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來日方長
右武衛上將軍府。寒星向焦繼勳稟報：“前些時日趙德芳天天酗酒，眼下雖然把酒戒了，身子卻越發糟糕，看樣子已經憂思成疾了。可他卻似一心求死，我借他生病之機給他熬製的藥膳，他是一口也不肯吃。”
“是不是你的藥膳讓他發覺了什麽？”焦繼勳問。
“不可能。”寒星答道，“為防他起疑心，我暫時什麽也沒往藥膳裏放，就算他會驗毒，也絕對驗不出什麽來。”
焦繼勳皺著眉：“先弄清他是真心求死，還是暗中在提防你，到時再作決定。”
“是，上將軍。”
歧王府，趙德芳靜靜地躺在**，雖然睜著雙眼，眼中卻半點精神也沒有。焦月娥默默地站在房門外，望著屋裏的趙德芳。良久，焦月娥默默地轉過了身，往自己的房間走。寒星跟在焦月娥的身後，有些納悶地問：“小姐既然是來看王爺的，卻為什麽不進去？”
“進去又有什麽用，反正他不會理我。”焦月娥歎了口氣，停下了腳步，仰望著飄雪的天空，神情落寞傷感。
“小姐那麽關心王爺，總有一天，王爺會明白小姐對王爺的心。”寒星安慰。
“隻怕我等不到那一天了。”焦月娥喟然長歎，也許，從守活寡到守寡，就是她命中注定的婚姻吧！
秦王府的廊簷下，趙廷美負手而立，望著漫天飄舞的雪花，目光清冷。有財站在趙廷美的身後，望著趙廷美：“王爺，外麵太冷了，還是回屋裏去吧。”
“雪希走了有多久了？”趙廷美沉默了一會兒，問。
王爺終於關心起雪希來了？有財很是高興，“回王爺，雪希離開汴梁已經三個多月了。”
“三個多月了？”趙廷美歎了口氣，“時間過得真快。”
“是啊！也不知道雪希什麽時候會回來？”
“現在到處都在下雪，出行不易。”趙廷美說。其實，他希望她不要再回來了。
“雪希不是說過要幫歧王爺渡過難關的嗎，歧王爺現在憂思成疾，雪希也該回來了啊！”有財悵然地說。他在想，雪希是不是已經跟駙馬爺遠走他鄉，再也不會回來了？眼下王爺和歧王爺處境堪憂，一舉一動都受人監視，雪希如果不管，那可就太難了！
“也許等到開春，雪化了以後，雪希就會回來了吧？”有財喃喃自語。
“人家既然走了，又怎會再回來？”趙廷美說完，緩緩轉身回屋。突然，一紅一白兩個身影迎著風雨朝寢殿走來。
有財愣了愣，突然驚喜地指著來人對趙廷美叫道：“王爺，王爺，快看……”
趙廷美轉過身，望著來的兩個人，隻見來的兩個人一人身披紅色大氅，一人身披白色大氅，腳步匆匆，很快就來到了殿前。
有財吃驚地望著來人，他有些不敢相信地揉了揉自己的眼睛：“駙……駙馬爺？雪希？啊……”有財高興地搖著趙廷美，“王爺，雪希回來了，雪希回來了！”
是啊！趙廷美也看清了，停在殿前的兩人，身材高大的是趙承宗，身材嬌小的是寧雪希，雖然寧雪希一身錦袍，儼然一個翩翩美少年，而且，也似乎經過了易容改扮，麵容五官有些陌生，但那雙眼睛，他卻看出來了！
那正是寧雪希！
寧雪希歡喜得熱淚盈眶：“有財，你還認得我！”
“我當然認得你，雪希，你怎麽回來了？”有財高興地跳下台階，險些滑倒在雪地上，被趙承宗一把拉住。
“三哥，別來無恙乎？”趙承宗微笑地朝趙廷美拱手。
“別來無恙？”趙廷美點點頭，“真想不到你們這就回來了，外麵風大，快進屋說話。”
趙承宗點點頭，看了看雪希，跟著趙廷美進了寢殿。趙承宗解下大氅交給有財，有財將大氅上的雪花抖落下來，掛在衣架上。
寧雪希望著趙廷美的背影，心中好不感慨！趙承宗本是準備融雪之後再回來的，可架不住她軟磨硬泡，終於答應冒雪趕回汴梁。這一路有多辛苦，她實在不想再提了。一路上摔了多少跤，走了多少路，她全都不計較，隻為早一點回到汴梁，早一點見到趙廷美。她實在怕時間緊急，
來不及趕在他需要的時候回到他的身邊！
雖然，剛才認出她時，他並沒有表現出一絲喜悅，可他那微微的驚訝過後釋然的表情，卻是沒有逃過她的眼睛！他並不是真的要趕她走，他一定也希望她回來的是吧？
雖然，他一句話也沒有跟她說，哪怕一句簡單的“你回來了”，他也沒有說話。不過，她懂得，他就是這樣的人，麵冷心熱，不說什麽並不表示他的心裏沒有感觸。他對她什麽態度她不在意，隻要她能看到他、能和他在一起麵對未知的危險，她就心滿意足了！
這時，管家領著香茗給趙承宗端來了茶水，香茗沒有認出寧雪希，但管家卻衝寧雪希含笑點頭，低聲說：“可算回來了！”
寧雪希心裏一暖，輕聲說：“是啊，管家近來可好嗎？”
“我很好！”管家說，“我先去給王爺和駙馬爺奉茶。”
“嗯！”寧雪希點點頭。
這時，有財跑出來叫寧雪希：“雪希，快回去啊！外麵太冷了！”
寧雪希笑了笑：“好！”
兩人走上台階，寧雪希解下大氅，有財接過，抖抖雪，高興地對寧雪希說：“剛才王爺還在問我你走了多久，我說三個多月了，王爺還感慨時間過得真快呢！”
“是嗎？”寧雪希心裏甜甜的，“王爺真的問起我了？”
“是啊！我說，也不知道雪希什麽時候回來，王爺還說，這種天到處都在下雪，出行不易呢！”
甜蜜的感覺在寧雪希的心裏漫開！原來他也會牽掛她啊！那這一次冒雪回來，一路上再辛苦也值了！
屋裏是炭火燃燒的味道，混合著清新的茶香味。趙廷美與趙承宗正在聊著別後的事，見寧雪希走了進來，趙承宗微笑地望著她，趙廷美卻端起茶杯低下頭喝起了茶。
哼，他就故意假裝冷淡吧！寧雪希心裏說，心裏卻仍然覺得很甜蜜，從剛才遠遠地見到他的第一眼，她就感覺到歡喜甜蜜了！
哦不，是離汴梁越近，她的心裏就越激動；離秦王府越近，她的心情就越歡喜，踏進秦王府的那一瞬間，她已經激動得無法自抑，恨不得想振臂高呼一聲：“我回來了！”
“坐吧，雪希。”趙承宗微笑著望望自己旁邊的椅子。
寧雪希看了趙廷美一眼，說：“我還是站著吧。”
這時，趙廷美抬起了頭，淡淡地說：“你現在是駙馬府的人，於秦王府來說就是個客人，所以，請落坐吧。有財，給客人奉茶。”
是嗎！寧雪希鬱悶地撇撇嘴，她真成秦王府的客人了？那樣也好，那她是想來秦王府就可以來，他不好趕她了？
有財很快端來了茶，趙承宗說：“王爺讓你坐，你就坐吧！”
“那就多謝王爺了！”寧雪希在趙承宗身旁坐了下來，接過有財手上的茶杯，嫣然一笑：“謝謝有財！”
趙廷美望著寧雪希，剛才寧雪希那嫣然一笑，似是一抹明豔的春光，令他不由心頭一怔。但他很快收回了目光，放下茶杯，望著趙承宗：“這麽大的雪，你們是怎麽回來的？”
“反正這一路就別提多辛苦了！”趙承宗笑道，“我原是準備融雪後再回來的，但是架不住她苦苦哀求，所以，辛苦就辛苦些吧，回來了，心裏也踏實了！”
“可以想像。”趙廷美點點頭。
“不知德芳怎麽樣了？”趙承宗問。
這時，管家和香茗已經退下了。寧雪希盯著趙廷美，等待著趙廷美的答話。趙廷美歎了口氣：“皇上賜婚，他倒是成了親。但是新婚燕爾卻天天醉得一塌糊塗。我勸了他一場，他倒是聽了，從此也把酒戒了，可是身子卻一天不如一天，眼下已經憂思成疾，令人好不痛心！”
“憂思成疾？”趙承宗有些驚訝。寧雪希更是吃驚，怎麽，那時候趙德芳不是答應她他會好好照顧自己的嗎？那時候，他不是已經表示要重新振作了嗎，怎麽還會憂思成疾？難道，他真的逃不過命運的注定，真的病倒了？
“歧王爺的病……是真的，還是裝的？”寧雪希忍不住插話問。
“是真的。”有財在一旁輕聲說。
啊……
寧雪希怔怔地望望有財，又望望趙廷美，聲音有些微微地顫抖：“他病得很重嗎？”
“比你們走的時候還要消瘦。”趙廷美說。
比她走的時候還要消瘦？她走之前，趙德芳就已經瘦得快要脫形了呀！寧雪希默默地低下頭去，眼淚也湧上了眼眶。該不會注定的一切根本不可能改變吧？趙德芳難道難逃病死的結局？
“別擔心。”趙承宗在一旁輕聲說，“咱們不是已經想好辦法了嗎？”
哦，是啊！寧雪希忙抬起頭，望著趙承宗。
趙承宗朝她笑了笑，示意她安心。他轉頭對趙廷美說道：“今天匆匆回來，還沒有回府去，過幾天我想請三哥一起去一趟歧王府，不知三哥有沒有時間？”
“我隨時都有時間。”趙廷美說。
“那好！”趙承宗站起身來，“那就這樣說定了！我這才回到汴梁，有些事情還需安排一下，就先告辭了！”
“這麽快就要走了？”趙廷美有些訝異地站起身。
是啊！寧雪希也驚訝地望著趙承宗，才回到秦王府，她還想多坐一會兒，多看趙廷美幾眼呢！再說了，她還想去看看嫣紅呢！
趙承宗望著雪希：“咱們走吧！你忘了？還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辦呢。”
“好吧！”寧雪希依依不舍地站起身。
趙廷美示意有財：“送送駙馬爺。”
“不用了，三哥。都請留步。過幾天我安排好了，再派人來給三哥送信就是。”
“好吧！”趙廷美點頭，“雪天路滑，你們好走。”
寧雪希依依不舍地跟著趙承宗離開秦王府，坐上了回駙馬府的馬車。街道上有人有條不紊地掃著雪，車輪從掃過的街道上輾過，留下兩行嶄新的車痕。
“為什麽這麽快就走了？”寧雪希悶悶不樂，“其實，那件重要的事情可以晚一點再辦的。”
趙承宗掀簾看了看街道上掃雪的人，他們都戴著氈帽，帽沿壓得很低。寧雪希有些緊張：“這些掃雪的人是那些人扮的？”
趙承宗點點頭：“所以，咱們在王府不宜久留。既然都已經回到汴梁了，麵也見上了，你還急什麽呢？來日方長，還有的是時間見麵。”
“我知道了。”寧雪希低聲說。
是的，來日方長，她不能急！有的事情，隻能慢慢地解決！
趙承宗望著寧雪希：“我給你易容成了這樣，你家王爺還能認得你，可真是不得了。”
寧雪希臉上一紅：“他哪有認得我。”
“他第一眼見到你就認出你來了，你沒有發現嗎？”趙承宗笑了笑，“見到你，他明明很驚喜，偏偏卻表現出一副很冷淡的樣子，你們倆真是有趣。”
真的嗎？趙廷美真的見到她很驚喜，卻表現出一副很冷淡的樣子？寧雪希有些不太相信，冷淡她是看出來了，可驚喜她怎麽沒感覺出來？
“我現在終於明白你為什麽這麽牽掛他了。”趙承宗說。
寧雪希臉又一紅：“我哪有牽掛他。我牽掛的是每一個人，好嗎？”
“是嗎？”趙承宗笑著搖了搖頭，“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啊！明明心裏是在乎對方的，卻非要嘴硬，非要表現出不在乎的樣子。”
這……這怎麽可能？她和趙廷美才認識多久啊，半年時間而已！
“別開玩笑了”，寧雪希訕訕地說，“我不過是一個小小的試婚丫頭，而他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一個高高在上的王爺怎麽可能在乎一個身份卑微的小丫頭呢！”
“我雖然不是高高在上的王爺，但也是兩朝宰相之子，我怎麽就這麽在乎一個身份卑微的小丫頭呢？”趙承宗問。
“去去去！”寧雪希撅起嘴，毫不客氣地瞪他一眼：“不調戲我你難受嗎？”
趙承宗笑了。
寧雪希默默地絞著自己的手，她在想，如果趙廷美真的在乎她，那會是因為什麽原因呢？是因為，錦溪的臉可能有些像他的亡妻張玉蓉嗎？
不管怎麽樣，她覺得隻要他在乎她就好，哪怕她不過是人家的替身，能陪在他的身邊也是一件幸福的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