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三章 重返狼族（2）
書堯沒來由地感到了緊張。
這種感覺甚至比剛才跟夜澤戰鬥時還要強烈。
她覺得自己應該是淡然的，即使在人間輪回的無數次中，擁有了各種不同的身體，秉性，但回歸真身後，她覺得自己應該還是原來的自己。
但這次，不同。
因為，這裏是所有自己在人間輪回的根源，所以，亦佐注定會在這裏出現，也注定會在這裏死去，自己也注定會在這裏複活。
總之，自己一定會出現在這裏，就算沒有狼族，那也一定會有其他種族出現，隻是，為何是狼族，若要論及原因，這大概隻能歸結為緣吧。
如今，站在熟悉的的狼族洞穴外，昔日的種種往事如同一幅幅連接不斷的畫麵一樣，湧現在了她的腦中，此時的她，既是書堯，更是亦佐，一種說不出的複雜的情緒讓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若是狼王不讓自己進去，那自己連解釋的機會都沒有了。
硬闖？嗬嗬，憑自己和冥夕兩人的力量，興許可以，但自己要的又豈是硬闖能解決的？
想必是看出了書堯心中的不安，冥夕轉過頭來，輕輕地握住了她的手，一雙沉靜若海水的眼睛，一動不動地看著她，嘴角輕輕勾勒出的那抹微笑，讓冷峻的他，變得無比的溫和。
“沒事。”
手心傳來的溫暖觸感和這簡單的兩個字，頓時讓書堯平靜了下來，她回頭對著冥夕笑了笑，又安靜地看向了洞口，等待著。
良久，洞口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書堯緊張地望著那慢慢接近自己的身影。
“狼王讓你們進去。”
來者是狼族士兵，平日裏，也跟亦佐見過麵，但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他的臉上卻是一點表情都沒有。
往日見麵都會點頭微笑的族人，今日卻隻得如同陌路，甚至像敵人一般相對，這種感覺，讓書堯的心中泛起一陣苦澀，但很快，她便調整了過來，畢竟，狼王同意他們進去了，這便是好事。
從洞穴到暮越之地並不算太遠，但書堯覺得這段距離比自己所經曆的千百年的歲月還要漫長，遁入凡間、輪回、重逢、死亡、複活，這漫長的一切，都不及重回狼族後的所有感觸，待書堯回過神來後，他們已經到了暮越之地的入口。
當年，亦佐第一次來到暮越之地入口時的那種神秘好奇的感覺，仿佛才發生在昨天，隻是這一次，身後沒有了葵羽溫和的聲音，而裏麵看著自己的，雖然仍然是那些一同生活過的族人，但他們看自己的眼神中，卻是自己從未看到過的冷漠、不解，甚至是，憤怒。
“這女的誰啊？天，怎麽跟亦佐一摸一樣！”
“可不是，好像就是她吧。聽說亦佐是個大妖怪啊，剛才那是假死！最後還飛出去了……”
“可狼王為啥還要見這叛徒！”
“是啊，奸細！敗類！我們狼族白養她了！”
“小聲點，沒見到那龍族的家夥跟在一起的嗎？”
“這女的會是亦佐嗎？樣子雖像，但總覺得不太對勁啊……”
書堯跟著士兵緩緩地朝著狼王站立的方向走去，身邊的議論聲陸續從四周傳來，四周的一切，不論是人還是物，甚至是空氣的味道，都是那麽地熟悉，隻是多了一層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這，大概便是隔閡吧。
再次看到書堯後，尹諾的情緒明顯有些控製不住了，雖然在他心中升起的希望越來越明顯，雖然他對亦佐能夠複活的信念越來越堅定，雖然他一直認定亦佐跟眼前這個女孩是兩個不同的人。
但——
這朝著自己慢慢走近的她，分明就是亦佐啊！
即便是心中並不認同書堯和亦佐是同一個人，但在看到書堯的那一瞬間，尹諾確實有一種再次見到亦佐的感覺，心跳也加快了好幾倍，甚至生出了一種強烈的衝動，想要上前緊緊地抱住她。
“王……”
哽咽地吐出了這一個字後，書堯竟然不知道該如何說下去了。
亦佐是為救狼王而死的，而在那之前，狼王和所有人的族人都認定了自己的奸細和叛徒，即使最後狼王沒有對自己施救，但書堯堅信，在回望他的那一刻，狼王的眼中絕對有著深深的疼惜，況且，當時的葵娘還危在旦夕，狼王必須舍棄一個人。
但如今，既然狼王讓自己進來了，那便證明了自己的猜測沒錯，在狼王的內心深處，應該是相信自己的，隻是當時所有的不利都指向了自己，再加上跟自己一向要好的或慈，也出來作證，自己當然是有口莫辯。
而如今，在經曆了生離死別和複活之後，書堯也明白了一切都是陰謀和誤會所造成，而狼王在她心中，原本就有著父親一樣的身份和地位，所以，再次見到他時，她的情緒自然不免有些激動。
但語無倫次並非隻有激動，更多的，恐怕還是書堯不知道該從何說起。
“我是該叫你亦佐還是……？”在凝視了書堯片刻後，狼王輕輕地問道，言語中沒有冷漠，有的隻是希望得到〖答〗案的迫切。
雖然他剛才冒著幾乎所有人的反對，讓這女孩和龍族皇子進來，但這並不表示他對他們有多信任，更多的，還是基於心底深處對亦佐的相信吧，畢竟這女孩是從亦佐身體裏……飛升出來的。
而且，很多事情，還真需要從他們口中得知，比如那虎族蜂族的陰謀，龍太子的千裏詭異造訪，興許，烈延的失蹤也跟他們有關。
書堯欣喜地笑了笑，聰明如她，一聽到狼王這話，便明白了，狼王對自己的信任和他所想要得到的。所以，她略微沉思了一下，便開口講起了所有事情的來由。
從她是仙女，到為何被遁入人間，再到輪回到這一世的亦佐身上，因緣際會來到了瑛華山。
書堯盡量用最簡略的語言將事情的緣由陳述了出來，甚至是她跟龍皇子冥夕之間的淵源，也都一一詳列，不過，那龍族內部的情況，諸如龍太子夜澤跟冥夕之間的瓜葛，卻隻是被她粗略地帶過了一下。
皇權之爭是導火索，而“千年仙魄”卻是整個事情的觸發點，所以，在這個上麵，書堯說得極為認真和詳細。
“照你這麽說……你輪回人間，亦佐隻是最後一個肉身而已，而她到瑛華也是因為緣分？還有那龍太子千方百計要到瑛華山，還設計讓冥夕愛上亦佐，再利用虎族，挑撥亦佐跟我們狼族的關係，為的就是一箭雙雕，拉攏冥夕和得到那所謂的仙魄？”狼王深思片刻後問道。
書堯點了點頭，很是佩服狼王的總結能力。
“緣分一說甚為飄渺，至於仙魄，那又是什麽？”狼王溫和地看著書堯，不知想要從她的臉上看出些什麽。
這所謂的“仙魄”莫非是指的暮越之地裏的秘密？可狼族禁地的秘密，千百年來從不告知外人，若是因為當初，被尹穀泄露給了虎族，按照虎族三王的性格，怎麽會將這事告知龍族太子，更何況，遠在東方的他，是不可能有機會接觸到虎族的。
那這便隻能說明兩點，一是，龍族太子一開始便知道狼族禁地的秘密，二是，龍族太子口中的“仙魄”其實是另有所指。
“你的說法，整體看來毫無任何漏洞，但最重要的一點，你卻忽略了……”狼王的目光突然深邃了起來，隻見他話語一轉，一雙劍目死死地盯著書堯，似乎是要從她的臉上找出一絲端倪“那就是，你的身份！”
此話一出，整個暮越之地頓時鴉雀無聲，剛才還在因為書堯的話議論紛紛的狼族人，一時間，竟然有些〖興〗奮起來，畢竟，狼王最初似乎是站在書堯那一方的，可如今這話，卻分明指出了書堯說的這番話的可信度，這也是整個問題的關鍵啊。
書堯愣了愣，隨即說道：“當時，他們都看到了我從亦佐〖體〗內飛升的。”說完，她看向了尹諾，羌我和小儀老師，最後，目光停留在了或慈身上。
此時的或慈，看上去跟往日英姿颯爽的她完全判若兩人，看著一臉憔悴的她，書堯的心裏一陣難過，雖然或慈當時誣陷了自己，但後來書堯也得知那是為了她的孩子。
從小缺乏家庭溫暖的或慈，是有多渴望家的感覺，這個書堯不用想也知道，所以，或慈為了孩子做出這種事來，書堯從心裏並不責怪或慈。
但此時的或慈，在注意到了書堯的目光之後，便迅速地低下了頭去，整個人看上去，如同一隻不安的兔子一般。
如此一來，書堯的心裏更難受了。
但此刻最難受的人，卻並不是她，而是那個，從她一出現，目光沒有從她身上離開過的人。
尹諾的心裏是複雜的，一方麵認為書堯不是亦佐，但另一方麵看著行為舉止都跟亦佐一模一樣的書堯，心裏卻又是止不住的激動。
他甚至生出了一種錯覺，興許，書堯能代替亦佐。
但很快，從剛剛書堯的目光在自己身上的那一掠開始，尹諾便立刻從癡夢中驚醒，此時的他，如同赤身**地站在冰天雪地之中，又被澆了一桶涼水一般。
是的，眼前的這位女子，那雙藍眸依舊，但眼神卻並不是自己所熟知的，她，果然不是亦佐，也永遠替代不了亦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