一愣,兩人怎麽全變了?

此時老邪一身淡藍色土布衣褲,腳下一雙同色的軟底布鞋,一張久經風霜的臉龐隱泛紅光。前晚還光禿禿的頭頂如今卻長出一層半寸長的黑發,整個人似乎一下子比過去年輕了三十歲。

再看旁邊的宏兒,一身淺色的青布衣褲,中間攔腰係著一條同色的布帶,襯出一副細腰寬臂的雄健身材,腳上一雙多耳麻鞋,隱約透出裏麵穿著的白色布襪。白裏透紅的小臉上,長眉入鬢,目似朗星,鼻若懸膽,唇如塗紅,要多俊有多俊。一頭漆黑光亮的長發,在頭頂隨意挽了一個道士結,然後自然披散在腦後,渾身上下透出一股超塵脫俗的高華氣質。

宏兒被看得有些不自在,當下停筆發話道:“小二哥,可是東西買回來了?”

“噢,噢,買回來了,全買回來了。”清醒過來的小二語無輪次地答著話,忙不迭地把手中衣服和鬥笠送了過來,“公子,您長得真英俊,我這一輩了都沒見過象您這樣氣質和人品的客人。”

“別說你才二十來歲,窩在這小地方。就是老夫活了八十多歲、遊遍天下,見過無數大場麵的人,也還是第一次碰上公子這樣的人物呢!你快些把屋裏重新收拾一下,一會我們公子要休息了。”老邪接過衣物的同時,順便也接過了話茬。“我哪有你們說得那麽好,隻不過在山裏住得時間長一些,多沾了些自然的野氣罷了。邪老,你看這圖樣和尺寸行嗎?”宏兒被兩人誇得不好意思,趕緊扭轉話題。

老邪可不管宏兒是否好意思,接過圖紙,邊看邊說:“在山裏住又能怎麽樣,我老邪在山裏住了三十多年,可還不是老樣子?常言說的好,‘胸有詩書氣自華’,而公子你的胸中又豈隻是詩書,自然與常人下相同了。公子,是否可在劍鞘尾端,再加一個扣環?這樣背劍和袖中藏劍時好固定些。”

“好極了,我這就加上去,這可就顯出你的經驗了,我就想不到它。”

宏兒已圖紙改好,兩人又檢查了一遍,隨後各自回房安歇。這一夜宏兒睡得好不舒服,他已有七年多沒如此睡過。第二天清晨起床,老邪照顧宏兒吃過早飯,讓他自行四處遊玩,他自己帶了一應物品,找鐵匠鋪訂製劍鞘,打探消息。

宏兒自己在城內轉了一陣,因不耐過往行人總是盯著他看,因而略一打聽,獨自出城往江邊的楚王台走去。

沿路車水馬龍,極為熱鬧,仕子淑女洛驛不絕,而且有不少是攜劍帶刀的江湖人,想來都是去楚王台遊玩的。

這楚王台為巫山城外的一處風景名勝,名雖為台,其實為園,依山傍江而建,占地約有百十畝。園內臨江建有一座三層大酒樓,既能打理餐飲,又可憑窗觀賞江景,是園內遊客必至之所。

樓兩側,建有不少亭台長廊,廊內設有賣茶的灘點,可供遊人歇腳品茶,嚐些本地風味小吃。園內四處遍植花草果木,姹紫嫣紅香氣襲人,再配上那飄來蕩去的晨霧幕雲,使人大有身臨仙境之感。

園外山頂建有楚王詞和神女廟,可供遊人上香頂禮,而大部分人卻是來許願求子和求婚姻的,具說靈驗得很。宏兒走進楚王台,見園內遊人忒多擁擠不甚,隨即自己找了一處茶灘坐下,要了一杯雲夢茶,一邊細品一邊觀賞園景。清茶入口,甘甜香潤,似乎炎熱的天氣亦清涼不少。

他這裏正自悠閑自得,身後卻傳來一陣似曾相識的談話聲,“……武老若能出手幫這個忙,敝會定然奉上千兩白銀相酬。”

暗自回頭,竟是路上涼亭中見過一麵的銀扇秀士鄧子亮。在他的對麵,坐著一名身材高大、象貌凶狠的綠衣人。看情形,銀扇秀士正在拉攏綠衣人幹什麽勾當。

綠衣人似乎有些猶豫難決,“你們應該知道,我們四兄弟向來行動一致,這件事我還得問問老大才能決定,隻是這酬勞?……”

“武老要能說動其他三位前輩一同出手,敝會定然每人奉上黃金二百兩,決不食言。幾個小丫頭已經找到園裏來了,前輩要是決定了,可到碼頭敝會的船上找在下。她們過來了,在下先走一步!”

銀扇秀士話剛說完,一旁花叢後已轉出南天三鳳主仆六位少女,呈扇形向銀扇秀士圍了過來。

銀扇秀士起身,順手取出折扇,迎向三鳳:“上次便宜了你們,這次自動送上門來,看來你們是耐不住了,本秀士這就……”

他的話說到一半,見三鳳已被激得心浮神動,顧不上說完下麵的輕薄話,立即出招突襲搶製先機,一把銀骨折扇直點紫鳳前胸。

他聰明,紫鳳也不傻,他出招快,紫鳳也不慢。當他逼近紫鳳身前三尺距離時,銀扇已被紫鳳的長劍撥出偏門。就聽“砰”的一聲震耳氣爆,鬥場中的兩人左手已彼此對了一掌。

紫鳳站在原地沒動,銀扇秀士卻被震飛出三丈有餘,落地後張口驚呼一聲“玄陰掌!”也不顧麵子,轉身就向園外縱去。在他飛躍園牆的瞬間,右手銀扇突然射出一股粉霧,伴著“快躲!”的驚呼聲落了下去。隨即,牆頭上現出劍莊六猛六個高大的身軀,竟然有兩位是被別人扶著的。為首的趙勇向紫鳳報告:“姚老三位已經追下去了,王強和李烈中了蛇涎粉,咱們的解毒藥不太對症。”

雙方剛才交手,雖然隻是一招,而且電閃星射,但雙方所表現出的心智和武功,卻讓人感到驚心動魄。紫鳳先是假裝激憤誘使銀扇秀士出手搶攻,而暗中早已提足玄陰掌力突行雷霆一擊,果然一掌挫敵。

銀扇秀士在大意受傷的情況下,不等對方合圍即縱身脫逃,一看無人追襲,便猜知牆外必然有人攔阻,故而先行施毒開路,果然傷了王強和李烈兩人。雙方出招應變,僅有雷光石火似的短暫一瞬,生死隻在呼吸之間,一切全靠經驗和本能,當真不愧為一流高手。

聽完趙勇的報告,紫鳳隻略微點了點頭,轉身與其她五女逼向留在原地的綠衣人,揮劍嬌嗬道:“潛山魔豹,你們大別四魔與銀扇秀士是一路貨色。他已受傷逃跑,現在輪到你了。你不自己上前動手,還等什麽?”說話間長劍前指,畜勢待發。

潛山魔豹剛才已見雙方動手經過,自思比起銀扇秀士強不了多少,此時絕難與三鳳對敵。當下推桌站起,仰天一陣狂笑,隨後冷然說道:“南天三鳳,你們也太狂了,太小看我大別四魔了。你們人多,我們的人也不少,今天你們可說是自投羅網!……大哥你們還不動手!”

潛山魔豹虛張聲勢,說到最後聲音突然變高,同時目光轉向三鳳六女身後,真象是那麽回事。就在三鳳稍一分神之際,潛山魔豹雙手同時發掌出招,不取人,反而掃向茶棚的兩根前柱,隨著“哢嚓”的斷折聲,整座茶棚隨之突然向前傾倒,“轟”的一下蕩起一片丈高的塵土。

在茶棚傾倒時,三鳳六人一看形勢不妙,急忙向後飛退不迭,深怕弄個蓬頭灰臉,早忘了注意魔豹的行蹤。等煙塵散開時,那裏還有老魔的身影。

“這老魔真不要臉,一招不過就跑了,你們看到他們住那裏跑了嗎?咦,你們……”紫鳳正自憤憤不平地說著,突然發現其她五女的神色有些不對,不由順著她們的眼光看去。先是一愣,隨之心中猛地一陣狂跳,兩頰上不由自主地飛起了一層紅暈,暗道“好一個俊俏瀟灑的少年郎!”

這時可就顯出紫鳳這位大姐的與眾不同了,雖然同樣情動,但卻仍能自恃,“小詩你們幾個怎麽了?

看到老魔往那個方向跑了沒有?“

幸虧有她這聲呼嗬,使得其她五女終於發現了自己的失態,一個個頓時羞不可抑,連脖子全都羞紅了。

“唉呀……,小姐,他就是前天逃跑的那個‘小……小賊’!”小詩終於為自己找到了辯解的理由,同時也提醒了綠鳳,“沒錯,瑛姐,就是他,那天我一開始就注意上……。”話已出口,綠鳳才感到似乎有點不那麽對勁,當著眾人的麵,讓她怎麽下得來台,心裏一急不要緊,一下子把佩劍拔了出來,“小賊,你換了衣服也沒用,看你今天還往那裏跑!”不用說,她們幾人口中的“小賊”就是宏兒。

在茶棚倒塌的一瞬,宏兒閃身站到棚外的花叢之中,及時躲過了茶棚砸頂之危。看到三鳳六女的狼狽象,不由暗罵魔豹滑頭,臉上不禁露出了一絲徽笑。他這一笑可不要緊,竟把正在注視他的五個丫全頭給迷住了,要不是紫鳳的呼嗬聲,真不知五女要看多久。他這裏正覺尷尬,不想三鳳卻又找上了他。

雖然知道出了誤會,但被眾女左一個“小賊”,右一個“小賊”罵得心裏很不是味。目前再被綠鳳用劍一逼,不由內心也有些不大樂意。

盡管心中有氣,可他到底還是個知理之人,當下抱拳一禮,“不知在下何處冒犯了幾位姑娘,竟然指呼在下為‘小賊’?”

“你別裝蒜,前天你與銀扇秀士一夥攔截我們,後來看見靜虛妖道出了毛病,情況不妙,這才獨自溜跑了,不然當場就被我們姐妹抓住了!”綠鳳理直氣壯,絲毫不肯退讓。

“姑娘應當弄明情況再說,那天在下剛好路過,隻是恰逢其會而已,確實並非銀扇秀士一夥,不然怎麽不和他們一起走,反而獨自趕到巫山縣來?你們鬧誤會了。”宏兒聽出全是誤會,好言解釋。

“誤會?就算那天是你碰巧遇上了,可今天的事你又怎麽說?又是路過恰逢其會?凡是有銀扇秀士的地方,你都恰逢其會,這也太巧了吧?你當我們姐妹是三歲孩子一樣好騙?”綠鳳不饒不讓地緊緊逼問。

“今天……,”宏兒本想說今天也是誤會,可一想剛才對方已把話全都堵死了,自己說了又能有什麽用?三鳳能相信嗎?當下不由苦笑著說道:“無論我再怎麽說,看來姑娘們也是不會相信的了。要怎麽樣,你們快說,我全接著就是了。”

“嘿,看樣子還挺不服氣,明明沒理卻還要裝出一臉委屈相。黛姐,別跟他客氣,先教訓他一頓再說,讓他以後再也不敢撒謊騙人!”站在一旁的藍鳳竟然落井下石,真讓宏兒哭笑不得。

一聽藍鳳幫腔,綠鳳許如黛可就更加得意了,手中劍一擺:“看你雖然嘴滑,但還算懂理的份上,本姑娘今天給你公平一搏的機會。趕快取你的兵刃,看到底能接下本姑娘幾招。”看她那洋洋自得的樣子,好象吃定了宏兒似的。

事已至此,宏兒知道不動手是不行了。隻見他伸出右手兩指對著丈外的一棵柳樹一剪一招,一根柳條已自動飛進了他的掌心。他微微一抖一甩,就聽“叮”的一聲,十幾片柳葉全部釘進了樹幹,恰好構成一個梅花圖形。而他手中的樹枝卻挺得筆直,“我就用它陪你們幾招,你們六個一起上吧!”

宏兒露的這手功夫,可把心高氣傲的六個小丫頭嚇了一大跳,即使是老莊主神劍,未必有眼前“小賊”的這身功力!怎奈羞刀難入,隻得紛紛拔出各自的佩劍,準備冒死一拚。

就聽紫鳳一聲嬌嗬:“休要得意,看劍!”頓時六劍齊發,化成漫天劍影,千萬點流星,一齊往站在中間的宏兒身上射去,看來六個丫頭真的情急拚命了。然而,宏兒的武功實在太高了,就是再有一百個南天三鳳,照樣也不是他的對手。因而六人出招雖狠,但卻無法傷到他一絲一毫。

好在他看出是誤會,根本不想與對方真打,更不想讓對方難堪,否則用不了一招半式,對方六人就得陣。隻見他在劍網中穿梭遊走,似花叢流鶯,似戲水遊龍,迅疾如閃電,輕飄若晨風,最後隻剩下一個淡淡虛影,環繞六女飛轉不停。

在宏兒來說不覺怎樣,而六女的苦頭可就吃大了。先時隻顧狠命出招,可後來卻欲罷而不能,要發招時看不清“小賊”身影,不發招時四周似乎全有“小賊”向自己撲來,最後簡直象是被“小賊”的身影帶著舞蹈轉圈,心裏要多難受有多難受,就差沒有把眼淚急出來了。

宏兒似乎也發現對方六女的難堪處境,說聲“高招已經領教,怒在下不奉陪了!”閃身步出鬥常要走就走吧,可他臨行前,偏又多事伸手在每個丫頭的瓊鼻上輕輕捏了一下,然後在六女“唉呀!”的驚呼聲中,閃身登上牆頭,向山頂的楚王祠奔去。

要說宏兒臨行捏鼻之舉,並沒什麽邪意。隻緣眼見六女一臉的苦相,不由想起自己的小妹素瑤,不高興時就是這副嘴臉。因而興致所至,情不自禁地來了這麽一手。

他這裏心中坦然,瀟灑而去,而六名少女的心裏可就滿不是一回事。女孩子本就成熟得早,再加幾人已在江湖闖了一年多,雖然隻有十四。五歲,但所見所知遠比宏兒多多了。她們今天一開始先被宏兒的氣質風度所迷,不由心跳情動,待認出對方竟然為攔路的“小賊”時,心裏不免大感失望,所以要“教訓”宏兒。後來再發現“小賊”的功力身手如此之高,合她們六人之力仍然不堪匹敵,幾人心裏不僅隻覺失望和可惜,而且深感悲哀。

也難怪,如此人品,如此身手,不能結友已屬不幸,再與之對敵,讓這幾位情竇初開的少女怎麽受得了。尤其是被對方臨走時在鼻尖上捏了一下,如此“奇恥大辱”,真能把人氣瘋。但看六女全都不吭一聲,彼此交換了一下眼色,一起騰身往宏兒走的方向追去,看她們的神情,正所謂“不報此仇,勢不罷休!”

看看隻差百十丈即可追上了,偏巧前麵是一片不小的樹林,就聽宏兒“嘻嘻”一笑,隨即閃身鑽了進去。三鳳六女大概是氣瘋了,趕到林邊也不管什麽逢林莫入的武林忌諱,竟自飛身直闖而入,四散展開搜尋,可除了獐兔之屬,哪有“小賊”的身影。

“這小賊真滑頭,琳妹,你站到樹頂看看,別讓他趁機從林邊溜跑了。”

隨著紫鳳的呼嗬,藍鳳躍身登上了樹頂,凝神向四周望去,“嘿,他跑到後邊那座樹林裏去了,好象還沒有發現咱們追來,咱們悄悄過去,乘其不備捉住他。”

然而,等六人潛至近前,突然躍身衝出時,其人哪裏是什麽“小賊”,而是銀扇秀士這個實實在在的大賊,真讓人涕笑皆非。

三鳳一看套兔無著反而套住了一隻受傷的狼,歪打正著。當下將錯就錯把銀扇秀士圍住,紫鳳當即挺劍指住對方大聲嗬道:“銀扇秀士,這次看你還往那裏跑。趕快取出你的兵刃,再不就束手就縛。看在你已受傷,免去了你的皮肉之苦好了。”

事情要真象紫鳳說的一樣簡單就好了,剛才還神態委靡不振,一臉哭喪相的銀扇秀士,怎麽一下子突然變得精神起來了?不僅不示弱告饒,反而“嘿嘿”冷笑不止?

“南天三鳳,你們幾個也太狂了,如今要束手就縛的不是我,而是你們幾個丫頭。你們現在提氣試試,看誰有本事與我動手?你們不上,本秀士可要一親芳澤了。”說話中,銀扇秀士已舉步向紫鳳逼來。

銀扇秀士發出冷笑之時,南天三鳳已覺出情況有些不大對頭,等他說出“提氣試試”,便知對方已在暗中施了毒,於是趕緊閉氣屏息。最性急的綠鳳當即拔劍往銀扇秀士刺去,劍出一半,她自己的人卻先倒了下去,隨即就聽“噗咚”連聲,其她五女也全倒了。

銀扇秀士一看六女相繼毒發倒地,不由心花怒放,滿臉邪笑走近紫鳳,彎腰伸手想大肆輕薄一番。

就在他右手將要觸到紫鳳前胸衣扣的時候,眼角突覺寒光一閃,急忙縮手退身、躲避,右臂已被紫鳳揮劍劃了一道四寸多長的口子,鮮血直湧而出。隻嚇得他又連連退後了十多步,用指點住了傷口四周的穴道。

就在這時,林內傳出一陣“哈哈……”的狂笑聲,隨聲走出了靜虛妖道和無戒頭陀兩人。

“鄧小輩,你也太心急了。道爺我的神佛醉雖然無色無味,發作後渾身無力,無人能解。但隻要不運真力,便不會發作。剛才她假裝藥發倒地,你沒看出,所以吃了點虧。這時再過去保你稱心如意,你送給道爺的金子沒有白送吧?”老道把話說完,又得意地大笑了起來。

銀扇秀士聞言,暗恨老道事先不把話說清,讓他白白挨了一劍,成心讓他難看。可他拿對方沒法,隻得將信將疑地包好傷口,小心謹慎地重向紫鳳走去。

此時的紫鳳,果如妖道所說,除了神智清醒,眼睛能動,其餘四肢全已不聽使喚,想咬舌自盡也不能隨意。眼看銀扇秀士步步逼近,隻有心裏幹著急,卻是沒有一點辦法。

她的一雙秀目不住向四下搜尋,希望能看到自己人突然出現,從狼嘴下救出自己和其她姐妹,然而,此時此地誰又能來救下她們呢?

站在紫鳳的身邊,盯著姑娘曲線玲瓏的嬌軀,銀扇秀士鄧子亮一個勁地往下咽口水,“小丫頭,先點住你們六個的穴道,一會兒看我怎麽收拾你們,非整得……

咦?……“,又有什麽不對了?

不對的是姑娘的臉色,本應悲憤欲絕才是,怎麽卻是奇異神色?尤其那古怪的目光,為何死盯著自己的身後?他心生警兆,閃身躲到一旁,側身後看,心中先是一懍,隨即又怒火上衝。

在他的身後二十幾丈遠的地方,先時還在大笑的靜虛妖道和無戒頭陀兩人,此時卻被一個其貌不揚,土裏土氣的十四、五歲男孩,提住後頸象拖死狗一樣拖在地上,步履從容地向自己走來。

銀扇秀士可不認為小孩是靠真本事擒住兩人的。於是憤然拔扇扭身,扇尖遙指小孩嗬問道:“你是誰?用什麽方法暗算了靜虛道長和無戒頭陀?識相的趕快放下兩人走路,不然本秀士非把你碎屍萬段不可。”

話雖說得狠,可小孩卻一點不怕,“嘻,嘻,你怎麽不認識我了,你再好好看看我是誰,前天咱們還見過一麵嘛,你怎麽就忘了?”

怪,真怪,小孩竟然會變,剛才還皮膚黝黑,鼻歪口斜,轉眼變得玉麵朱唇,俊秀絕倫。

小孩的臉色在變,銀扇秀士的臉色也在變,變得陰晴不定了。“原來是你這小輩,看在前天一麵之識的份上,我不與你計較,趕快把靜虛道長和無戒頭陀放了,然後回頭走你的路,這裏的事情你管不了。”

他心知小孩不好對付,想先騙小孩把人放了,到時憑他們一個超流高手和兩個一流高手,不怕小孩飛上天去。

“嘻嘻,看把你著急的,放就放吧,這又有什麽了不起的。”小孩果然“中計”,說著就把靜虛老道和無戒頭陀兩人甩出了一丈多遠。

兩人空中一個鴿子翻身,雙腳穩穩地站到了地上,怒吼一聲“小輩納命!”飛身撲向小孩。隨見人影一閃,不知怎地又被小孩抓住了後頸。

“你們兩個太淘氣,還是讓我抓著的好。”老天,竟然把兩個高手拚命發招當成了淘氣,沒得說,除了宏兒,再無別人。

剛才的一幕,銀扇秀士及地上躺著的六個少女全都看到了,聽到了,不由內心駭然,冷汗如雨。銀扇秀士倒吸一口涼氣,強做鎮定,“小…兄弟,你…怎麽說放又不放了?”

此時的宏兒可不願跟他扯皮,“不要再說廢話了,趕快把解藥拿出來,不然我把你掛在樹上倒吊三天,也讓你嚐嚐受人擺布的滋味。”隨手把手中提著的兩人扔到地上,未見他動手點穴,可兩人卻躺在地上一動不動,隻有四隻眼珠子不住向銀扇秀士使眼色,意思是讓他快想辦法搭救。

銀扇秀士見來軟的不行,來硬的似乎又打不過,於是突然轉身用銀扇比住了紫鳳的喉嚨,“原來你這小輩竟是三鳳一夥的,識象趕快放人就縛,否則不等你過來,我先辣手摧花,讓這六個丫頭香消玉損,我數十下給你送行。快!一、二、三……”。

“哈,哈,哈……,你們這些人全都是瘋子,先前她們說我是你們的人,找我的麻煩。現在你又說我是她們的人,跟我來這套把戲。簡直是豈有此理,你給我滾!”

他最後一個“滾”字出口,真好似半空中突然打了一個霹靂,銀扇秀士忽然被一隻無形的怪手憑空抓起,一下子扔出三十多丈,恰好倒掛在一枝樹叉上,形同掛屍。

用“紫雲寶衣”憑空震飛銀扇秀士,宏兒側首盯上了靜虛妖道,“剛才你自吹什麽神佛醉,想必解藥也在你這了,別跟我說沒有,快掏出來,不然我也把你吊三天。”他最後一個“天”字出口,未見有什麽動作,可妖道和頭陀卻全都站了起來,渾身戰栗,滿臉驚駭。

“你這小……,你已達以神馭物,以意克敵的境界,卻來扮豬吃老虎,道……,貧道沒帶解藥,由你看著辦好了。”妖道說話時本想用“小輩”和“道爺”的稱呼,被宏兒兩眼一瞪,嚇得立即改了口,可還不老實。

“那你就倒吊著吧!反正本公子今天正好沒事,看你到底能挨多久”,說話間,就聽靜虛妖道“啊”

的一聲驚叫,果真離地淩空懸起,似有一條無形的繩索,將他倒吊在距地約有二十丈的半空中。任憑他口中亂叫,四肢不住掙紮,就是變不了姿式,把一旁站著的無戒頭陀看得心驚肉跳,大氣也不敢喘,深怕宏兒對他也來上這一手。

望了空中的妖道一會,宏兒嘴角露出了一絲笑容,也不理一旁的頭陀,移步走到三鳳六女跟前。他本想說幾句風涼話,可一看姑娘們滿是羞色的玉臉,頓時又覺不忍,抽了抽鼻子,“唔,竟是冰蟾牽機花和藍棘草作怪,沒什麽了不起,讓我想想有什麽東西可以解,好象……”

“小……,少俠,請放下貧道,我交解藥就是了。”倒懸的靜虛,聽宏兒說出神佛醉的主要成分,已知絕對難不住這“小輩”,自己何苦白白受罪?因而發話求饒。等到妖道雙腳踏上實地,大有兩世為人之感,“貧道今天認栽,解藥在……”

“在拂塵的空心把柄裏,我的‘賊眼’早就看見了,什麽事能瞞得了我?”宏兒接過他的話茬,搶先說出解藥的藏處,看到老道那如見鬼魅,驚駭欲絕的神情,心裏別提有多得意了,情不自禁地“嘻嘻”

笑了起來。這算什麽,明知解藥的藏處,偏要把妖道倒吊半天,不是成心整人嘛?要說小家夥也真夠損的。

“你是魔鬼,你會妖術,貧道藏藥處別人全不知道,你卻能知,你絕不會是人,無量天尊,疾!”

妖道驚絕駭絕,把宏兒當成了鬼怪,要用法術自保脫身,可任憑他把法訣念破了嘴,仍就停在當地寸步未動。

“拿過來吧,我可沒興趣看你表演。”小家夥招手將妖道的拂塵攝了過來,擰開把柄取出一個羊脂玉瓶,啟開瓶蓋聞了聞,“不錯,果然是解藥,留著以後還可派上不少的用場。”說著倒出六粒芝麻大小的紅色藥丸,把玉瓶蓋好收進自己的懷裏,一一扶起六女喂下一顆,順手又在每人的瓊鼻上輕輕地捏了一下。

由於他自七歲時落江,爾後獨自一人在山裏住了六、七年,從來沒聽過什麽男女世俗禮法,更沒人告訴他少女的玉體碰不得,隻記得在家時經常以捏鼻子逗小妹撒嬌,所以一高興又故技重演。

在他直身時,突覺三道劍氣直衝自己射來,還以為是妖道的同黨偷襲自己,不由心中火起,“紫雲寶衣”功隨意生。就聽“砰”的一聲震嗚,正在馭劍前衝的三道人影連人帶劍一起飛了回去,隨即一道匹練似的白光直對震飛的三條人影電射而去。

看來小家夥因三人從背後偷襲而動了真怒,準備用三人祭劍,以便殺一儆百。故而施展以神馭氣發出輕易不用的開天神劍,直取被震飛的三道人影。

眼看三人性命難保,突聽身後傳來“別殺我爹!”的嬌呼,宏兒心知有異,當下心動劍轉,開天劍擦著三人的脖子又飛出三十多丈轉回來隱沒在他的手中。

直到這時,被震飛的三人方才摔落在四十丈外的林邊草地上,落地就未見起來。從他將人震飛到三人落地,說起來話長,而實際卻隻是短暫的一瞬,真是險到了極點。

宏兒正自慶幸收劍及時,沒有鑄錯,身後三鳳六女已向倒地的三人跑去,隨即響起一陣“爹爹”和“老爺”的悲呼,聽了讓人心酸。

“怎麽竟是她們的父親?這下可搞糟了,看來似乎全受傷了,我得過去看看。”心裏想著,宏兒閃身來到近前,隻見三人全被震得嘴角溢血,閉氣昏了過去。

“怎麽會傷得這麽重,內腑全都移位?”他自言自語,正想施救,不料隨著“惡魔還命來!”的哭喊,三鳳六人已向他撲了過來,簡直就象村婦拚命,全無一點招式。

宏兒心知六女被悲傷迷了心智,大嗬一聲“住手,不然他們三人準沒救!”這一聲還真管用,六位少女果然立即停止圍攻,站在那裏呆呆地望著他,誰也不吭一聲,似乎傻了。宏兒顧不上她們,走到三個重傷中年人的身旁,掏出裝有晶果和石乳的玉瓶,一人喂下一顆晶果和小半口石乳,運氣逼入三人腹內。

隨即他又幫三人引氣歸元後,這才轉身檢查六女。不看還好,一看內心更覺愧疚。六女仍然呆呆地站著,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簡直就象六座塑象,讓人看了實在難過。為了贖罪,他隻好又用了六顆紫晶果和一瓶石乳,幫她們將內息導上正途。

他這裏諸事做完,返回原處撿起三鳳的佩劍,準備為她們歸鞘,突然,從兩邊樹林中分別衝出來一幫人。除了前天在路上見過的不說,還有不少的生麵孔。雙方劍拔弩張地把宏兒夾在中間,看來全把他當成了大仇強敵。

大概雙方皆有顧忌,因而隻是戒備,誰也不敢發動。尤其是黑龍會一夥,靜虛妖道和無戒頭陀兩人先前曾嚐過他的厲害。所以此時雖然增加不少好手,卻知沒人能夠接得下宏兒一招半式,全上也照樣是白白送死而已。更何況還有劍莊之人在旁虎視眈眈。

靜虛自知今日要擒三鳳已是無望,一麵讓人救下掛在樹上的銀扇秀士,一麵高聲對宏兒說道:“小……,今天先讓你得意,貧道記下你了,將來咱們總有結算的一天,你等著,我……”

一聽妖道在口頭上發狠,宏兒心裏就不高興,不等他把話說完,已“哈哈”狂笑起來,“你記下我了嘛?你再仔細看看我是誰?”說話間,原本清秀絕倫的臉上,已迅速起了變化,越變越醜,越變越凶,最後簡直比魔鬼還嚇人。

不僅如此,他的身體也在變,變得越來越高大,越來越摸糊不清,最後旁人隻能看到一個淡淡的紫影。高大的紫影映著頭頂的紅日,反射出千萬道紫光,看上去似神似魔,如虛如幻,耳聽“嘻嘻”一聲輕笑,突然間變得無影無蹤。

足有一柱香的功夫,四周眾人才清醒過來,“天啊,竟然是傳說中的天魔幻影!”老道駭然驚呼。

“不,是傳說中的金丹神遁!”劍莊一邊的姚叔說。

“不管是神是魔,全是非人能敵的功夫。你們今後全離我家公子遠一些,否則絕不會再象今天這麽便宜了,到時可別怪老夫不告而殊。”

答話的竟然是三象邪神,邊說邊由林中走出,冷冷地掃了雙方人馬一眼後,以流光循影傲世輕功,向城內方向一閃即沒。

“這老怪物當年行道江湖時已少有對手,歸隱三十多年重出江湖,卻找了一位如此可怕的主人,我得趕快把情況告訴師父和師叔他們!”妖道自語,也不和黑龍會的人招呼,提起輕功往東南方向逸去。

黑龍會的人一看倚為靠山的妖道不告而別,當下也不敢多留,退入林中四散撒走藏匿,並將情況飛報總會,請示定奪。

劍莊一幫人因南天三劍和三鳳九人運功未醒,隻得原地戒備守護,等到第二天中午才返回城內住處。

卻意外地發現老莊主神劍和九大門派的掌門全已趕到,這才得知巫峽出了青蛟的事。

當絕劍一幫人說起與黑龍會結怨的經過以及遇到宏兒的事,前者眾人到是相信不假,可有關宏兒的一切,卻是沒有一人相信是真。多以為是他們故做驚人之語,以掩自己未能擒獲黑龍會眾之羞,氣得三鳳無法,隻得把自身功力突然增加幾倍的事實做為證明。

當眾人發現她們的功力已超過老莊主神劍時,這才將信將疑,甚至有人懷疑她們已先得了青蛟內丹,差點沒當場翻臉打起來,最後不歡而散。

隨後幾天,全國各地的黑白道幫會首領,幾乎全都趕了來,甚至一些隱世奇人,以及在江湖上絕跡幾十年的名宿和巨魔也紛紛現蹤。就連一些自知無力奪寶的江湖人和官府中人,也都成群結隊趕來看熱鬧、開眼界,真可謂龍蛇混雜,風雲聚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