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開天

第八章忘年之交

第二天清晨,水師營二十幾艘戰艦載著成祖一行,起錨順流直放漢陽,然後棄舟換馬,取道返回北京。與此同時,江北岸的大道上,正有一輛駟馬輕車,在三名騎馬老者的護持下,緩緩地向東行進。

薄霧如沙,在晨風的舞弄下,飄蕩於田野山林間,絲絲縷縷,留連徘徊;鳥嗚若歌,配以隱隱這江濤,時而珠落玉盤,時而澗底流泉,宮商參差,悅耳清心……

雖然是清晨,可路上的行人卻不少,除了商賈和旅客,多數是往回趕的武林中人。大家走得都很急,全想趁天氣涼爽多趕些路,唯有輕車一行不緊不慢,不象趕路,到象專程出來遊山玩水一樣。

正因如此,輛輕車特別引人注意。尤其是武林中人,未免要多看幾眼。可是一但他們看清車前開路的三位老者的象貌,那怕是一派之尊,也要麵現驚容,匆匆而去,再也不敢多看一眼,以免惹上不必要的麻煩。

皆因三位騎馬老者之中,竟然有兩位是大內錦衣尉的統領齊祿和阮平,以他們的身份和昨晚所表現出的功力,有誰敢去招惹。尤其是兩人身旁的騎馬老者,雖然不知其姓名來曆,可雙眼開闔間透出的精光,卻比寶劍還鋒利,凡是被目光掃過之人,全都生出一股不寒而粟的感覺。三人身後駕車的,雖然是一個毫不起眼的十四、五歲少年,天知道車裏又坐的是什麽人?想來不是公子王孫,也一定是朝中的顯貴高官。無論是哪一者,全都是江湖人所不願惹的人物,萬一惹上了禍,輕者無處安身,重者株連親屬、禍及師門,那可不是鬧著玩的事。

看到路人的臉色神態,趕車少年大感奇怪:“邪老,這些人是怎麽了?為什麽見了你們人三個,一個個全都扭頭就走,好象是碰上什麽怪物似的?是不是他們認識你,所以才被嚇跑了?”

聽口氣,這不起眼的少年,又是宏兒裝扮的,騎馬走在中間的老者是三象邪神,那麽車中坐的,不用猜也能知道,一定是當朝的七公主朱紫薔了。可他們為什麽不直接趕往南京去見宏兒的外公,反而在此遊山玩水?

“公子,那些人哪裏是被我嚇跑的,自從服下公子的靈藥改變了象貌,要不是自己說出,誰還能認得我是當年的三象邪神?嚇跑人的是齊、阮兩位老弟,至於他們有什麽魔力,能使各派頂尖人物退避三舍,那可就不是我老邪能知道的了。要想弄明白,最好是問問車裏的黃小姐,她一定知道其中的秘密。”

老邪一直覺得宏兒結識的“黃伯伯”很神密,憑多年的江湖經驗,雖知對方於宏兒無害,可還是弄清楚對方來曆好一些,因而乘機點醒宏兒,讓他探探對方的來曆。

“宏哥,別聽邪老胡說,我們那有什麽秘密可言。不外因爹爹的生意做得大,認識的高官顯貴比較多,平時經常派齊祿和阮平在各府中出入走動,因而可能被江湖人認做是官府中人。江湖人最不願與官府中的人接近,因而遇見時總是躲得遠遠的,深怕有什麽是非惹到自己的頭上,就是這麽一回事。對了,宏哥,你渴不渴,我給你倒杯梅湯好嗎?小蘭,快把咱們的梅湯遞給我,還有那翠玉夜光杯。”

好個聰明機靈的七公主,簡簡單單幾句話,把自家的身份掩飾得天衣無縫,最後還巧妙地把話題轉到一邊。不過她也真的親自倒了一杯梅湯,伸手從簾縫中端到了宏兒的嘴邊,“快嚐嚐,這可是我親手調製的。”

最難消受美人恩,此時的宏兒,哪裏還顧得上想其它事。就著公主玉手,張口輕輕一吸,把杯中的梅湯吸了個一幹二淨。眨巴兩下嘴,覺得甘甜冷烈,心脾為之一清。不由出口讚道:“薔妹,你做得真好,再給我一杯,以後要是經常能喝到,那該多好!”

“隻要你愛喝,以後我天天給你做,不怕你喝不夠。來,把這杯喝了,我再給你倒一杯。”紫薔說著,果然又遞出了一杯。“這麽好喝的東西,就是喝一輩子也喝不夠。唔,讓我想想,有什麽辦法能喝上一輩子?”他這裏一時喝得高興,口不擇言,說者無心,可車廂裏的紫薔卻聽者有意,心裏一羞,怎麽好意思再給他倒第三杯?

偏個身邊隨行的宮女小蘭多嘴:“那還不好說,隻要公子能娶小姐做妻子,還怕以後沒酸梅湯喝。

何況我們小姐人長得美不說,而且心靈手巧,做出來的飯菜,比大內禦廚燒的還好,繡出來的東西,比江南織造局的還美。公子要是不快點向老爺求親,讓其他人搶了先,以後可再也找不到這麽好的媳……。“

“小蘭!”紫薔情急地打斷了小蘭的話,“你胡說些什麽呀,讓人聽了不笑掉大牙才怪。我的人算是讓你丟到家了,都是平時把你慣的,看我回去怎麽懲罰你……”

“薔妹,別怪小蘭,她說的可全是大實話,而且你的好處她還沒全部說出來呢。”宏兒在旁插言:“唔,我到真得早點準備才好,等見了爹媽後,就請他們找黃伯伯提親,免得讓別人搶跑了。再說小的時候,媽媽總說將來要給我找個又饞又懶的醜媳婦,而且爹爹還在一旁幫腔,別提多氣人了。這回我自己先找了一個這麽好的,再想給我找醜媳婦也晚了。”

宏兒前麵幾句話,說得到滿象個大人。可越往後,就越不象樣子,簡直就象七、八歲小孩說出的話一樣。再配上他那認真而自得的語氣,把同行的五人全都逗得笑了起來。

當然,五人的笑聲又各自不同。前麵三個老人是敞懷大笑,車中的小蘭是銀玲般的脆笑,而紫薔卻是低聲的羞笑。五人這邊笑個不停,而宏兒卻還莫名其妙,弄不清楚大家發笑的原因。想想可能是大家為自己不用娶醜媳婦而高興,於是也自嗚得意地“嘿嘿……”傻笑起來。

要說憑宏兒的聰明和目前的身份地位,本不應出此大笑話。無奈他自從七歲落江後,這七年多的時間,一直未與外界接觸過,除了心智和武功外,有關生活常識和社會閱曆,仍然停留在過去的水準,並沒有多少發展。

試想在那時的七、八歲孩子,最怕的就是大人將來給他們找醜媳婦和傻女婿,而大人們也最愛以此來逗弄自己的孩子,難怪宏兒對此牢記不忘,早謀對策。可以他現在的身份和在眾人心中的地位,就是打破腦袋也不會想到,從他嘴裏竟會說出如此幼稚的話來,而且還十分認真,難怪要忍不住發笑了。眾人正在笑個不住,突聽宏兒輕嗬一聲“下來!”,扭頭急看,宏兒手中的長鞭已直立如鋼,鞭稍上倒吊著一個土裏土氣的小老頭。兩道白眉足有四寸長,塌鼻突嘴,鼠須黃牙,頭頂紮著一個衝天辮,一雙小眼正在不知所措地滴溜溜亂轉,兩隻無力下垂的手臂中,垂露出一根五尺多長的細鋼絲。

看清小老頭的模樣,三個老人的表情全都怪怪的,既似驚呀,又似好笑。尤其是老邪,省過神後,還不斷對小老頭擠眉弄眼地做怪臉。看他得意的樣子,簡直比三歲小孩穿上新衣裳還高興,把小老頭氣得吹胡子瞪眼,恨恨不已。

小老頭在半空中與眾人大眼瞪小眼地瞪了一會,一見大家全望著自己不發一言,還以為眾人全不認識他。遂把嘴一咧,大嚷大叫開了:“你這小娃娃,我在樹上睡得好好的,又沒惹著你,幹什麽把我吊在半空中?還不把我老人家放下來,不然我將來和你沒完沒了。要知道,我老人家可不是個好欺負的人,看在咱們往日無仇,近日無怨的份上,放下我也就算了,要是等我拿出絕活……”

不等他嚷完,已被老邪哈哈的大笑聲給打斷了,“老偷兒,你這老輩的神偷,今天也失手了?我家公子可不是你能唬得住的,你要是真的有本事,盡管使出來好了,看你能不能掙出我家公子的手去。哈哈哈,怎麽?不認識我這老朋友了,想想看,我是誰?”

“好啊,原來是你這老邪神,難怪找遍了巫山城也不見你的人影,原來化了裝找人來整我。你要再不讓小娃娃放我下來,今後咱們可沒完,簡直太真是豈有此理了!”小老頭一認出老邪,不由又羞又急,嚷的嗓門更高了。

一聽是老邪的朋友,宏兒趕忙把他放了下來。

小老頭雙腳一著地,精神可就來了,指著老邪的鼻子喝道:“快告訴我這小娃娃是誰?我老人家偷了一輩子沒失過手,今天剛一出手就被吊住了,他使得是不是妖法?要不怎麽一下子就不能動了。”

“公子,咱們到林中歇會可好?”老邪不答小老頭的話,反而先請示宏兒。一見宏兒點頭同意,老邪下馬挽住小老頭,“走,這條路上人多,咱們到林中去,找塊好地方坐下談,聽口氣好象你正在找我,可是有什麽事?”

一聽老邪問起找他有什麽事,小老頭也不再鬧了,當下隨眾人將車馬駛進林中,找了一塊空地停下。車簾掀動,從中走出了布衣荊釵的紫薔和小蘭。小老頭猛然一愣,剛想開口說些什麽,卻被紫薔給瞪了回去。正想轉身,紫薔卻又輕輕一福,嬌聲說道:“封前輩,怎麽不認識黃紫薔了,家師還讓我問候你呢。”

小老頭又是一愣,看她往宏兒那邊使眼色,不由心中一動,順口應道:“賢侄女,誰教你穿了一身鄉下衣服,你師父可好?”他的反應到還真快,已知她要在宏兒麵前隱滿自己的身份。

“她老人家很好。前輩,他倆人是家父屬下的齊祿和阮平,這位是我世兄張天宏,至於邪老你早認識了,你們先坐下說話,我和小蘭給你們弄茶去。”紫薔說完,轉身帶著小蘭回車廂找東西去了。不一會,兩女已端出一盤溫茶和一盤點心來。

眾人剛剛坐好,老邪已急不可待地問道:“老偷兒,有什麽事,能讓你這歸隱三十多年的神偷到處找我?”

“咳!還不是為了我那最小的孫女慧兒!”

神偷咳聲長歎,進一步解釋道:“就在上個月,小丫頭不知天高地厚,摸進了玄天教的南京密壇,雖然逃出了一條性命,可卻中了奇毒,回來後隻說了幾句話便昏迷不醒。我帶著人去找江南神醫蕭長青,看過之後,他也隻能用藥逼住毒性,而無法解去。想起當年聽你說過,在巫峽附近發現了兩隻天蠍,腹內天蠍珠可解百毒,因而背著慧兒跑到神劍山莊,找司徒老兒借他的太阿劍。半路上正好碰著,才知道太阿劍已被你偷了出來,趕來此處要殺蛟奪丹,所以一路結伴追來。誰想你如今換了形貌,在城裏找了幾天也沒找到,昨晚鬥蛟也沒見你出手。今天正準備往四周找找看,卻發現你們一行幾人的身上寶氣衝天,因而引得技癢。正準備查查是些什麽寶物,不想剛剛出手一半,就被這位小老弟給拿住了,簡直窩囊透了!老邪,那兩隻天蠍可還在?把太阿劍先借我用用,使完了再還給司徒老兒,這事我跟他說好了。”

老偷兒一氣說到此處,方才喘過一口氣來。

“唉!別提了,那兩隻天蠍早就不在了。喏,這是劍莊的太阿劍,你拿去還給司徒老兒吧,我可還真有點不好意思見他。”老邪說著,從包裹中抽出太阿劍,伸手遞向老偷兒。

一聽說兩隻天蠍已經不在了,老偷兒“噌”地一下站了起來,嘴裏不住地默念著“不在了,不在了,這可怎麽辦?慧兒沒救了,沒救了!”說著一把抓住老邪的左臂:“老邪,你可知道兩隻天蠍到哪去了?

是不是已經被別人殺了?是誰殺的?你要是知道就快告訴我,慧兒就這麽一點希望了。“說到最後,他的話聲已帶有哭腔。

老邪本想再逗一逗老偷兒,可一見他的眼淚都快急出來了,遂又不忍心,急忙扶住他好言安慰道:“老偷兒,快別著急,那兩隻天蠍是被我家公子殺的,不僅得了三十幾顆天蠍珠,而且還有不少其它好東西。來,快坐下,遇見我們公子可是你的福氣,就是沒有天蠍珠,也沒有我家公子解不了的毒,治不好的病,而我家公子……”

老偷兒一聽天蠍被宏兒殺了,而且還是位醫道高手,哪裏還坐得下,不等老邪把話全部說完,已急不可待地抱拳對宏兒說道:“這位公子,請怒小老兒剛才有眼無珠,竟然對公子無禮動手。請你大人不記小人過,救一救小老兒的孫女,我們今後一定不會忘記你的大恩大……”

“老前輩,快不要說了。給,這就是你要的天蠍珠,您先拿著。”

等老偷兒接過天蠍珠,宏兒這才接著說道:“不知令孫女中的是什麽性質的毒,要是百獸及禽蟲之毒,隻需磨些珠粉,用酒衝下,即可痊愈。如果要是草木金石之毒,此珠功效大減,您最好是能將人背來,讓我看一看,如果不方便,我和你走一趟也行。”

“很方便,很方便。你們在此稍等,我最多半個時辰就回來。”老偷兒欣喜若狂,話一出口人已上了樹稍,轉眼跑了個無影無蹤。

眾人相對一笑,隻好坐下一邊品茶休息,一邊等老偷兒回來。

宏兒留心聽了一會,輕輕一笑對眾人說道:“他跑回巫山縣城去了,在縣衙附近,再細我就聽不出來了。”他隻是沒話找話說出來玩,可旁坐的五人卻全被他的話嚇了一跳。

“宏哥,巫山縣離此最少也有二十五裏以上,你真能聽那麽遠,辨那麽準嗎?”紫薔首先提出了疑問。

“絕不會錯的。這還因為是白天,城裏亂,不然我還能瓣得更遠更準。唔,他已背著人回來了。咦?

他在城門口不知碰上了什麽人,唔……,是那位江南神醫,他們兩個正在說遇見我們的事。兩人一起朝這邊來了,不信你們等會看。“

宏兒這裏邊聽邊說,眾人簡直象在聽神話。可不一會的功夫,紫薔、老邪,以及齊祿和阮平,也先後聽出確實來了兩個人,不由全以敬佩的目光看著宏兒。

樹稍輕微一晃,眾人麵前已落下老偷兒和一名六十來歲的青衫文士。老偷兒背上背著一名十三、四歲的布衣少女,雖然雙眼緊閉,臉色煞白,但眉目卻極為靚麗。想見得到,要不是有病在身,姿色不會比天南三鳳差。

將少女轉抱懷中,老偷兒恭聲對宏兒說道:“這就是小老兒的孫女,請公子一展妙手,救救她吧!

哦,看我急的,忘了給你們介紹了,這位是江南神醫蕭老兒,剛才恰好在城門口碰上,所以跟著一起來了。“

大家見過禮,江南神醫向宏兒拱手說道:“聽聞公子不僅武功蓋世,而且精通醫道,因而特來拜會,望公子能不吝賜教,以開在下茅塞。”

宏兒也拱手回了一禮:“不敢當前輩謬讚,晚輩雖然讀過幾本前輩高賢所著醫書,卻極少實踐。晚輩出山後,正想尋訪象前輩一樣的高人請教,今日幸得相遇,正好一償心願,務請前輩多予指點才是。”

兩人隻顧相互客氣,站在一旁的老偷兒,可等得不耐煩了:“你們兩個此時先別客氣,等治好小老兒的孫女,再相互切搓藥經不遲。”

“好吧,我就獻醜了。”

宏兒說完,隻對著老偷兒懷中的少女看了一會,隻見他點頭自語道:“原來如此!”隨即提起右手,對著少女印堂一照,全手頓時變得潔白如玉,幾近透明,隻有掌心一點赤紅,瞬間變成紫金色。

眾人正在不解,突然聽他口中輕嗬一聲“開!”,好似半空中打了一個悶雷,少女雙眉之間,悠然冒出一股黑氣,隨風飄散。但聽“嚶嚀”一聲,少女已睜開了眼睛,突見旁邊站著許多人,全都拿眼睛盯著自己,羞得趕快又把眼睛閉上了,雙頰上迅速升起兩片病態的緋紅,櫻桃小嘴一張,輕喚了一聲“爺爺,你在哪?”

“慧兒,慧兒,你好了嗎?爺爺抱著你呢,你可讓爺爺擔心死了。”老偷兒說著,兩行老淚已順腮滾下,滴在少女臉上,他實在太高興,太激動了,以至情難自己。

發現爺爺哭了,慧兒大覺奇怪,嬌聲問道:“爺爺,你怎麽哭了?”說著重新睜開雙眼,一邊用手給老偷兒擦淚,一邊不住向四周打量。

“爺爺,這是什麽地方?是不是有人欺負您了?讓慧兒起來找他算帳。”說著就要掙紮下地。她也不想想,要是她爺爺也被別人欺負了,憑她又能怎麽樣?一看就是個冒失的淘氣鬼。

“還問呢,除了你以外,誰還能讓你爺爺掉眼淚?要不是你大意中了人家的道,一個來月昏迷不醒,爺爺怎會把你背到這裏來?若非遇見公子相救,你不知要昏迷到什麽時候呢。”老人一邊嘮叨著,一邊輕輕把慧兒放下。

“唉,我的力氣怎麽全沒了?”慧兒雙腳沾地時突然一軟,要不是老偷兒在旁扶著,非得摔倒不可。

“怎麽沒了,又不是爺爺偷了。你昏迷了一個來月,要不是每天用參湯喂你,恐怕早就給餓死了。

說話時也不想想,總這麽冒失,總也長不大,還不趕快謝謝這位公子的救命之恩。“老偷兒埋怨著,猛然省起隻顧自己祖孫說話,反到忘了謝謝宏兒。

“前輩千萬不要客氣,救助封姑娘本是應該的,咱們大家還是坐下來說吧!”宏兒趕緊接過了話茬,隨即招呼眾人重新坐下。其實大家剛才全被老偷兒和慧兒所表露的祖孫親情,給深深地感染了,故而誰也不願打擾他們。這時看已告一段落,方才紛紛向老偷兒祝賀,然後重新席地落坐。

慧兒靠著老偷兒的肩膀,睜著一雙大眼,從頭到腳把宏兒仔細打量了幾遍,這才嬌聲說道:“謝謝你救了我,你雖然長得一般,本領到還不錯,心也挺好的。尤其你穿的雖是鄉下衣服,渾身卻寶氣衝天,身上一定帶了不少的寶物,還有那位姐姐和那位老伯。”

小丫頭說著指了一下紫薔和老邪,“看在你救過我的份上,我就不偷你們的了。不過以後遇見我家的其他人,那可就難說了。”小姑娘順口而言,三句話不離本行,加上她那嬌憨認真之態,把大家全給逗樂了。

“慧兒快別說了,今天連爺爺也栽在公子手上了,不過這下到因禍得福,反而救了你一條命。”老偷兒趕緊用話止住慧兒,轉頭對著宏兒問道:“對了,公子,慧兒的毒可是全好了?還需要吃些什麽藥嗎?”

直到這時,江南神醫才插上話:“是啊,公子給我們說說慧兒中的是什麽毒?得的是什麽病症?公子怎麽不用切脈和針藥,就把慧兒救醒了?”此老滿腹疑竇,一開口就提了一大堆的問題。

“封姑娘是先中了陰山幻魂草之毒,隨後又中了裂魂巫術,故而毒症不顯,巫法潛藏。整體可稱為巫毒妖術,幸虧蕭前輩以靈藥遏止了毒勢的發展,不然封姑娘早沒命了。

剛才我以正陽,破了封姑娘所中巫術和肌膚內的草毒,故而能使她清醒過來,不過由於中毒時間過久,部分毒質已滲入骨髓,還得以靈藥洗筋伐髓才能免去後患。

至於晚輩診病之法,說來與封前輩祖孫探察寶物的功夫差不多,隻是在功力所及的範圍,能透視一切而已。用以察看病人,可直接看到體內的肌體血脈,找出病源,所以不用把脈和聞問即可知道病情。

“寥寥幾句話,已把問題回答得一清二楚。

他卻不知,周圍的眾人聽了這番話後,心中的滋味可是大不相同。三位姑娘一聽他能透視衣物,不由全把粉臉羞得彤紅。尤其是紫薔,想起昨晚被他認出女身之事,原還以為自己露出了什麽破綻,誰知竟是……“簡直把人羞死!”而其餘五位老人,則驚於宏兒的功力,達到了浩如滄海,深不可測的地步,特別是神偷和神醫感覺更甚。

“請問公子,陰山幻魂草可產於陰山?而巫毒是否也在百毒之列?除了解除其巫術外,是否還有其它方法?”神醫不恥下問地向宏兒請教。

“回前輩,巫毒不屬常規百毒而屬奇門百毒,但亦可用針藥醫治,不過治法也與一般治病療毒不同。”

宏兒略頓又道:“其實就人而言,逢劫遇難,中邪著魔皆可謂之生病,皆可列入百病範疇進行診治。而天地之變,五行之生肖,精血神氣之虛實,妖邪鬼怪之作祟,以及百毒和汙穢,盡可致人於病。故而就醫而言,上者可從天象地勢查人之生死氣數,中者可從五行生肖查知人之旦夕禍福,下者可從動靜吐納查知人之精血虛實,此三者謂大乘。小乘中上者可由症查因,中者可從脈象查知病理,下者可從症狀查出病情,若不及此,皆屬未入流。針藥之效,全在用者,用者大則大,用者小則小,亂用者反而為害。”

宏兒的一翻長篇大論,聽得江南神醫似懂非懂,而其他幾人,更是霧中觀花,感到十分的玄奧難解。

“以公子之言,莫非學醫亦要精通數術與道法,以及星象卜算和奇門之術等諸般技藝,方可達大成之境界?”神醫略經思考,若有所得。

“前輩所言正是。”

宏兒隨即進一步為眾人解釋:“萬物皆歸於道,萬法皆源於道。醫卜星象、工商樂藝、文武『zhengzhi』,業雖不同,道法卻彼此相通。執大道,在文,落筆氣勢磅礴,行雲流水;在武,令發氣吞山河,勢如破竹;在『zhengzhi』,舉措百業俱興,萬民安居樂業。就醫道與武功而言,大道若通,行醫可診病於症發之先,百草萬物無不可為藥,動靜聲光無不可為針;練武者可使本命與天命合一,日月山河之精氣皆可為我所用,草木萬物皆可役使製敵。如封前輩的偷技,可見藏於九地之寶,雖隔鐵石亦可隨意取之。總而言之,百業至極通大道,大道通時萬法通!”說到此處,宏兒取茶自飲,讓大家自己去思索品味。

經宏兒這一解釋,不僅江南神醫明白了,而且其他人也茅塞頓開,覺得渾身上下氣清神明,心智武功於無形間提高了不少,正所謂聞君一席話,勝練十年功。

大人們多在領悟宏兒剛才所說的道理,可年齡最小的慧兒,卻不願過多地傷費腦筋:“公子,剛才你說出了偷功和醫道的極境,能不能演示一下,也讓我們大家一開眼界?”

宏兒本想推辭,可一看在坐的眾人全都把期望的目光投向自己,當下微微一笑:“好吧,反正要給你清除殘留骨內之毒,我就再現一次醜了。”說著向身後略一招手,眾人隻見二十丈外的車廂繡簾一抖,從中飛出一隻四寸見方的紫檀木盒,就象有人托著一樣,慢慢飄落在眾人之間的空地上。耳中隻聽宏兒說聲“出來吧!”但覺眼前綠光一閃,宏兒手中已多了一隻玉杯。

“小姐,他把咱們的翠玉夜光杯偷來了,檀木盒的鎖還鎖著呢!”小蘭的話聲剛落,就聽一聲輕微的鎖簧聲,寸大的金鎖自動跳開落在地上,一隻無形的手,已把盒蓋打了開來,盒內僅剩襯玉杯的錦墊。

“天啊,你這哪算是偷技,簡直是在變魔術嘛!”慧兒驚得喊了起來。“公子,求你千萬別幹我們這一行,不然天下的寶貝非全被你偷光不可,我和爺爺非得餓死!”慧兒天真的話語,把大家全逗笑了。

“宏哥,這翠玉夜光杯可是能療毒?”紫薔笑著問。

“此杯雖有解毒的功能,但我用它主要是為了盛藥,你看……”宏兒說著,左手執杯,右手運掌,對著四周的花草樹木照去,眾人但見與他杯掌所對的方向上,三十丈內的花草樹木盡向這邊傾倒過來。

如此環繞一周後,宏兒左手夜光杯中已蓄滿了粉紅色的藥汁,右手掌心凝結了一顆鴿卵大小、色呈碧綠、幾近透明的藥丸。

“此汁名為百花露,由百花靈氣所凝成,專解各種草木之毒;此綠色丹丸名為百草魂,為百草精氣所聚,功能補神益氣強精洗髓,增加二十年的功力。封前輩,請給封姑娘服下吧。”宏兒說著,抬臂把手中的汁丸遞向神偷。

“老朽枉自被人叫了幾十年的神醫,今日才知道什麽叫醫道,終於見到了山外山,天外天!公子,隻有你才真正稱得上一個神字。”神醫說到此略微一頓,“公子,可否應允老夫象老邪一樣,追隨身側,多得些教益?”

“小老兒也算上一個。”神偷也不甘落後。

“公子,我們兩人準備回去請準‘黃’爺後,也追隨公子。”齊、阮兩人也加了進來。

“諸位前輩千萬不可如此。若真看得起宏兒,可彼此結成忘年之交,如若不然,就請從此別過。”

看四人均已點頭應允,宏兒心中甚喜,從懷中掏出一支大玉瓶:“既然大家都同意,我這裏每人送上一顆九天紫晶果和一杯靈泉石乳,做為小弟與諸位兄長的定交禮吧。”說著,將眾人杯中的殘茶倒掉,一人分了一顆晶果和一杯石乳,就連小蘭和慧兒兩人亦不例外,他這種以誠待人,不分尊卑的做法,使大家極為感動。

看到眾人開始調息吸收藥力,宏兒對老邪說道:“邪老,他們大約得等到明天中午,方能全部醒來。

你留此處為大家護法,我再布一座太乙奇門陣助你。乘這段時間,我和薔妹先往觀走一趟,查出漢中五霸的去處,將來也好找他們算帳。“

隨即見他站起身來,繞著眾人所坐之處,左右前後走了一圈,堆了幾堆石塊,插了十幾根樹技,最後又走回中間,將茶杯按八卦方位擺好,看得老邪和紫薔兩人莫明其妙。

“宏哥,這些東西管用嗎?”紫薔嘴裏問,抬腳向宏兒走來,左腳剛一落地,不僅眼前不見了宏兒和眾人,而且景物也全變了。變得怪石林立,古木參天,日光晦暗,混混沌沌,嚇得她連忙退了回來,還好,眼前的一切總算恢複了原狀。“咦?宏哥,我剛才看到的可是幻景?”

“幻景?你看看邪老,就知是真是假了。”宏兒指著她的左後方說,“邪老剛才比你多走了幾步,找不到原來站的地方。以他的功力,本能一縱十幾丈,此時此刻,卻隻能躍出一尺來遠,而且難以脫出那一丈範圍。這還是他心中未存殺機,不然他可就慘了。”說著,已走上前去,伸手把老邪和紫薔拉到了陣心。

“公子,此陣好厲害,我剛才跑了有好幾百裏路,而實際卻在原地打轉。要不是你拉我出來,真還不知要跑到什麽時候。”老邪想起剛才所見景物,心有餘悸地說。

“此陣按周天太乙神數而設,隻要把太乙心法學會,即可暢行無阻,今後除可練成太乙奇門,亦可布設此陣禦敵。你們注意記,……”隨即將心法傳給二人,等兩人記熟練會後,這才與紫薔出陣而去。

原來,昨晚宏兒幫助紫薔吸收蛟丹後,從齊祿口中得知當年自己落江後的一些情形,以及仇家的姓名。想起前幾天在涼亭中聽靜虛妖道所露口風,因此決定就近往朝陽峰觀走一遭,找妖道問明漢中五霸的去向,以便將來找他們算賬。

紫薔因已暴露了女兒身份,所以又帶上了侍女小蘭,以便路上幫助照料宏兒食住。成祖雖然已知宏兒有三象邪神為仆,仍不放心,深怕有什麽意外。臨行前,又指派齊祿和阮平兩人暗帶密旨,扮成仆人模樣護侍隨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