逝君

番外一

逝君(強強才子文) 番外一

淄羽宮是伍霆宇母妃貞妃的住所,伍霆宇小的時候便很喜歡這個地方。

那時候貞妃還在世。皇帝的專寵讓那個身份卑微的官俾一夜之間榮華富貴,紙醉金迷。

別人都說,那是因為貞妃傾國絕世的容貌。她的母親真的很美,即使是那還說不出任何形容詞的小時候,他便喜歡賴在母親懷裏,仰著頭看她垂下來的容顏,如同碧水中的清蓮。

那張臉卻也是寂寞的......從不展開的眉,從不勾起的唇......

那時候伍霆宇便知道,母親不開心。

“母妃,你喜歡父皇嗎?”終於有一天,伍霆宇忍不住問她。

貞妃的嘴角有些苦澀,聲音是一如既往的溫和:“我不知道,什麽叫喜歡。”

其實伍霆宇也不知道......什麽叫喜歡。

於是她一直覺得,母親是不愛那個男人的。不愛,卻被深深鎖在了這個宮中,所以,她不快樂......

為臣,嫉也,為婦,善妒。

皇帝的寵愛似乎讓他們得到了很多,錦衣玉食的生活,隻要微微蹙眉間便有一堆人忐忑不安。

隻是那以後,當伍霆宇慢慢長大,他才知道,這一切不過是一種假象。

他聽到有人在背後罵母妃是“狐狸精”、“勾引人的賤貨”......

一向性子溫和的伍霆宇也發了火,和對象扭打成了一團。隻是打過了,他才看清,那個人是他的二哥伍霆銘。

這事很快傳到父皇耳中,父皇並沒有多問其他,隻是問:“誰先動的手?”然後,他被罰麵壁三日。

很快的,朝中也有人彈劾他和母妃,喻母妃是“妲己”、“褒姒”,說她禍國殃民,而自己仗勢欺人,恃寵而驕......

他想不懂,一向溫和可人的母親到底那裏錯了?她不過是個被鎖在深宮的可憐女人......

很久以後他才知道,那一切,都是因為那所謂的“專寵”打破了宮妃間的平衡,而她的母親,也因為妒忌成了眾人之矢。

淄羽宮一直很清靜。

貞妃不喜歡熱鬧,也不喜歡身邊有很多人圍著轉。

一入夏,那藤蔓茂盛,紫藤蘿開滿整個院落。

母妃便喜歡坐在藤蔓下看水池中的紅魚嬉戲遊水。

這樣的畫麵真的很美,那日父皇來了興趣,說是要親自為母親作畫。

宮人們很快準備好了方桌和筆墨紙硯。

父皇作畫的速度很快,筆尖走過,便繪出一副情深。

伍霆宇從未見過父皇這般專注的表情,貞妃也沒見過,她期待著那幅畫,卻又害怕......

似乎是畫完了,伍霆宇看著父皇緩緩站起身,手中仍執著筆。

伍霆宇有些好奇,想湊過去看,卻被母妃一把拉住。他才發現,父皇的神情有些奇怪......那種眼神,似神情,似懷戀,似悔意......又似決裂......

他看了很久,才抬起頭來,目光慢慢移到母親身上。

那時候,伍霆宇發現母妃竟在發抖,那美麗的身體在一瞬間變得單薄無力......

那天,父皇隻說了四個字:“原來......不是......。”

貞妃死那年,伍霆宇才五歲,很多事他也忘了,也不懂。隻是他記得,母親死的時候,手中緊緊抓著那幅畫。

那是他第一次打開那幅畫卷......

父皇畫得很像,即使伍霆宇記得他作畫的時候並沒有抬幾次眼眸。

畫中的人兒站在紫藤蘿蘭下,身上的白紗都被沾染了花的紫色,烏發成鬢,幾絲散落。

柳眉成飄,朱唇輕勾,眉目間幾分嫵媚,渾身散發的卻是和媚氣截然不同冷冽。

記憶中的母親溫文淑慧,溫柔順和,又怎麽會有那樣的神情......

他看著那幅畫沉思了很久,將畫卷收入懷中......

伍霆宇知道,母親是被那個女人殺死的,那個天下最有權勢的女人......以“□後宮”為名,賜了一杯鴆酒。

那時候父皇出宮遊獵,隻是回來後,他哭跪在禦書房一天一夜,那個男人也隻罰了皇後半年月錢為懲,大葬貞妃。

伍霆宇不是沒有想過給母妃報仇......隻是無權無勢的自己又如何和那個女人鬥?那個女人放過自己已經很不錯了......

他也記得答應過臨死的母親的事,好好活著,直到出去的那天......

宮中的生存之道,要不就很強,強到可以提防一切窺視自己的人;要不就很弱,弱到那些自以為的強者不屑傷害到你......伍霆宇自然選擇後者。他隻想安安穩穩的待到有一天能脫離這個地方,隻是至於是哪兒,他也不知道......

唯一要和那些兄弟們交集的,便是早晚課的時候。伍霆宇也不明白父皇怎麽還想得起自己來。六歲的時候,皇上便下旨,讓他跟著皇兄們上早晚課。

伍霆宇每日坐在角落,看似漫不經心,他卻很認真的聽每日的課程,直覺告訴他,那些都會對自己很有用。

伍霆琳和自己想象中的也不一樣,不知道從什麽時候開始,自己開始在課堂上看他。隻是原本帶著恨意的眼神也漸漸變得淡了......

伍霆宇沒有侍童,每日孤零零的,很快也被人注意到。

伍霆銘一直沒有忘記那次被這個唯唯諾諾的四弟打得鼻青臉腫的事,三番四次找自己麻煩。隻是伍霆宇無論如何也想不到,那時候幫自己的人會是伍霆琳。

當時自己還沒來得及有任何反映,隻是冷冷的看著他......

那是什麽樣的感覺呢,詫異多過感動。

隻是那一刻他也清楚的知道,伍霆琳和他母親是完全不同的人。而他應該恨的,也不是他。

吳子瑜的出現是伍霆宇沒有預料到的。那個人打破了自己的平靜,打破了和伍霆琳之間的平衡。

他以為,那個人一定會對付自己,事實上他也對自己出手了。伍霆琳說:“和我打,如果我贏了,你就不準再纏著吳子瑜那小子。”

當時自己懵了,過後又覺得好笑。

伍霆宇自然是打不過伍霆琳的,隻是他不服輸,他不想就這樣放棄了這皇宮中唯一的朋友。他記得子瑜的笑臉,記得他說:“霆宇,我們算是朋友吧。”

不知過了多久,伍霆琳的拳頭終於停了下來:“算了,以後你可以和吳子瑜一起玩,不過我和他說好了,將來我們要一起出宮去了,可不要帶你去!”

於是他問他:“哥哥你最想要的,是和子瑜哥哥在一起嗎?”

答案,自然是肯定的。

他天天看著子瑜望著宮外,於是他問他,宮外有什麽好的。

子瑜給他講了很多,那沿街叫賣的小商小販;那湖光山色草長鶯飛;那張劍天涯的江湖俠客;一望無際的黃沙漫天......

那些東西,伍霆宇都想象不出來,不過看子瑜的樣子便知道,那一定很美。

伍霆宇想,即使哥哥不讓自己和他們去也要懶著他們,總有一天和他們一起離開。

而往往,很多東西是不一樣的。

伍霆宇那和母親相似的相貌,漸漸明顯,出落成子瑜口中的“小美人”。

伍霆銘連著宮裏人看他的眼神都不一樣了。有的嫉妒,有的恐懼,有的是欲望……

伍霆宇知道,他讓那些人想起了他死去的母親。

那淄羽宮中,一到深夜便傳來的女子的哭聲……

一天傍晚,子瑜和伍霆琳想偷遛出宮,卻被皇後逮了個正著。伍霆琳被叫回寢宮麵壁思過,吳子瑜卻被皇後扣押在了華清宮。

伍霆宇也知道皇後的手段,怕他會對子瑜不利,於是硬著頭皮去找父皇。本來是抱著試一試的希望,結果沒想到父皇二話不說就去將子瑜帶了回來。

隻是那天,他聽到了那個女人和父皇的話。

那個女人說:“你一直讓我以為你在意的是那個賤人,就是為了保住這個雜種。”

“如今,我已經有能力保護他了。”

“伍n,我沒有輸!得不到你的感情,我也會得到你的江山!”

“我不會把皇位給伍霆琳的。他是你的兒子,他,不配!”

……

父皇離開的時候,他還有些呆滯的站在那兒。

那是那個男人第一次對著他笑,他拉著他的手:“宇兒,我們走,我把你子瑜哥哥救出來了哦。”

然而,伍霆宇的手一直在顫抖……

子瑜也不知道被那個女人怎麽折磨了,昏睡了兩天才醒。

伍霆宇守了他兩天,卻在他將醒的時候離開了。

突然下起了綿綿細雨。天色也變得朦朦朧朧。

雨不大,卻很密,不一會兒,身上便濕透了。還是初春,幾分涼意。

“這不是四弟麽?怎麽大雨天的還出來,看,全身都濕透了。不如上哥哥那兒換身衣服。”那是伍霆銘的聲音。

伍霆宇當時腦袋昏昏沉沉的,也不知道自己這“哥哥”今日轉了什麽性,竟對他這般客氣。

伍霆宇正想拒絕,可是剛剛邁步,腦袋一沉,便失去知覺。

隻是醒來的時候,伍霆宇的世界也毀了…

赤‘裸的全身,四周那令人作嘔的**’穢味道,還有身上撕心裂肺的痛楚……

他甚至都看不清自己身在何處,腦袋早已是一片空白。

想吐,胃裏卻連酸水也沒有......

伍霆宇真的覺得,自己快要死了……

隻是,他不能死……

“四弟,你終於醒了……。”

伍霆宇看著那隻畜生,隻是點了點頭,臉上看不出什麽表情。

“昨天的滋味怎麽樣?妖精……。”本來想折辱這個人,伍霆銘故意用很惡心的口氣說。

對他作出那樣的事實際上是他一時失控。不過,這個事,絕對不能讓第三個人知道……

伍霆宇怎麽會看不出他的殺機?突然笑得很柔媚,伸手拉住他的衣袖:“就是有些痛,身上很難受,二哥,抱我去洗洗吧……。”

……

既然,我已經不配和你們一起,那麽,至少讓我幫你們得到你們想要的……

子瑜……哥哥……

那天,依舊是綿綿細雨,伍霆宇拿著那幅畫走進了禦書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