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女醫仙

第一章

天剛蒙蒙亮,竹林裏傳來一陣悠揚婉轉的曲子。沿著小路走到盡頭,迷霧中似乎彌漫著淡淡的蘭花香味,隱隱約約地看見一個身著雪白長裙,腰間僅係著一條白色繡著蘭花的腰帶的女子正在彈著古箏。烏黑飄逸的長發柔順地飄垂到腰間,隱隱閃著緞子的光澤。頭上毫無裝飾,唯有一條銀白色的發帶在隨風飄揚。一曲完畢,旭日已經升起,霧漸漸散去,陽光透過薄霧照到女子身上,胸前閃爍著幽藍色的光芒。定神細視,她胸前佩帶的竟是世間難求的藍水晶雕琢而成的蘭花胸針。仔細一看,女子額上有一淡淡的蘭花印記,丹鳳眼狹長而幽深,眸色透著淡紫的光,睫毛纖長而濃密,小巧挺拔的瓊鼻配上一張不點而朱的櫻桃小嘴,白皙的臉頰現出自然的微紅,衣領外露出一截玉頸,一臉的淡定自若,美得像個纖塵不染的仙女。

抬眼向竹林深處瞟了一眼,淡淡道:“師父,徒兒的一曲《秋水》可還能入耳?”

一陣爽朗的笑聲過後,走近一位仙風道骨的中年男子,“不錯,芯兒的琴藝又更上一層樓了,就算是天下第一琴樓的司音姑娘與樓主皇甫長天也不及你了。”

月芯兒微勾了唇角,巧目盼兮,端的是靈氣逼人,讓人移不開眼。“師父,您到這幽竹居不會是為了聽徒兒彈琴吧?”

雲中子長歎一聲,“你這丫頭,一轉眼就快十五了,這段時間你也該準備回宮裏去看看了,為師還真舍不得你。”

她垂下頭來,眼眶有些紅,微風拂來,竹葉紛紛落到她的身上,更顯得飄逸仙靈。

“芯兒,師父不擔心你的安全,你自十歲就建立了新月宮,身邊又有七大門主守護,為師自是不會小看於你。而今你又有醫術在身,更有‘神女醫仙’之名,定當懸浮濟世才對。這次你下山後為師也會下山去雲遊四海,你自己要保重。為師如今也沒什麽好送你的,這部‘玄妙天書’就當是為師送與你的及笄之禮吧!切記‘不以物喜,不以己悲。’”接著,雲中子從袖中掏出一本有些泛黃的書遞給她。

“多謝師父。”月芯兒頷首接過,對這玄妙天書的內容感到好奇不已。

雲中子見她整副心神都落到了玄妙天書上,不禁拈須而笑,這丫頭,明明還是孩子的天性,自己卻得為了天下蒼生讓她成為現在處世不驚的樣子,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自從十三年前與雲中子上山後,雲中子就一直要求她修身養性。對於一個才兩歲的娃娃來說,好動是天性,如今讓她靜下來學養身之術是何等的殘酷。時常看著月芯兒那小小的身影出神,明明是個孩子,卻倔強的不肯向他低頭。有時見她望著山下露出渴望的眼神,那時他就在想,若是她肯求求自己,或許他就會帶她下山過過元宵節。但她從不要求什麽,讓她去采藥,她一聲不吭地背著藥簍就去了那讓江湖人趨之若騖的七絕穀,回來後身邊從此多了一頭小小的白虎。到了九歲的時候,她已出落得亭亭玉立,隻需一眼就能奪去那些男子的心魂,醫術冠絕天下,與當時年僅十六的鄭素蘭合稱“醫神雙絕”

果真如他所料,她的性子逐漸如玉一般冷了下來,卻不是像冰一樣的冷,隻是對於任何事都淡淡的。這便是他要她修煉的境界——上善若水,心如止水。十歲之時,她把自己收養的七個男女遣下山,建立了江湖第一大幫派新月宮,但無論如何,他都沒有再看過她有任何一絲表情。看著她那久不曾有過波瀾的眼睛因為一本玄妙天書起了興致,他真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這樣的她讓人感到既心痛又憐惜,恐怕這次下山後一切都無法掌控了吧!

仿若沒有感受到雲中子心裏的波動,隻是坐下來靜靜地翻看著玄妙天書。她不是不知道師父心中的百轉千回,隻是自己也身不由己,從不怨他,也是因為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她不是不想求他帶她下山玩,隻是自己的身份極其特殊,雖然她還隻是個孩子,但她的心智卻是超乎常人。她知道師父憐惜她,想寵她,但她卻不能放任自己,讓自己有一絲的鬆懈,因為自己肩負的是國之興亡,父皇早已傳下詔書封她為神女,將來恐怕還得與皇兄一起治理國家。但她根本不願啊!若隻身為一個普通的女子,或許就不用背負這麽多了吧!六歲那年,師父讓她去七絕穀,也許她心裏有猶豫過,畢竟那兒常年都是瘴氣,遍地都是毒物,就連飛禽都不敢飛進去。江湖之人夢寐以求的許多靈藥卻皆出於此,幾百年來,進去後能完好如初的走出來的人寥寥可數。但她仍然是眉頭都沒皺就答應了下來,那時她通過窺心數看到師父心裏起了滔天巨浪,他隻是想讓她求饒而已,心裏卻是那樣的關心她。

回來後,她身邊跟著一頭白虎,那是她在七絕穀中救回來的,那小家夥竟誤入穀中,中了巨毒,幸得月芯兒相救才活了下來。她也不懂得為什麽自己能夠安然無恙地回來,也許是冥冥中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保護著她吧!十歲以前,每每在師父的催促下去山下曆練,替人治病。因為年齡小,一開始他們都不敢讓她診病,後來她治好了村長纏繞了一輩子的頑疾,村民們才陸續開始來求醫。小試牛刀後,她不願再治一些小病,便專挑疑難雜症,後來又學會了使毒和解毒。這段時間中,她救了七個比她大的孤兒,治好惡疾,解完毒後帶到了山上。七人感念她的救命之恩,都下定決心要報答她。於是她在他們的懇求下每人給了一本武林秘籍,然後又教了他們不同的技藝在她十歲的時候把他們放下山,讓他們建立了新月宮。皇宮裏的事她離得太遠,常常是鞭長莫及,但江湖上的事她還是可以替自己的哥哥管管的。

原本她並沒有對那七人有太大的期望,誰知竟是無心插柳柳成蔭。如今的新月宮已是黑白兩道都敬畏的天下第一大幫派了,其勢力已延及官、商,隨便跺一跺腳都能讓整個靜月王朝抖三抖。本就不喜朝政的她卻因為哥哥的一句話被拖進了這是非圈,如今有一半以上的兵權都掌握在自己手裏,若是自己有一點想當皇帝的野心,恐怕她那皇帝哥哥連眉頭都不會皺一下就把皇位扔給她溜之大吉了吧!加之神月王朝的開國皇帝就是女子,更不必擔心什麽女子不得幹預朝政之事了。

前段時間,姐姐月翎離宮出走,處理完現任姐夫北漠寒之事後就離開了。一早就猜到哥哥不會輕易將月翎許給他,所以就給義姐兼嫂子的鄭素蘭留了封信,威脅皇帝如敢不同意,就卸甲歸隱山林了。皇帝一聽,自然不敢忤逆自己這美麗聰慧又虧欠眾多的小妹,隻好許了婚事,也好讓小妹放心。

而今月芯兒即將及笄,就快成人了,作為一國的神女,地位等同於天子,怎不讓人重視?因此她一回宮就被拖去量衣服的尺寸,然後又詢問她要什麽樣的首飾,當她搖頭拒絕時,卻嚇壞了一群人,以為她有什麽不滿意之處,跪在地上大呼饒命。

鄭素蘭來時就見到心月宮內亂成了一團,而罪魁禍首卻是微皺了眉站在一旁。眾人一見皇後駕到,都叫道:“參見皇後娘娘,娘娘千歲千歲,千千歲。”她擺了擺手,讓他們都平身,可卻沒有一個敢站起來,這不禁讓她感到奇怪極了。“芯兒,這是怎麽回事?”

“我也不清楚,你問他們吧!?

皇後見從她嘴裏問不出話來,心知這妹子一向對任何事都不放在心上,便轉頭去問跪著的人。

其中一名長相清秀,大概身份也不低的宮女回答說:“啟稟娘娘,奴婢們在為公主的及笄大典作準備,呈上了許多首飾,可公主都不滿意。奴婢們以為公主要責罰奴婢,是以才不敢……”

卻見月芯兒的眉皺得更厲害,戴著麵紗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表情。皇後一臉的了然,見月芯兒不願開口隻好代為解釋,“你們都誤會了,小公主並沒有要責罰你們的意思。她不滿意是因為她身上從不佩帶除了‘幽穀馨蘭’以外的首飾,你們自己瞧瞧,是否如此?”

那些人聽了,均大起膽子來打量她,果真除了胸前佩帶的胸針外別無它物,就連束發都隻是一根極其柔軟的天蠶銀緞。

“好了,看夠了就起來吧!省得外人說公主苛責下人。”鄭素蘭假意板起臉,那些人果然全都站了起來。然後對月芯兒說:“芯兒,及笄大典不比其他節日,一生也就那麽一次,你可不能這樣子站到文武百官麵前,還是去挑幾樣喜歡的首飾吧!”

月芯兒思索了一下,頷了頷首,“首飾的事,我自有主張,這些東西你們都拿下去吧!及笄大典之時定不會丟了天家的麵子。”

見她答應了,皇後也不再逼她,知道她有著通天的本事,這些俗物自是入不了她的眼。

說到這個義妹,自己卻是連她的真麵目都沒見過,每次見她不是戴了麵紗就是戴了人皮麵具。能與皇上在一起有一大半原因就是因為她,可以說她是他們的大媒人。因為月芯兒常在浠雲山上修行,自己也不常見她,隻是因緣巧合下成了她的義姐,後又因為這關係順利登上了後位,兩人的關係才越發親密起來。隻是從來就沒能看的透她,就連她的哥哥、姐姐、師父都弄不懂她心中所想。她也是幸運的,一般皇家子孫都要被指婚,但因為她的身份,甚至沒有人敢在她麵前提起訂婚的事,這樣一個如煙似仙的女子又豈是凡夫俗子能相與的?

“皇嫂,你先回去吧,不然皇兄又得到我這兒要人了。”

這才回過神來嬌斥一聲,“你這丫頭,還有心思來調侃我,下次我帶了煜兒來看你,你好好作準備吧!”

煜兒麽?月芯兒暗想到,已經有很久沒看到他了吧,真想早點看到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