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灰燼

結局

就這樣,兩年過去了,又是台風的季節。

海南,酒店裏的XX膠卷專賣店裏,一個三十歲左右的漂亮也憔悴女子,臉上帶著淡然安靜的微笑,接待不斷前來買膠卷的顧客。她的臉有些浮腫,因為有那麽的一段時間酗酒造成的輕微酒精中毒,在生命失控的那段時間,人躺在煙和酒築成的廢墟裏,站不起來,直到有一天醫生告訴她,她突然發生的心髒顫動是因為酒精過度引起的,直到有一天,她決定就這樣平淡地生活下去,麵對所有的平庸和無為,隨波逐流的過下去。在這個島嶼上,在這個邊緣地帶。

常常地沒有工作,靠寫作來維持生活,也常常地貧困,偶爾地,有一筆不算小的收入,但誰還在乎以後,有了,就用了,然後,再不停地寫,覺得孤獨了,就出來找份工作,不用做太久,因為不用太久,就會覺得膩了。所以,總是找不到太滿意的工作。

在這裏的城市生活,人會有一種很滄桑的感覺,這個古代流放文人墨客的地方,至今還殘留著當時的蕭瑟和悲涼,而且那種情緒直至滬妮的心底,讓人更加感到“天之涯,海之角”天之盡頭的蒼涼。

有新到的一撥客人坐在大廳的沙發上休息,等著領隊的取房卡。

“孟總,你的房間在1206,可以看見海景的房間。”秘書把房卡遞給了一個穿著粗布休閑褲和T恤的挺拔男子。

“謝謝!”男子接過房卡,帶上簡單的行李,向電梯走去。

有客人在抱怨這裏的膠卷太貴了,滬妮淡淡地解釋,這是統一價格。

生命仿佛在繼續,但每天同樣沒有新意的重複,又仿佛生命已經停頓了,時間很慢的蠕動,幾乎忘記了呼吸。遠處的海麵上有海鳥飛過,滬妮靜靜地看著它,有片刻的失神。如果已經丟失了足夠的力氣,就隻能對過去回避,對未來消極抵抗。盡管如此,還是偶爾會有一些不安分的因子跳出來觸動生命裏永遠的回憶。

沒有夢的一個夜晚,很久都沒有夢了。尖利的鈴聲把滬妮從昏睡中扯回來,睡夢中是黑呼呼的一片,眼前也是黑呼呼的一片。打開台燈,旁邊是一疊淩亂的書稿,那是訴說欲望的結果。旁邊的煙灰缸裏,滿是昨天夜裏燃燒過的劣質香煙的灰燼。秋平曾經說過,昨天,隻是時間燃燒過後的灰燼,它飄在昨天的陳舊陽光裏。秋平不明白,有的灰燼像夢魔一樣飄進了今天的陽光裏,揮之不去。

梳洗過後,穿上一條白色的棉質長裙和沙灘鞋。天還沒有亮。

今天想去海邊看日出,看那樣驚心動魄的希望誕生的景象。好久沒有去看日出了。

海風還是涼的,滬妮慢慢地走在鬆軟的海邊,海的盡頭是什麽,或許真的什麽也沒有了。

海邊零星地走著一些遊客,都是趕早來看日出和拾海螺的。

天漸漸地紅了,瑰麗壯觀的紅,淒愴鮮豔的紅,無與倫比的紅,一輪紅彤彤的太陽浮出了海麵,才露出那麽的一點點,光芒照在海麵上,波光粼粼地紅色裏,偶爾湧動一點冰冷的藍,水與火就這樣奇異地交融,仿佛冰冷的海水也在**地燃燒……

在遠處的沙灘上,一個穿著粗布短褲,白色T恤和沙灘鞋的男子正慢慢地在海邊漫步。他們部門開會,地點選在了這裏。昨天晚上入住的亞龍灣滬妮工作的酒店。

沙灘上有一個顏色綺麗的海螺,是昨晚漲潮衝到沙灘上來的。他彎身把它撿起來,仔細地端詳,然後看著已經慢慢白亮的天空,悵茫若失地歎口氣。

然後,他看見了遠處向這邊慢慢走來的女子,海風吹拂著她的長發和長裙,他無數次輕撫過的頭發,至今,還記得那樣的柔軟和冰涼。海風吹得她瑟瑟發抖,她抱緊了雙臂,慢慢地靠近了。

他的心開始狂亂地跳動,是那張刻在他腦子裏的臉,一張憂鬱默然的臉,神經質的青白膚色,眼底深藏的荒蕪和悲涼。他茫然等待了兩年的女子……

她停了下來,她看見了他,她在恍惚的夢境和現實之間苦苦掙紮。或許,她一直都在等待,在世界的盡頭等待……

兩個人就又這樣注視著對方,幽幽地,過往和將來,仿佛就這樣銜接了。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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