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仙大官人

第二十七章 強采金枝(上)

戌末時分,蒼穹上浮雲漸密,將那輪如刀彎月遮得時隱時現,地麵景物亦是時而明朗,時而朦朧。

歸拾兒領著一隊禁軍在皇陵邊上例行巡衛,他如今已是副校尉,原本不必親自帶隊巡夜,不過今晚情況特殊,卻是懈怠不得。

夜風掠過,將一陣清爽的涼意送入厚重的皮甲內,令人精神為之一暢,實在是一個極為舒適愜意的秋夜。

歸拾兒的心情卻極不輕鬆,像此刻的夜空一樣,心頭布滿了疑雲。

現下皇陵的軍隊布防狀況相當之古怪,皇陵及行宮的守衛職責本由守陵禁軍擔任,護駕秋獵的龍驤軍一至,便接管了行宮的守衛工作。這種調度原屬應有之宜,龍驤軍護衛皇帝安全的戰鬥力自然要比守陵禁軍高得多,但奇怪的是,上麵卻未下達命令讓守陵禁軍撤走,而是任由他們駐紮在原地,且也未指派將領統一指揮。這麽一來,兩支隸屬不同的軍隊等於混合駐守在一處,防線看似嚴密了許多,實則弊端遠遠大過便利,萬一發生什麽突發性事件,兩軍正常整合都會頗為困難,更別說能夠及時應變了。

即便負責此次秋獵軍隊部署的統領再白癡無能,也不可能犯下如此低級的軍事常識錯誤才是,歸拾兒實在有些想不明白此中緣由。

還有,這秋獵之期,向來是大楚的一個盛會,參與的達官親貴名門豪族的子弟無數,不光是為了通過秋獵和演武在皇上麵前出彩,博取一條便捷的晉升之道。且與會者不乏各家族的名媛淑女,這盛會期間的夜晚,更是聚會遊樂縱情狂歡的大好時機,曆年來駐營地周邊的山林草野間,也不知成全了多少姻緣,抑或是露水姻緣。總而言之,此處夜間秋風撩人醉人之處猶勝春風幾分。

因此,往年秋獵駐營地的熱鬧歡騰可想而知,篝火處處有如天上繁星,四處可聞歡歌笑語,直至天亮方休。但今晚,篝火卻是寥寥可數,偶有半大的少男少女在外麵追逐嬉鬧,很快就被大人喝斥回各自營帳,偌大的營地中冷清得簡直不成樣子。

種種大異常情之處,讓歸拾兒大為疑惑不解,預感到必定會有大變故發生,至於究竟會發生什麽樣的變故,他畢竟隻是個職位卑微的副校尉,很多信息還根本輪不到他來接觸,無從忖度,隻有悶在肚裏暗自猜測。

見歸拾兒一副心神不寧的樣子,與他交好的孫慶剛正是這隊禁軍的小校,他們是一起扛槍一起宿窯子的交情,彼此不需顧忌許多,湊近了低聲笑道:“校尉大人情緒不佳,莫非是前番在京中與哪一家的小姐好上了,現在患相思病了啊?”

“去你的校尉大人,老孫你怎麽越來越跟李衝那家夥一個德性了,沒事就來寒磣我?”歸拾兒瞪了他一眼,抬起下巴朝秋獵營地方向點了點,道:“老孫,我是在想,那邊的情況是不是有些不正常?”

孫慶剛收起笑臉,朝後麵的兵士揮揮手,讓他們稍稍離遠點,才小聲道:“我也正在琢磨這事兒,想回去後再跟你說說。這種情況不是不正常,而是他媽的太蹊蹺了,去年可不是這光景,每天晚上,那些公子少爺小姐們吃飽喝足了,那勁頭兒大的,不把這塊地兒鬧翻過來絕不罷休,整晚哪一刻有今天這麽安靜過?”他是守陵禁軍中的老兵,去年也在此鎮守,對前後的差異感受更深。

謹慎地瞅了瞅四周,孫慶剛又小聲道:“老歸,咱們雖然還不是出生入死的過命交情,但也差不了多少了,所以有些話我不得不說。瞧眼下這跡象,指不定就會出大事,咱們不過是指望拿點餉銀糊口的小嘍羅罷了,不該問的就別去過問,不該管的也千萬別去管,萬一真有了事,上麵的命令也不能盡聽,不管怎麽樣,先保住自己一條命最為緊要。”

他這番話大出歸拾兒的意料,搖搖頭道:“老孫,話也不能全然這麽說。”

孫慶剛麵色微變,暗悔自己出言太直,強笑了笑道:“也是,咱們當小卒子的還能違令自己作主不成?老歸,你就當我這話從沒說過。”

歸拾兒拍拍他的胳膊,笑道:“老孫,你這算什麽話?以為我在跟你假撇清麽……你說的沒錯,我的意思是,除此而外,我們也不能就光等著什麽也不做,起碼的,也得打探下消息,免得事到臨頭還兩眼一抹黑,那又跟等死有什麽區別?我們的命雖然不值錢,可終歸是自己的,絕不能聽由別人擺布,即使是皇帝老兒也不成。”

聽他公然說出這等殺頭抄斬的話來,孫慶剛嚇了一大跳,仿佛不認識般愣愣地盯著他,好一刻才激動道:“老歸,不,歸老大,我孫慶剛自認膽子不小了,不成想跟你一比,根本就什麽也不是……歸老大,我孫慶剛打娘肚裏出來還沒真正服過別人,從此以後就鐵了心跟著你幹。”

歸拾兒點點頭,正待開口,心中忽有所覺,霍地抬頭,眸光利箭一般射向左前方一座遍長蒿草的小丘陵,沉聲喝道:“什麽人?”

後方眾士兵聞聲,均警惕地舉起手中長槍與藤盾,散開巡邏隊形結成戰陣奔上前來。對他們的反應歸拾兒頗為滿意,這些兵丁是他平時一手帶出來的,完全是根據狄小石所授的陣法來練兵,平時操練極為刻苦,雖是從未經戰的新兵,但也有些像模像樣了。當然,戰鬥力到底如何,還需實戰檢驗,畢竟,連歸拾兒自己也還一次都未上過戰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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朦朧月色下,一道身影分開長長的蒿草行了出來。歸拾兒凝目瞧去,卻見來人身著夜間行動的黑色勁裝,身材窈窕,竟是那個性情十分刁蠻的靈紀郡主,不由得一愕,心中迅速轉念,揮手喝退眾士兵。

正待拱手施禮,靈紀郡主卻衝他搖了搖手,又飛快隱入了長草叢中,顯是不欲聲張暴露。歸拾兒會意,吩咐孫慶剛帶隊繼續巡行,自己則行向丘陵。

兩人在丘陵後碰上頭,近觀之下,見靈紀郡主俏麵上帶著一絲掩飾不住的倉惶焦慮,歸拾兒隱隱地猜到一些端倪,低聲道:“在下見過郡主殿下,不知郡主殿下這麽晚找在下有何要事?”

靈紀郡主看來是真有點急了,一句廢話也沒有,便迫不及待道:“歸拾兒,現在情況緊急,我父王需要你的幫助。”

大楚皇權之爭到了最後關頭?難怪靈紀郡主會在夜間孤身惶然找來,歸拾兒聞言一震,心中登時雪亮,麵上卻不動絲毫聲色,訝道:“郡主殿下何出此言?縉王千歲身份何等尊貴,怎會需要在下的幫助,此言豈不折煞在下?”

靈紀郡主柳眉一豎,怒道:“姓歸的,你少跟我打馬虎眼,你向大哥效了忠,五千兩銀子也收了,現在想翻臉不認帳麽?你信不信,本郡主抖落出去,便能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歸拾兒淡然道:“郡主殿下,你這話就不對了,在下何時向世子殿下效忠過?至於那五千兩銀子,乃是世子殿下盛情饋贈,在下卻之不恭,這才收了,郡主殿下若是有異議,大可收回便是。大楚並沒有哪一條法典規定私人之間不準接受贈禮,郡主殿下想以此治在下的罪,可就讓在下覺得莫明其妙了。”

靈紀郡主大怒,一時卻又反駁不得,酥胸劇烈起伏,好半響才順過氣來,咬牙恨聲道:“好,本郡主也不與你多說,你究竟要怎樣才肯助我父王?”

“在下說過了,不敢當此言。”歸拾兒依然淡淡地道:“別說縉王千歲,便是郡主殿下吩咐下來的事情,隻要不違逆國法且在下力所能及,在下即使肝腦塗地也得去辦,決不敢當幫助二字。”

聽他把話堵得死死地隻不鬆口,靈紀郡主又是焦躁又是憂急,不得已放低姿態道:“歸校尉,我知道,我大哥曾經答應過你的事還沒能辦到,但這也是因為時機未到的緣故,非是我大哥之過。眼下情況真的萬分緊急,你若願意出手相助,事成後你便是居功至偉的大功臣,休說連升三級,便做個大將軍也不在話下,此後升為都督元帥封妻蔭子世代永享富貴也是指日可待。這一切機遇,就全看你自己把握了。”

這刁蠻郡主倒也有幾分心計急智,並未慌不擇口地許諾得太過離譜,而是先拋出個確有可能得到的肉餡,再描述美好前景,令人相信其誠意確然,從而定心投效。歸拾兒心下思忖,口中道:“恕在下愚昧,不知郡主殿下究竟有何事要在下效勞?”

見他還在裝癡扮呆不為所動,靈紀郡主無計可施,突然幽幽地歎了一口氣,道:“歸校尉,我明白了,你是不是覺得我在騙你?隻是先想利用你而已,等大局定後,就會想方設法加罪於你?”

歸拾兒一聲不響,似是默認不諱。

靈紀郡主向他行近了一步,帶著委屈道:“我承認,我對你的態度是很惡劣。可是,你也不想一想,首先是你那般對我,讓我當著許多人的麵下不了台,拋開我的郡主身份不提,我也是一個女孩子啊,當然受不了。”

“唉。”靈紀郡主又歎息了一聲,再向歸拾兒身邊靠近了些許,抬頭瞧著他道:“看來你對我的誤會已經很深了,如今我解釋再多也沒用,不若這樣吧,我現在對天立誓,一定不會追究以前的事,你總該放心了吧?”

“在下豈敢讓郡主殿下立誓。”歸拾兒的語氣聽起來有所鬆動,心中卻對靈紀郡主多出了幾分認識,能夠見機行事放下身段顧全大局,皇室中人果然不乏禦人的權謀手腕。

靈紀郡主心中一喜,聲音更轉柔和:“其實,你知不知道,當時我雖然非常氣憤,但是過後回想起來,卻又覺得你也不是那麽的可惡,起因還是因為我太任性了。後來我很想找個機會跟你說清楚,隻是,我身為一個女孩子家,又如何抹得下這個臉麵……”

她愈說到後麵,聲音愈是溫柔,便仿佛情人間婉轉動人猶帶輕怨的私語,且兩人身體此時靠得極近,若有不知情的人撞來,定會以為他們是一對親密無間的愛侶。

歸拾兒眸中有異芒泛起,低沉道:“郡主殿下,你說的可是當真?你,你真的想過要來找我?”

對上他的眸光,靈紀郡主忽地感到一陣慌張,略略低下頭道:“這是自然,我又何必在這種事上對你撒謊?”

歸拾兒眸中奇異光芒一閃,突然伸手抱住了她的腰肢。

靈紀郡主大驚失色,駭然欲呼,但馬上又驚覺過來,低聲喝斥道:“你不要命了,快放開我。”

歸拾兒卻把她抱得更緊,道:“郡主殿下,我不稀罕當什麽都督元帥,隻要你答應我一件事,我就聽你的命令。”

如給一道鐵臂箍住,靈紀郡主用盡全身氣力也無法掙脫半分,隱知不妙,又驚又怒又懼,方寸大亂,顫聲道:“你、你想幹什麽?你知不知道,非禮郡主是滿門抄斬的大罪?”不敢相信歸拾兒的膽子竟是大到了如此地步。

“郡主殿下,你難道沒看過我的資料麽,想要怎麽樣將我滿門抄斬?”歸拾兒低沉地笑了起來:“郡主殿下,我的要求很簡單,隻要你答應了,就有機會將郡主的封號升為公主,對你來說,豈不是一筆極為劃算的買賣?”

靈紀郡主恐懼得全身發抖,卻又不敢出聲呼救,驚駭欲絕下張口往歸拾兒肩上狠狠咬去,旋又驚覺他身著鎧甲,豈可咬得?急忙縮口。轉瞬間感覺下體一涼,勁裝長褲已是被扯落下去,跟著一隻大手隔著薄薄的褻褲摸上了柔軟豐滿的臀部,用力揉捏起來。

“啊……”靈紀郡主終於屈辱地叫了起來,但叫聲卻是極之微弱,微弱到一出口便被夜風吹得無影無蹤。

不管怎麽樣,她絕對不能將他人引來,唯一能做的,就是無聲地極力掙紮反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