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灰燼

第03節

“還真不一樣呢,有男人的女人,一看就滋潤多了。”小言不以為然地笑了。

滬妮不以為意地笑笑:“你怎麽樣?”。

“還不那樣。”小言邊說邊大吃著沾滿紅紅辣椒油的各種菜類,忙得不亦樂乎。

“很過癮?”滬妮問。

“什麽?”小言抬頭詫異地問。

“火鍋。”

“那當然,你不是重慶人,你不知道老長一段時間吃不到火鍋有多難受。”說著又從滾開的鍋裏撈上來一隻鵪鶉蛋,在嘴邊吹著,說:“我喜歡重慶,沒有一個城市讓我這樣喜歡過。”

“想回去?”

小言冷笑了一下:“現在?等老了以後再說吧。”突然又換下了她玩世不恭的表情,很認真的說:“我以後肯定是會回去的,在那裏才有根的感覺。”

滬妮沉默了,在哪裏,她才會有根的感覺呢。手機突然地響起,滬妮趕緊在包裏翻騰著找起來,肯定是秋平的,漣青不會給她電話的。

“滬妮,你在哪裏?”

“我在外麵呢!”滬妮躲閃著小言探詢的目光和帶著揶揄的笑容。

“我剛剛給家裏打電話,你不在。”

“我在和小言在一起吃飯,在八登街。”看到小言越來越好奇的表情,就站了起來,走出去問:“你吃飯了嗎?”

“吃過了,還有一些事情要處理一下,就可以保證星期六星期天完全地休息了。”

“真的?”有什麽比兩個人在一起來得愉快呢。

“真的!你什麽時候回去,要不我一會來接你。”

“不用了,吃完飯我們還會玩一會兒,你忙你的吧。”

“反正我今天不會太晚,你一個人回來我不放心。”

回去座位上,小言笑著把筷子一放,說:“你那個孟秋平。”

滬妮對小言是有訴說欲的,她微笑地說:“是啊。”

“來真的了?”

滬妮吃著碗裏熱氣騰騰的竹筍,沒有說話。

“說真的,你們會結婚嗎?”

滬妮放了一個竹筍在嘴裏,叫得脆生生地響,低了頭說:“也許吧。”然後又肯肯定地說:“要結的!”

“他怎麽樣?”小言興趣很高的問:“有錢嗎?你還沒有告訴過我他有錢嗎?”

滬妮看著麵前興奮的朋友,說:“你去居委會工作肯定會得大紅花的。”

“別打岔,快說啊!”

“沒房沒車沒錢,就是一個打工崽。”滬妮沒好氣地說。

小言失望了,把身子向椅背上一靠,拿了筷子重新在鍋裏打撈起來:“我不是說你,滬妮,你這個人就是一點都不現實。人活在這個世界上首先應該是物質的,才有可能找到精神的東西。有了錢,你才會發現這個世界是屬於你的,就像對酒吧裏的”牛郎“,你給他錢,讓他幹嘛他就得給我幹嘛!你這樣,給你介紹像樣一點的,有基礎的,你不要,去找一個窮小子,你對自己就這麽隨便啊。”

“你真的,……和你不喜歡的人**也不覺得難受?”滬妮低聲地問,眼睛裏好奇地笑著。

“什麽話?當然不能和自己不喜歡的人**了!我什麽時候和自己不喜歡的人做了!”小言不滿地說。

“那……你喜歡那麽多人?”滬妮不由地睜圓了眼睛。

“有什麽不對嗎?而且,人有許多可愛的地方,比如張勇,是因為他有錢,所以他可愛。有很多的男人,就有擁有更多感情的基礎,比如顧鵬,有很多的錢,你就可以考慮嫁給他。隻有一些的男人,就像我店裏的”牛郎“,他們隻有外表和精力,他們也很可愛啊!那你就玩兒玩兒他,娛樂嘛,生活本來就應該是多姿多彩的。”

滬妮笑笑,不置可否的態度,朋友之間,必須有一點共視才好的。

桌上的菜完全地被消滅的一幹二盡,每次和小言吃火鍋都會感到肚子是那樣的不堪重負。結了帳,兩個女子滿意地向外走去。小言笑著拉了滬妮的手摸她的小肚子。滬妮的手在小言的小腹上感到隆起的幅度,然後兩個女子放肆地大笑起來。小言把手伸到了滬妮的小腹上,也是隆起的幅度,又是一場大笑。

小言把車鑰匙交給門童,要他把車開過來。

“你看,先有了物質,你才有可能享受精神的東西,你讓別人幹嘛,別人就得幹嘛,因為你花錢消費了,你給他們帶來了利潤,最重要的是你還得有輛寶馬,讓別人給你泊車也覺得是驕傲的。”小言恢複了她優雅的姿態,傲然地站在華燈之下。

滬妮和小言是不一樣的,她與生俱來地就有一股書香的氣質和高貴,雖然沒有念完大學,她是清新的,雅致的,還微微地帶著一點憂鬱和滄桑,那是時間和生活留給她的痕跡。此刻她把手插在裙子的兜裏,很好脾氣地點頭說是。

“真的,我真的希望你嫁個有錢人,那樣,我們還可以一起去香港購物呢。”

“找不到,我有什麽辦法。”滬妮安靜地笑著說。

女人在一起,難免地談論男人,時間一久,難免地生出一些分歧。

小言很嫻熟地開著寶馬車,姿勢優雅。滬妮坐在副駕位上,看著徐徐後退的燈光下的街景。

“噯!噯!說話!我又不是你的專職司機!”小言最受不了沉默,她抗議地說。

“說什麽?你的顧鵬?”滬妮回頭笑著問。

“可以啊,說顧鵬也蠻好的嘛。”

“說他什麽?”滬妮揶揄地笑。

“去你的,個死妮子!”

滬妮笑起來,小言也笑著說:“我發現你比以前開朗多了呢!”

“說真的,你打算什麽時候和顧鵬結婚啊。”

“我打算有什麽用,人家老婆孩子都有的,我一個人打算有什麽用?”

兩個人就沉默了,都默默地看著前方,前方,是塞得滿滿的車輛。

“其實,結不結婚也無所謂,反正他老婆也不在這裏,我覺得我比他老婆還像他老婆。我們什麽都不缺,隻缺那張紙而已。”小言做出無所謂的樣子說:“而且,他對我也真的很有誠意。”

滬妮知道小言說的誠意,就像小言駕駛著的這輛寶馬,這真的不能否認顧鵬怎樣的誠意。物質的程度,有時候真的可以說明一個人的誠意。小言說過,“他舍得給你啊!他舍得!”

街道還在堵塞著,小言不耐煩地按著喇叭,後麵的車也開始按,前麵的車也在按,街道上一片喧囂吵鬧。

電梯在八樓停了下來,還沒有走出去,就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強勁的音樂,迪吧裏正熱火朝天地沸騰著。那是迪吧裏傳來的聲音。迪吧的對麵,還有清吧。這裏是小言的王國,是她不斷壯大的夜的世界。

“去哪邊?”小言問。

“還是去清吧吧。”

小言笑笑,說:“其實偶爾去一下迪吧你會發覺自己更年輕的。”

“算了,那裏太吵了,受不了。”

坐下來,小言問:“今天要不要給你叫一個?”

滬妮趕緊的擺手,以前她都從來沒有“要過”,今天更不能要了,秋平還要來接她呢。

小言也不勉強,自己叫了一個挺拔英俊的小夥子過來,在她旁邊坐下。掏出煙來,在這裏麵,她勢必是要吸煙的,為了展示她優雅的吸煙的姿勢。遞了一隻煙給滬妮,自己再淺淺的夾了一根。男孩很識趣地打燃打火機,殷勤地把火苗湊到小言麵前。小言示意了一下,“懂事”的男孩趕緊討好地把火苗湊到了滬妮麵前。滬妮點燃煙,說了聲:“謝謝!”

小言大笑起來,說:“你跟他有什麽好謝謝的啊!”笑著把煙點燃,然後湊到滬妮跟前問:“你看他怎樣?新貨,還沒有被‘架空’的。”

滬妮下意識地看了男孩一眼,大概不到二十歲的光景,長得清秀英俊,身體上還沒有留下太多煙酒和欲望的痕跡,他的眼睛還算是清澈的。

“把他給你怎樣,我再去挑一個。”小言說。

“不,不,我不要!”

“瞧你!是你玩兒他,又不是他玩兒你,是你要他幹嘛他就得幹嘛。你可以什麽也不和他做,不高興了你就打他,罵他,擰他,掐他,煽他大嘴巴!你還可以拿鞭子抽他!很過癮的!”小言露出了一臉惡作劇的壞笑。

“你變態啊!”

“看你說的,人有的時候是需要發泄一下的。”

“別人就由了你這樣?”

“這些人你以為是什麽啊,錢放在那裏,命都不要的!賤!一個比一個賤!不過,還是用自己的”勞動“換錢用,這一點來看,還是值得尊敬的。”

滬妮不說話了,小言不知道她也“做”過,雖然曆時短暫,但畢竟是做過。她對“這些人”有一種本能的同情和理解。生活所迫,不得已而為之。

“你看,我這裏生意還很不錯的。”小言淺淺地吸了一口煙,手臂搭在沙發上,眼睛四處看著,滿意地檢閱著她的王國:“有些香港的闊太太還定期地組團過來呢。”

酒吧現在已經是座無虛席,裏麵坐滿了各種各樣的女客。她們消費著酒水、小吃,當然最主要的還是“牛郎”。小言在這裏已經成功地把男人變成了商品,供女人消遣用的“工具”。在某鍾意義上,她是女權運動的身體力行的執行者,雖然她壓根就沒有想過“女權”的問題。

“顧鵬沒有意見嗎?”滬妮問。

“什麽?”小言把目光收回來。

“你一天泡在‘牛郎’堆裏。”

“賺錢嘛,也是工作需要。他還是很相信我的。”

“那你放心他?”

“你看你,心眼小了是吧。我們都互相信任的。再說,就算他玩兒個把小姐,那也是在消費商品,不涉及感情的,兩碼事。……這樣的年月,難不成你還真的要求哪個男人會為你守身如玉,太幼稚了吧……再說,我們誰也不虧!”小言把男孩的耳朵拉了拉笑著說,順勢在他耳朵上吹了一口氣,很撩撥人的架勢,男孩很體貼地攬了她的腰。很懂得風情的樣子。

“受不了你!”滬妮把目光移了過去。

“看你!我給你說過多少回了,不要那樣約束自己,不要把條件定得那麽高,你會快樂很多的。”

滬妮淺淺地笑笑,沒有說話。

“哦,我忘了,別人現在已經有小情人了的人了。”

滬妮拿起自己的科洛拉啤酒瓶,一揚脖子,喝了一大口。台上,一個男*****著鋼琴伴奏,另一個男人用有點沙啞的聲音唱著:“是什麽樣的情深意重,直要兩個人拿一生當承諾……”台下的舞池裏,有幾對男女在其中翩翩起舞。女伴,大多是半老徐娘,臃腫富態。男伴,清一色的年輕英俊。他們臉上都帶著迷醉的表情,沉溺在煙酒金錢和欲望中的迷醉。男人們大多身體已經被侵蝕了,小言說他們一般隻能做三、五年,三、五年以後再棒的身體都會給他掏空,那才真的是“殘花敗柳”。說有許多做這一行的,有些在“從良”以後都會得上性冷淡,有的常常遭遇有*****待傾向女客的,幾年以後幹脆就不能再過**了。代價是慘重的,但錢的魅力足以讓他們抱著僥幸心理,繼續在金錢和肉欲的旋渦裏掙紮。這裏的每一個角落,每一寸地板,就連空氣裏都充溢著物欲的**,一個不能以真麵目示人的場所,也或許,這裏才是人們展現真麵目的絕佳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