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鳥兒都想飛

§是鳥兒都想飛

破落不堪的校舍，七零八落的衰草，校長拿著教鞭煞有介事地走過每一間教室，然後不顧班主任的解釋和勸說，教鞭輕而易舉地就落到某位同學的頭上。我們所有人都敢怒不敢言地緊繃著臉，將調皮的本性掩藏在內心最深處，害怕校長的脾氣會像原子彈一樣突然爆發。

這便是我小學課堂的學習環境。

那時候，我們這一代人還不懂反抗。學堂難找，老師也難找，校長便成了最高權威。他會選擇性地將自己的親屬子女安排在較好一點的位置，其餘的便散落在教室各個陰暗的角落裏。

有一天，一位高個子的大男生走進我們的教室。他說他叫藍天，一個讓人浮想聯翩的名字。他剛從高小畢業，教我們語文。由於我們班差得要命，沒有人願意管。所以，校長將班主任的重任交給了他。

某天，校長到我們班巡視，照例將教鞭握在手中。藍老師在台上講課時，下麵突然傳來一聲脆響，教鞭落在一位開小差同學的頭上。本來是大家習以為常的一種處罰方式，但藍老師的眼中卻滿是怒火，他走到校長麵前，挺有紳士風度地對校長說道：“校長同誌，我正在上課，請您不要幹涉我們。給我一段時間，我會逐步教育好我的學生。”

校長的尊嚴第一次受到了這麽嚴重的挑釁，他怒不可遏地與藍老師理論著，像一隻喝醉了的狂貓。

事後，校長與教導處主任又一次光臨我們班。他們坐在最後麵，要聽藍老師的課，眼神中明顯有報複的痕跡，讓我們感覺到了火山爆發前的危險。

藍老師講的課井井有條，我們也很努力地配合著他。所以，整堂課講得非常精彩。下課後，我們看到校長急匆匆地離開了教室。

又過了將近一個月的光景，藍老師在講完一節課後突然對大家說：“同學們，有誰能告訴我鳥兒最喜歡什麽樣的環境嗎？”同學們七嘴八舌地議論著，有的說是樹林，有的說是山峰，有的說是大海……

藍老師滿臉的凝重，他鄭重地對我們說道：“鳥兒最喜歡優美的環境，在這種環境裏，它們能夠自由快樂地成長。那麽，還有另外一個問題，如果鳥兒生存在一種惡劣的環境下，那麽，它們應該怎麽做？”

我們好像有些明白藍老師的意思了。藍老師接著說道：“作為一名老師，我是絕不該鼓動學生去做出一些有損於學校和領導的事情的，但我要告訴大家，這樣的環境，對你們負責嗎？對你們的未來負責嗎？對整個教育界負責嗎？同學們，如果一隻鳥兒生存在一種惡劣的環境下，它能夠選擇的方式有兩種：一是繼續停留下去，直到自己被摧殘得麵目全非，毫無鬥誌；一種是離開這裏，尋找更適合自己飛翔的一片天空。”

最後，他告訴大家一句話：“是鳥兒都想飛。”

然後他掩起課本，眼眶竟是濕潤的，那是他給我們上的最後一堂課。第二天，我們才得知，他已悄然離開學校。

當年，我們班裏45名學生，在藍老師的啟示下，轉校的有23名，其中包括我。當時，我們也許不知道對與錯，更分不清是與非，但那句警醒的箴言深深地教育了我們：是鳥兒都想飛，我們不能讓無知的教鞭影響我們一生。

30年後的一天，小學的同學舉辦聯誼會。我們邀請已經兒孫滿堂的藍老師過來參加。當時的學生，來了一大半，說起當年的事情，我們都感慨不已。我們當年離校的那些學生當中，有的成了企業家，有的當了政府官員，有的成了企業的高管，我們對藍老師當時的判斷力讚歎不已。

藍老師語重心長地說道：“我始終相信，我當時的做法雖然有悖於我的職責，但我無愧於師德良心。”

環境是可以影響理想的，生存環境質量的高低決定人的夢想和前進方向。許多時候，我們不斷地努力，不斷地奮鬥，結果卻仍然是一敗塗地。我們會怪罪於自己的能力或者命運不濟，其實，阻擋我們前行的或許隻是迷霧遮住了眼，汙泥染滿了肩，苔蘚沾滿了腳底。

離開那兒，不再被習慣所左右，離開那兒，我們渴望光輝燦爛的明天，是鳥兒都想飛，是船兒都想扯起昂揚的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