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劍開天

第十五章是是非非

再說無戒頭陀九個人,在宏兒四人離開後,又吃喝了將近一個時辰,這才酒足飯飽地下樓結賬,隨後不在城內停留,沿著街道從北門出城,搖搖晃晃地走上了通往東北方的大路,看情形多半是酒勁上來了。

這時正是中午,由於天氣熱,前後不見一個行人,幾人走出約有四裏,一來酒勁上湧,二來難耐炎熱,看見前麵不遠處的路邊有座樹林,當即走了過去,看樣子是打算進林中乘涼,歇會再走。

就在幾人將要進林時,裏麵突然轉出了四個人,迎頭攔住了去路,耳中同時傳來戲謔的話聲:“你們九位怎麽才來呀,讓我們等了半天,趕快把身上的東西全掏出來,算是補償費好了。”

無戒頭陀聞聲就是一驚,急睜醉眼定睛細看,卻是先前給自己帶過路的那個“小娃娃”,以及曾在酒樓上見過的兩“男”一女,並非自己最怕見的那一位,這才把懸起的心放下。這家夥驚心才落,凶心又起,出口就是髒話:“你們四個小兔蛋,是不是活的膩了,太爺這……”

他的髒話沒說完,眼一花,耳聽“叭”的一聲脆響,腦袋不由主地向右一擺,頓感左臉一片火竦竦的,心知挨了一紀耳光。這一紀幹淨利落的耳光,不僅打走了他的酒意,而且還打出了他的凶性,當即暴吼一聲,照著站在麵前的蘭兒,當胸就是一紀隔山拳。好蘭兒,不愧是紫薔身邊的人,麵對黑道一流高手,竟然毫不畏懼,先前聽無戒頭陀口出不遜,立即閃身上前出手賞了他一紀清脆的耳光。這時見他情急拚命,發拳攻來,立即移步向左閃開拳風,緊接著右旋、跨步、出掌,隻聽得“叭”的一聲,在他右臉上又補了一紀,讓他兩側臉上“利益均沾”。

常言說得好,“樹怕剝皮,人怕打臉”,蘭兒這兩紀耳光,把個赫赫有名的無戒頭陀打得差點沒吐出血來,心都快氣炸了。然而,心裏雖氣,卻還沒把他氣糊塗,要說第一掌他大意不備吃了虧,第二掌挨的可是一點都不冤,蘭兒的身手確實比他高出不少。這家夥一看不對頭,立即想起他的難兄難弟,想憑人多取勝,“兄弟們,並肩子,兩對一,包啦!”

在他與蘭兒動手過招時,他的八個同夥,在旁看了個一清二楚,全知蘭兒比他技高一籌,暗中估計,其他三人的身手一定也不弱。可是,他們一來仗著已方人多勢眾,二來情麵難卻,再者錯誤地認為,其餘三人最高也就是蘭兒的水平,因而一聽到無戒頭陀的招呼,全都撲了上來。

然而,錯的就是錯的,想象並不能取代實際。宏兒、紫薔和慧兒的身手,並不是他們想象中的,與蘭兒一個水平,而是高出十倍、百倍。在他們發動圍攻後,隻慧兒一人加入打鬥,便把局勢扳成了平局,宏兒和紫薔仍留在場外,根本沒機會動手。

這時的鬥場,到真夠瞧的,九個五大三粗的壯年人,揮刀輪杖圍攻一個少女和一個小書童,看似泰山壓卵,實是勢勻力敵。中間的慧兒和蘭兒,兩人陣擺鴛鴦,劍出兩儀,渾然若一體,巋然如盤石,攻守隨意,密切無間;外圍的九人,一個個橫眉立目,嘶聲呐喊,瘋狂搶攻,勢如潮湧,波瀾接蹤。正所謂海浪雖凶,卻無奈礁岩何!

不到一刻的工夫,雙方交換了二百多招。黑龍會的九個人,開始時是主動攻擊,想先把被圍的兩人放倒,然後再對付場外的兩個。可是攻到後來,他們的攻勢漸漸由主動變成了被動,似乎對方所出招式能夠產生吸力,使他們覺得出招換位皆身不由已,前出攻敵欲罷不能,好象是被人操縱的木偶。

打鬥中,無戒頭陀一發現自己九人身陷困境,內心中立生逃念,隻聽他啞著嗓子狂呼一聲,“風緊,並肩子,掏絕活拚啦!”

“拚啦!”其他八人隨應一聲,跟著同時使出一招怪式,不攻敵,反而拍向自己的腰間,就聽“噗”

的一聲,立即從他們腰中冒出了一股黑煙,迅速向四周擴散,轉眼間已彌漫全場。在他們高呼時,場中的慧兒和蘭兒,以為他們真要使什麽狠毒功夫,兩人提神看時,見他們使出反常的怪招,不由就是一愣,手中隨之緩了一緩。不想就這麽一緩,讓他們乘機拍中藏在腰間的循身彈,待黑煙四起,兩人又以為有毒,趕緊屏住呼吸,躍出圈外戒備。好不容易等到黑煙散盡,九人早已跑得無影無蹤了。

“這些家夥真狡猾,薔姐,可看見他們往那跑了?”慧兒氣恨難平,發話問紫薔。

“我也沒看清,不過宏哥已追下去了。嘻嘻,想起剛才他們那股狠勁,真以為有什麽‘絕活’,那知竟然是腳底抹油功,真笑死人了。”紫薔笑著說。

她們這裏覺得好笑,黑龍會的人可一點也不覺得,尤其是無戒頭陀,自從上次遇見宏兒,挖空心思才想出了這一招,不料竟在今天用上了。當煙霧散開時,九個人分別四下覓路逃命,隻有這家夥自做聰明,乘機躲入林中,不向北,反向南,狂奔四、五裏後,方才放慢了腳步。

“嘿嘿,老子這招金蟾脫殼,還真他媽的管用,隻不知碰上那小鬼時,是不是也這麽靈。”這家夥自言自語,抬臂用衣袖擦了一把臉上的汗。

“嘻嘻,碰上我,絕對什麽也不靈。”隨著話聲,從右前方的樹叢中走出了宏兒。

這笑聲和調侃的語氣,給無戒頭陀的印象太深了,連做夢都忘不了,就見他渾身一激令,撒鴨子就跑,邊跑邊喊,“你這個魔鬼,不要追我,不要追我,救命啊……”

“嘻嘻,你跑吧,喊吧,看你能跑到那裏,喊出誰來救你。”宏兒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感覺就在身後,這家夥都快被嚇瘋了,連吃奶的勁都使了出來,喊聲也隨之漸漸變了調。

他的喊聲好不淒厲,好不滲人,真好似野獸臨死前的哀嚎,在山野間蕩起陣陣回聲,不但引來了紫薔等人,而且還邀出了兩個好心人。“站住,不許欺負人!”

隨著蒼勁的喝聲,小路旁閃出了一僧一道兩個老人,劈麵攔住了去路。可惜這時的無戒頭陀,已經真的被宏兒嚇瘋了,一見有人攔路,喊聲“撞死你這小魔鬼!”,一頭撞了過去。

攔路的老道,一身好純的功夫,隻見他迎著來勢,長袖一擺一抖,已卸去了無戒頭陀撞來的力道,同時封了他的昏穴,輕輕放在一邊,兩隻老眼中,閃射出兩道精光,盯視著隨後跟至的宏兒。

要說宏兒追蹤戲弄無戒頭陀,本是想向他打探江湖上的消息,那知這家夥如此沒用,竟然真的被嚇瘋了,隨後隻好將錯就錯,準備等他內在的凶性和厲氣散盡,再趕上給他來個改性的徹底治療。

不想“半路殺出個程繞金”,不但打亂了他的計劃,看那神情,兩人竟然先入為主,自以為是,把他當成了欺壓良善的江湖敗類,並且準備在他不聽勸告時,采取行動為江湖除害呢,這簡直讓他哭笑不得。

等他走近後,一看對麵的這一僧一道,全都緊盯著自己不發一言,想先從氣勢上把他壓倒,當即也不示弱,也盯著兩人不發一語。這下可好,場中二老一少,雙方彼此大眼瞪小眼,沒有一人開口,誰也不肯退讓,那一方都不低頭,正所謂馬行窄道,彼此將住了。

瞪了約有一刻,一僧一道終於沉不住氣了,兩人的衣服漸漸開始澎漲,同時向前邁了一步,宏兒頓感有一股強大的氣機,隨著兩人的邁進,迎麵向自己壓來。小家夥可不吃他們這一套,當即也運出兩成的“紫雲寶衣”功夫,向前連跨三步,把雙方的距離拉近至一丈,使對峙的氣機一下子曾強了好幾倍。

這回僧道二人可有得受了,堅持了約有一刻,先是頭上冒汗,而後渾身汗落如雨,臉色轉白,由白再轉紅、再轉紫,“噔噔噔……”,兩人一連退出六步,方才穩住身形,地麵上留下了兩行半尺深的腳印。

一看對方已被逼退,宏兒隨即收了紫雲罡氣,仍然盯著兩人不發一語。“阿彌陀佛,小施主好高的功力,為何不用於正途,反而暴殄天物,用以欺壓良善?”老和尚出言相勸,隻可惜他事先沒有調查清楚,僅憑主觀判斷,好心白廢。

“誰說我宏哥欺壓良善了,是你們自己不明真象,反到依老賣老,胡亂冤枉好人。”答話的是紫薔,原來她在雙方拚鬥內力時,即已帶慧兒和蘭兒趕到了。先前看場上的一僧一道,全不象是無戒頭陀一夥,還弄不清雙方到底為何拚鬥。等聽老和尚出言教訓人,立即明白了是怎麽一回事,這下小妮子心裏可不高興了,別說是宏兒有理,就是宏兒沒理,又有那個姑娘,肯讓別人教訓自己的心上人。

“哪裏來的野丫頭,這麽沒家教,現有人證物證,仍敢口出不遜,巧言狡辨,你以為我們是好騙的嘛。”一旁的老道,因比拚內力輸給宏兒,心中正感氣悶,再聽紫薔毫不客氣地反駁老和尚,一看還是個女扮男裝的丫角貨,如何還能忍得住,立即接過了話茬,加入舌戰。

老道加入舌戰到沒什麽,可他實在不該口出不遜,說紫薔是野丫頭,甚至罵她“沒家教”,讓她如何受得了,長這麽大,可說是頭一回,難怪她的嘴唇教被氣青了。

“你、你教訓得好,罵得更好,隻不知手上的功夫,是不是也這麽好,撥出你的劍,準備保命吧!”

紫薔嘴裏說著,已提起了全身功力,一股猛烈的殺機直逼老道,看來她是真火了。

感應到從紫薔身上湧來的殺機,老道可不敢托大了,先前他同老和尚與宏兒拚內力,雖然感到宏兒的內力無比的強大,但內勁中不帶殺機,因而並不凶險。可眼前紫薔所發出的內勁雖不如宏兒,所含的強烈殺機,卻是他成名後第一次遇到,心知隻要自己稍微不慎,立即濺血當場,隨之也提起全身功力,撥劍戒備。

他們這邊劍撥弩張,危機一發,那邊全神戒備的老和尚的耳中,突然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老禪師,您老可是慧劍法本上人?”

老和尚尋聲一看,竟是對麵的小姑娘,在用傳聲入密與自己說話。隨即也用傳聲入密答道:“不錯,老納正是法本上人,姑娘是誰,如何知道老納之名?”

“真讓我猜對了,那位一定是仙劍天虛真人了,這下怎麽好?對了,老前輩,我是神偷的孫女封慧娘,我薔姐她是金霞仙子的門下,宏哥哥更是好人,地上的那人是黑龍會巫山分舵的無戒頭陀,大家可能鬧誤會了。”

慧兒的話聲入耳,法本上人大吃一驚,正想發話製止拚鬥,不料為時已晚,紫薔已發招攻敵。但見一道綠虹從她袖中電射而出,直奔天虛真人的咽喉,老和尚一認出她用的竟是傳說中的以氣馭劍,那還顧得說話,急忙抽劍撲上,先救人要緊。

此時場上的天虛真人,一見綠虹激射咽喉,還以為對方用的是暗器手法,揮臂揚劍急封,綠虹到真還被他封住了,可他的劍卻被炸得粉碎。再看被封住的綠虹,並未如他想的落向地麵,隻在半空中頓了一頓,劃出一道弧光,重新向他射來,不僅仍取咽喉,而且來勢更疾。他終於認出對方用的是什麽功夫了,臉色頓時一片灰白,老和尚到的正是時候,從一旁揮劍替他當住了這一招,手中的劍也被炸碎了。

就在紫薔準備再次驅劍發招時,耳中傳來慧兒急切的呼聲:“薔姐劍下留人!”

紫薔聞言隻好先把劍收回,轉身問道:“慧妹,可是有什麽事?”

“薔姐,他們是法本上人和天虛真人,都不是壞人,你放過他們好嗎?”慧兒請求。

“怎麽會是他們?”紫薔疑惑地看著一僧一道,不知該怎麽處理眼前的事了。

這時場上的僧道兩人,方才從驚震中清醒過來,老和尚急用傳聲入密,把紫薔的來曆告訴了老道,“老友,你恐怕惹上禍了。”老和尚最後說。

天虛老道一聽說紫薔是金霞仙子的門人,便知自己惹了大禍,因為前兩天,他們兩人才與金霞仙子見過麵,不但從她口中知道了紫薔的身份,而且受托照顧紫薔,如今可好,竟然對麵不識,動刀動劍地打了起來。

不過,老江湖終究有他們的一套,隻見天虛真人高頌一聲“無量天尊!”,隨後說道:“原來是金霞門下,前兩天我們剛見過你師傅,受托照顧你呢,不想今天就鬧了一場大誤會,剛才貧道出言多有得罪,請姑娘多多原諒,不然大家都不好向你師傅交待。”

他所說的這番話,可說是話中有話,軟中帶硬,以紫薔的聰明,一下就聽了出來,隨即答道:“前輩即是家師的好友,無須這般客氣,我也有許多的不是,甚至出手冒犯,也請多多原諒。剛才聽前輩說,前兩天遇見家師,不知她老人家,因何事也下山東來?”

“阿彌陀佛,原來姑娘還不知道,近來江湖上連續發生了幾件大事,讓老納告訴你好了。”

法本上人見兩人話中隱藏鋒芒,隨即接過了話茬,把自己所知的一切告訴了她們,最後道:“……

目前天下武林皆已趕往泰山,我與天虛真人兩個也正要前往,令師過兩天也要去。姑娘如果也想去碰碰機緣,須早些謀劃動身才是,我和天虛真人到前麵還有事,先走一步,咱們後會有期。“說完,招呼天虛真人飄然而去。

“這些武林前輩,就會依老賣老,對一切事情都從老經驗出發,靠他們想當然去處理,再不就武斷是非,憑輩份和高深的功力來壓人,平時誰敢不聽他們的。今天可真讓他們碰上硬茬了,先在張公子手上吃癟不說,剛才要不是慧小姐替他們攔住了小姐,那老道士不死也得脫層皮,看他們以後再隨便教訓人。”蘭兒憤憤不平地說。

“蘭兒,別亂說,前輩們的經驗,都是從親身經曆中積累出來的,在一般情況下,確實能給人不少幫助,也很少出錯,今天的事情,隻能算是一個例外。再者說,今天的事,我和薔妹也有不是之處,如果我一開始就好言和他們解釋清楚,不鬥氣爭狠,也就不會把誤會加深了,我今後還得在函養上多下些功夫才是。”宏兒到很懂得檢討自己。

“事情過去也就算了,你趕快審問那邊的無戒頭陀到是真的,別讓邪老他們在家為咱們擔心。”紫薔可不願再為過去的事煩心,想早些回去。

“說的也到是。”宏兒說著,走到躺在地上的無戒頭陀身邊,伸手測了一下他的脈動,運指一連點了他身上的十幾個要穴,隨後在他頭頂輕拍一掌,喝聲“醒來!”。

他這裏聲音剛落,地上的無戒頭陀已睜開了眼睛,先是短暫的迷惘,待看清身邊的幾人後,猛然一驚,就想掙紮躥逃,等發現自己全身都不能動,臉色一下變得煞白,徹底的絕望了。“你們想怎麽辦,盡管下手好了,最好是能給個痛快。”他到是挺光棍。

“我們並不想把你怎麽樣,當初隻想問你幾個問題,如今已不需要了,你隻要保證不把我們的底透出去,我這就放你走。”宏兒向他解釋。

“灑家可以保證。”他答的到痛快。

“哪你走吧。”宏兒說完,隨手解了他的穴道。

無戒頭陀起身走出了二十五、六步,回頭盯著宏兒,有些不相信地問,“你真的就這麽放我走了?”

“咦,這還有假嗎?我與你無仇無冤,怎會殺你,要勸你回頭向善,你也不會聽,到不如由著你去好了。”宏兒向他解釋。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仙俠這已是第二次放過灑家了,如果我再回黑龍會去幫他們,可就真不是個人了。仙俠,灑家把黑龍會的密秘,全都告訴你們,然後自己回五台山,找師兄悔過去,今後江湖上,不會再有我這號人了。”

他總算是覺悟了,說著重新走了回來,把自己所知的一些事,以及黑龍會這次準備在泰山施展的陰謀,全部告訴了宏兒幾人,隨後道聲“珍重!”,毅然大步向北而去,從此再未在江湖上露麵。

四人目送無戒頭陀走遠,彼此心中陂有感觸,尤其是宏兒,先是“咳!”地長歎一聲,隨後自言自語地說道:“我已前怎麽就沒想到,把一個壞人教肓成好人,遠比殺掉他更有意義,釋家‘放下屠刀,立地成佛’之說,果然有些道理。”

“宏哥,能教肓好的,都是沒有完全喪失人性的,而且還未犯下大罪的壞人。對於那些人性已失,以及已經犯下大罪的壞人,必須予以嚴懲,否則不足以平民憤,正法紀,戒後來。”紫薔唯恐他校枉過正,以後對付惡人時縮手縮腳,所以提出了自己的見解。

“你們說的都有理,可眼下要幹的,是決定對付泰山和黑龍會的事,咱們是管還是不管?”慧兒在一旁,不願聽他們說是非道理,剛才她從無戒頭陀口中,得知宜昌所發生的事,很為爺爺和神醫他們擔心,這才發言把話題轉到泰山和黑龍會上。

“當然要去、要管,不過咱們得先回去,找老邪他們商量一下再說。”宏兒說完,招呼三女調頭回城……

當晚,更鼓剛響,從迎賓客棧的西院中,一連飄出兩條身影,沿通往東北方的大路,向前飛射,速度之快,幾若鬼魅幻形,不大一會,已奔出了九十多裏路程,然後向北折入一座山穀。

山穀不深,有一條大道通往兗州府,穀內有座規模宏大的莊院,座北朝南,約有一二十棟高樓大廈,莊院以木柵做圍牆,每一座高樓前,皆懸掛了兩盞俗名為氣死風的油燈,簷角鐵馬響聲與眾不同,清平中隱含銳殺。

兩個黑影在莊外一個小丘上隱伏下來,施展天視地聽之術,察看莊內的動靜。兩黑影俱以黑巾蒙麵,眼前留了兩個圓洞,身材不高,罩著一件寬大的黑袍,中間用一根粗草繩攔腰係著,腳下有一尺多長拖在地上,從外形看,根本無法判斷是男是女,是老是少。

默察了一會,其中的一個低聲說道:“薔妹,無戒頭陀沒有說謊,這裏果然是黑龍會的一個密站。

莊內男女近二百人,多半都是武林中人,其中有五個,與咱們在南京遇到的展進沙覺不分上下。莊外設有不少埋伏和陷井,警哨有三層,一會我帶你一把,咱們從上空直接進去,給他們來個神不知鬼不覺。“

聽這語氣,趕情是宏兒和紫薔。

“嗯,宏哥,你如果真能從上空進去,那就帶我一把好了,讓我和你一起上天入地。”紫薔的聲音很低,說完連頭都低下去了。

可也是,她與宏兒相識的時間雖已不短,可平時連拉拉手的機會都很少,更別說是讓他摟抱了。剛才聽宏兒說要帶她進去,“那不是得讓他……”,想起來讓人心裏又甜又羞。

“那好!小心了。”宏兒沒注意她的神情,說完伸手挽往她的腰,未見他作勢,兩人已輕飄飄直上百十餘丈,然後竟如腳踏實地一般,橫向邁步往莊內走去。宏兒所使的這手功夫,就是武林人隻聞傳說,無人親睹過的淩空蹈虛,非功至絕境無法施展,千百年難得一見。

這時的紫薔,簡直如同置身夢中,也不知是“高處不勝寒”,還是另有其它原因,整個人依偎在宏兒的懷裏。她低頭望望腳下的山川河流及燈火闌珊的莊院,再抬頭看看身邊的心上人,情不自禁地掀起他的麵巾,把自己的櫻唇沾了上去……

好家夥,她這輕輕的一吻,不知怎地把宏兒的一身功力給吻跑了,兩人頓時由半空向下落去,瞬間便墜下了二十多丈。幸虧宏兒立即驚覺,重新提起全身功力,這才止住了下墜之勢,可紫薔發出的驚呼,已經無法收回來了。

紫薔的呼聲,驚動了莊院內的男男女女,霎時間雞飛狗跳喧聲四起,人影閃動燈火通明,近百的燈籠火把將整座莊院照得明若白晝。這下可好,半空中的兩人,雖然沒有暴露行藏,卻再也別想悄然進莊了。不過,兩人現在也顧不上進莊,宏兒此時正忙著擁吻懷中心愛的薔妹。

在他們腳下,黑龍會的人馬搜了半天,結果沒發現任何敵蹤,陸續集中到莊中間的空場上,商議了一陣後,由一個黑衣蒙麵人出頭,運內力向四周說道:“是那一道的朋友,前來夜訪咱們潛龍山莊,請光明正大地走出來,咱們一切都好說。不然要被兄弟們搜出來,那時可別怪咱們潛龍莊的人不懂待客之道。下麵我以十數為限,一,二,三,……唉呀,媽呀……”

這家夥正在數得上勁,手中火把的火苗,沒來由地突然卷向他的蒙麵巾,嚇得他連忙將火把丟在地上,怪事隨之又現。火把到是被他扔在地上了,可火苗一下子又伸長了七八尺,變成細細的一線,仍向他臉上卷來,點燃了蒙麵巾,難怪他嚇得喊媽。

這家夥一把抓下蒙麵巾,露出一張幹癟的老臉,一雙發黃的眼睛中,充滿了驚懼,不住四下打量。

就在這時,場中正在燃燒的四十多支火把,突然一一自行爆炸,炸出的火星不是紅色而是籃色,光線隨之一下暗了許多,四周房屋簷角的鐵馬,同時無風自嗚,整個莊院頓時變得鬼氣森森。

場內眾人正自疑神疑鬼,半空中又傳來一個中年人的聲音,“我本泰山之神,路經此地,為爾等凶人所擾,本欲除之,因念上天有好生之德,不教而誅,有幹天和,故而這回暫且饒過。今後再不知悔改,繼續為惡作孽,不肯回頭向善,再相遇時,定斬不赦!還不趕快散去,不然必同此樓。”

在最後一個樓字出口的同時,場外靠北的一座高樓,竟然自行坍塌,蕩起漫天塵土,嚇得場內眾人驚叫閃避不迭,誰還敢再停留,全都逃回住處閉門不出,直過了一個多時辰,莊內之人方敢出來走動。

裝神嚇唬黑龍會的,不用說又是宏兒,他因蒙麵人擾了和紫薔的溫存,故而露了這一手,把腳下眾人驅散。隨後他幹脆把紫薔橫抱在懷,就坐在半空中懸著,彼此不發一語地凝視著對方,享受此刻的安靜寧馨。

直到莊內重新有人出來活動,宏兒這才扶起紫薔,悄然落向距地約有十丈的高度,跟著三個黑衣人,走向了莊西的挎院。

不等三人進門,院內閃出兩個持劍的少女,橫劍攔住了去路,左首的一個道:“來人止步,我家穀主和夫人已經歇息,有事可等明晨天亮後再來。”

為首的黑衣人聞言止步,發話應道:“既然穀主和夫人已經歇息,在下不再打擾,請姑娘明晨上報,就說黑龍會的左護法曾來拜訪。”說完帶人調頭而去。

待三人去遠,左首少女對右首的說道:“四妹,你先一人在這盯著,我進去報知師傅和師姑,立即就出來。”話落急急向內院走去。

她隻注意地麵,卻沒發現半空中有兩人跟在身後,由她帶至了後院。隻見她走到上房門前,輕聲報告:“門下四弟子銀屏,有事稟報師傅和師姑。”

屋內傳出一個中年婦人的聲音道:“進來吧,我和你師姑都沒睡呢。”

銀屏聞言推門走了進去。

半空中的宏兒,帶著紫薔急趨窗下,隻聽銀屏將事稟報完後說道:“……情況就這些,師傅和師姑要是沒有指示,徒兒回去值哨了。”

“好,你去吧,身處險境,要加倍小心。”是那位師傅在囑咐。

一聽銀屏要出來,宏兒和紫薔急忙躍上屋頂,等銀屏走遠,重又回到窗前,沿窗逢向裏看去。一張方桌上,點著一盞紗燈,桌兩旁各有一張椅子,分別坐著兩個衣著考究婦人,兩人身材雖然不錯,象貌卻奇醜,看不出年齡,兩人這時正在說話。

“師妹,這個左護法是什麽來曆,為何總在暗中注意咱們的行動,是否咱們露出了破綻,讓這家夥發現了?”說話的是坐在左邊的一位。

“師姐,我想不大可能。咱們姐妹這十年來,從未在江湖上走動過,早就被人忘了;再說咱們如今已易了容,即使是過去的熟人,也絕難認出咱們是誰;還有銀屏她們幾個,全是咱們這十年來收養的,別說不知過去的事,就是知道了,也絕對不會說出去。

不過,這姓左的,確實在暗中偷偷注意咱們,這又是為什麽?這事明天就得展開調查,別讓他破壞了籌劃已久的大事。“聽聲音,正是銀屏的師傅。

“咳!這十年的日子,我們能熬過來,太不容易了,如今總算接近了那惡賊,總算有了一個報仇的機會,千萬別再出什麽事,不然真是死不冥目!”師姐有感而發。

“絕不能再錯過,必要時,我可以把本命蠱用上,大不了和那惡賊來個同歸於燼。”師妹說。

“要真到了那一步,與他同歸於燼的應是我,你還有梅兒需要照顧,她還不到十四歲。”師姐說。

“咳,到時再說吧,但願無需走那最後一步!咱們也早些休息,明天還有不少事呢。”

一看兩人要休息,宏兒與紫薔離開窗口,閃身飄出潛龍莊,走上了回程。

“宏哥,這兩個會用蠱的女人,與黑龍會合作,原來另有目的,看樣子,還是針對黑龍會的,這到無需咱們釜底抽薪了。不過,咱們還得防著點,免得她們傷及無辜。宏哥,我說的對不對?”紫薔說著,已把自己的嬌軀,又靠進宏兒的懷裏。

“完全正確,還是讓我抱著你,咱們也早些回去。”宏兒說完,橫抱起紫薔,騰空而起,隻聽“嘶”

的一聲氣嗚,極似銳器破空,大路上已不見了兩人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