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君

第 二 章

第 二 章

子瑜醒來的時候大廳裏已沒有人了。頭腦還有一些不清醒,不由罵道:“靠!全走光了,什麽人啊?也不知道把我送回房去。”

還未站起身,便覺得頭痛欲裂,眼前昏花,唉,這是醉後的弊處。

說什麽一醉解千愁,可是誰又能一直醉呢?醒來之後不是什麽也解決不了?還要忍受這錐心刺骨的痛。

所以子瑜一直很討厭喝酒......

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卻又被一隻手按了下來。

子瑜抬起頭,看見一張俊美非凡的臉離自己越來越近......

豔麗的血紅大袍似乎一直在他的腦中飄忽,媚惑、誘人.......

“子瑜不要生氣,本王這就送你回房。”那聲音低沉,出奇的溫柔好聽。

吳子瑜卻昏昏沉沉的,說實話也沒聽清這人在說什麽,隻是自顧自的點頭,感覺一股幽泉在山間泠響。

再次閉上眼前,他伸手勾著那人的脖頸,往他唇上狠狠咬了一口,眼裏盈盈帶笑,戲謔道:“美人兒,你真美......給爺笑一個。”

伍霆琳睜大眼睛,瞳孔緊縮,呆滯了半晌。回過神來時,眼裏直冒火花,青筋凸起,猛然一把推開吳子瑜,大喝道:“來人啊,把這廝給本王關牢裏去!”

隻是半天沒有動靜,伍霆琳氣也消了不少,才想起自己剛剛讓其他人都去歇息了。

再看那人,居然也沒有一點反應。

俯身一看,竟然睡著了。一時哭笑不得。

何必和一個醉了的人一般見識?

說實話,那個吻他一點也不討厭......

子瑜的唇很柔軟,撫上去就像滑滑的泥鰍。顏色也很美,如同桃花的花瓣。

情不自禁的,伍霆琳又靠了上去,這次自己送上了唇,印在那人唇上。

開始那人還不停的囁嚅,後來也漸漸回應自己,將那本應該一下即逝的吻變得深入骨髓。

彼此的呼吸越來越重,伍霆琳是喘著氣將那人推開。按著胸口,仿佛還在發狂的跳動。

看著子瑜的臉。

這些年,那人似乎越發的瘦了......

在伸手去撫那人發鬢的時候,那人卻微微皺起了眉,不瞞的囁嚅道:“皖紫,別鬧了,我還要睡覺......。”

皖紫?

伍霆琳微微眯起了眼,眸光寒凝,瞬間變得陰戾。

淩都的氣候真像伍霆宇說的氣候宜人。

潦水盡而寒潭清,煙光凝而暮山紫。

夜間飛雨,白日放晴。

早晨空氣清新流暢,含馥鬱芬芳。子瑜早上起來的時候,都會跑到院子裏深吸的濃鬱淳美。

今早卻有些不同。

子瑜睜開眼睛的時候發現這環境似乎有點不一樣了,不,是很不一樣。

楠木床變成了朱紅的楣,羅幃綺櫳,繡闥雕甍,不知比他睡那華麗了多少倍。

頭痛欲裂,子瑜揉了揉腦袋,開始回憶昨夜的事。

他並沒有醉得神魂不知,腦中片段的記憶還是有的。

他記得,他迷迷糊糊看見了一張很合胃口的臉。

英俊爽朗,高挺的鼻梁,修眉入鬢,星眼薄唇,俊美而不失威嚴,嗔笑風情。

那時候覺得眼熟,此時覺得五雷轟頂。

天!那不是那條響尾蛇嗎?

他還記得,自己勾著那蛇脖子“吧唧”了一下......

一想便是一頭冷汗,瞬間如同晴天霹靂。

再轉身,看見**躺著的人。

傻子也知道這貝闕珠宮是誰的了。

隻是,現在這到底是什麽情況?

看著那個熟睡的小屁孩......

王爺的臉果真是俊美非凡,又不像伍霆宇那般帶著女氣。倒還真是自己喜歡的類型。

清醒的時候還能記得這是條蛇,醉的時候難免會那個啥。

看著那睫毛微微動了動,吳子瑜嚇得連忙合上雙眼。

卻聽那王爺含笑帶侃道:“原來子瑜喜歡的是男人,難怪一直未娶嬌妻。”

吳子瑜知道裝不下來了。睜開雙眼,帶笑,神色也很正定:“那是王爺美貌更甚女子,不知子瑜昨夜有沒有做過什麽越禮之事?”

王爺臉上掛不住了,嘴角微微抽搐了幾下。眯著眼睛危險道:“要怎麽樣也是本王對你怎麽樣。”

子瑜“哦”了一聲,既然自己沒事,那便是彼此什麽事也沒發生了。

子瑜坐起身來,衣衫盡脫,床邊也無衣物。不由客氣道:“王爺,子瑜打擾了一夜了,實在不好意思,麻煩您給一身幹淨的衣物,子瑜這就離開。”

王爺眯著細細的蛇眼,盈盈帶笑:“既然知道打攪了本王,是不是也應該補償一二?”

子瑜一時張口結舌,目瞪口呆的盯著王爺:“補?什麽補償?”

王爺戲謔一笑,起身對著他耳畔道:“就把你補償給本王吧。”

子瑜幹笑幾聲:“王爺說這話,歧義過多。”

“就是子瑜最不想的那個......。”說著,伸手探入那被褥之中。

結果一聲慘叫。

“伍霆琳!老子忍你很久了!”

砰然巨響。

半晌王府裏的人都仿佛被點了穴,一動不動。

隻見一個身披被褥的赤‘裸男子從王爺臥房裏跑了出來。

此後,王府上下流言四起。

丫鬟甲,掩麵拭淚:“子瑜公子是個好人,王爺怎麽可以這樣......。”

侍衛甲:“就是因為你們那啥公子太好了,是男人的都會有欲望,何況他是王爺,當然不會放過。”

丫鬟乙:“所以說男人沒一個是好東西!”

侍衛乙:“那你去找女人啊,幹嘛找老子?”

丫鬟乙:“親親,你是男人中的極品......。”

眾:“......。”

話說吳子瑜包著被子回房之後,三天沒有出門。倒真像發生了什麽......

要的就是這個效果!

與其等真發生什麽,還不如把事情鬧大一點,讓那個小皇帝良心發現,早點把自個兒召回京。

小屁孩不是斷袖,這點他知道,可是恨一個人入了骨髓,就難免不會做出什麽衝動的事了......

這個朝代斷袖雖不是什麽天大的事,但是這強迫之事傳出去,王爺麵子上也過不去。

他是想當皇上的人,名聲自然很重要。

可是吳子瑜萬萬沒有想到,三天後的情況會變成這樣......

看著那個一臉溫柔,手中端著熱粥,口氣足足可以讓他掉一年份兒的雞皮疙瘩的王爺(?!)。

“子瑜,來吃一口。”

吳子瑜真不知這唱的是哪兒一出......硬著頭皮把他喂過來的熱粥一口口吞了下去。樣子哪裏像喝粥,就像在吃螞蝗。

皇上啊,微臣發誓再也不叫你“白眼狼”了,您老就高抬大手,大發慈悲,召我回京吧......

王爺卻很滿意他的表情,喝了粥又輕輕扶他躺下,當著一屋子目瞪口呆的人曖昧道:“那天的事都怪我,以後我會小心一點......。”

這話是什麽意思?!

吳子瑜真想一個枕頭砸死他。無奈他是王爺,就像他說的,這人是主子,他是奴才。

好吧,好吧。既然王爺你想玩,難道他吳子瑜還不奉陪到底?

睡下後吳子瑜勾著唇角,柔聲道:“王爺慢走......。”

王爺愣了愣,看了他一眼,也是一笑。

淩州的五月姹紫嫣紅,萬花爭豔。

初夏和煦,蕊萼相輝,芳香四溢,便迎來了淩州一年一度的“花魁大賽”。

好水養人,好景怡人。

淩州的自古出美人,美人如淩州景,百看不厭。

手似柔荑,膚如凝脂,麵如冠玉。

“子瑜,今年的花魁大賽,可就看你表現了。”

王爺笑著說這句話的時候,遭來吳子瑜一記白眼:“什麽叫看我表現,子瑜隻是去為花魁作詩一首,王爺就非得說得跟我要去競選花魁一樣嗎。”

王爺哈哈一笑:“我倒真有這種打算。”

子瑜忍了半天,才把“你他媽的去死”改成了:“王爺比在下有實力。”

此話一出,王爺果然盯著他不說話了。

自從那臥房喂粥,吳子瑜和這人的關係在別人眼裏變得曖昧,在自己眼裏,變得不清不楚。

奴不奴,主不主。

反正他也不是天生犯賤,非要比人家低上一等。他愛怎麽就怎麽吧。

清者自清,濁者自濁,人生百年若寄,不如一笑忘千秋。

到底,他想要達到境界的太高......

皖紫的家鄉便是淩州,那人自小便貌若天人。

他的母親是淩州名妓,也曾是淩州連續五年的花魁。他不知道父親是誰,母親也隻告訴他,那是一個旅人,可他們,最終隻餘下那一點點交集。

子瑜一直很敬佩那個女人。

因為她知道,很多事無法強求便要學會放棄。

她不像其他女人一樣一直活在自我編織的夢裏,也沒有去憤世怨俗。

生命中也許需要一個人,但不是非有一個人。

隻是很久以後,吳子瑜再次想到那個女人的時候,心境卻完全不同了。

淩州去年的花魁名叫瓔玲。婀娜旖旎,媚容豔色,一曲“逝君”得眾人傾慕,也為她贏得這花魁之名。

子瑜對這美人的如花美貌倒興趣不大,隻是這曲“逝君”......

魂牽夢縈胭脂露,

珠歌翠舞與君許。

瓊貌降唇終有老,

不如一曲逝君懷。

不曾言,天長地久。

不與祈,海枯石爛。

餘香嫋嫋熏熏然,

一舞曲罷入君懷。

再回首,春光依舊。

朝菌不知晦朔,蟪蛄不知春秋,言其生命短暫。是墮落凡塵,珠歌翠舞,還是出塵於世,遊於萬間?

吳子瑜心性極高,卻感歎,自己終究是個凡人......有七情六欲、有喜怒哀愁,逃不過七宗罪過。

今年,參賽的卻沒有這瓔玲。聽說,自去年大賽過後,瓔玲便去了京城。

子瑜突然想起那家叫“逝君”的青樓,也許,這瓔玲便是逝君的主人。

吳子瑜也不知道這伍霆琳的想法,在他看來,小屁孩絕對是一個有欲望、有野心的人。

隻是他到現在也沒有一絲行動,又算什麽?

那時候子瑜和伍霆琳都還不知道,萌發於兩人心中的一種東西,在慢慢生長......

月色蒼穹,蟾光如紗。

水光粼粼,湖光美景在黑夜中變得朦朦朧朧。

燭照半籠。子瑜將燈籠放在岸邊,便隨地而坐。

湖中央早已是隻隻畫舫,條條輕舟。

燈火通明處,熙熙攘攘的人群。

今年的花魁大賽,便是在這“洛羽湖”舉辦。

子瑜也不是不喜歡熱鬧,而是他今天不知怎的,就想一個人靜一靜,等大賽落尾的時候去露露麵。

今年大賽盛況空前。因為老大換成了個王爺。

伍霆琳的手段當地官員沒有不知道的。

那個本應該是當今聖上的爺,現在隻封了個小小的淩都。上任難免會脾氣大,混入官場這麽多年,誰都不想當炮灰不是。自然爭先巴結。

這花魁要好好的選,一選出來,大家想的都是直接送王爺**去。

不過這王爺今天貌似狀態不太好。

台上不看,一個勁兒的外入口看,還不停的和武樟訶嘀咕著什麽。

像是在等人。

隻是什麽人用得著王爺這麽費心?

“子瑜來了沒有?”

樟訶麵帶微笑,又一次道:“回王爺的話,還沒。”

這些時日來,王爺對那個人好像關心過頭了。

這真的還是對一個人才的上心麽?

樟訶想問,卻一直不敢。因為有些東西一旦變了,隨而改變的還有更多......

突然,整個船艙漆黑一片。

下麵的人便開始**起來。

不過隻是一瞬,台上一束琉璃光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迷漫的氤氳,霧氣繚繞。

一個身穿綺羅美服的絕美人兒緩緩升起。

麵上是薄薄的輕紗,看不到容顏,淺淺的璃光光照射在他的臉上,卻呈現出一種妖異的風情。

美人的眼裏有一束淡淡的藍光,動作也放得很開,不像淩都人。

響起一曲帶著憂悒的曲子。那華衣美人兒動作也變得輕緩。

突然一個躍身,曼妙舞步,旋轉落地,然後睡地,緩緩抬頭間,姿態宛妙,雙瞳剪水,含情帶愁。

一曲舞罷,四周卻依然是漆黑如墨的死寂。

淡淡曲子還在響起,纏綿悠遠,愁心漫溢。

那華衣美人依然不動,帶動著時間隨之靜止。

曲止之時,響起了幾聲巨響。

隻見天空中燃燒起一朵朵異彩紛呈的奇葩。

煙火是短暫的美,如同曇花一現,過後又是淡淡的傷......

那台中的人兒卻不見了,仿佛那瞬間的煙火。

“剛剛那人是誰?”

之後人紛紛議論。

“好像是瓔玲。”

“怎麽會,她說過不來了。”

“我見她是皖玉,隻有皖玉才有那麽美......。”

“切,皖玉都死了那麽多年了,你當我們今天是全見鬼了啊?”

“那她,到底是誰啊?......。”

那美人到底是誰?

這連安排這出大賽的官員大富們也不知道。

當王爺站起來宣布:“今年的花魁便是剛剛那人吧。”的時候,子瑜出現了,美人不見了。

王爺的目光剛剛一直被那美人吸引,也不知道子瑜是什麽時候出現的。

麵一垮,冷冷道:“子瑜還真是貴人事多,讓本王好等。”

說完才發現子瑜的注意力還一直在那台上。不由微怒。卻聽子瑜低聲道:“那首曲子是‘逝君’。”

王爺蹙眉:“子瑜知道剛才表演之人?”

“或許。”

“剛才你去哪兒了?”

子瑜笑答道:“河對麵。”

王爺愣了愣,回頭對主辦官員道:“花魁便是剛才那人了,令你們三日之內把人給我找到。”然後上前幾步:“備轎,回府。”走到子瑜麵前的時候,無甚表情的看了他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