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裏薄櫻十裏塵

第34章 應寒葬白櫻(5)

第34章 應寒葬白櫻(5)

眼瞧著蘇幕帶著白櫻去安頓,九葉罌卻硬生生被符咒攔住,別說跟著去了現在連脫身都是問題!

左右都擺脫不了,下一瞬這些符咒卻一下擴張了一倍,九葉罌感覺身邊多了一份氣息,還有那份她不熟悉也不陌生的清香味。

是風華君的味道!

“風華君?”試探性一問,果真得到了他的回答:“別亂動,符咒一會會散開。”

九葉罌很聽話的不動了,身子輕飄飄的裝作不受控製往風華君那側挪去。

同樣輕飄飄的風華君看她一樣,她立馬搶著解釋:“不是我要動,是風把我吹動了……”

聽她這麽說,風華君也不好說什麽。

不出一會,蘇家周圍的符咒果真自己散開了。

風華君飄遠一點拉開與她的距離,九葉罌卻渾然不知他並不是很想挨著她,非得要飄到他身邊去,問他:“是什麽風把風華君吹來了?”

話語含笑,她分明是高興他來。

風華君神色淺淺,自動忽略她有一下沒一下向他拋去的眼神,“有要查明的事情。”

嗯,果然還是持續他一貫的言簡意賅風格啊。

九葉罌也沒細問,既然風華君說有事那就是有事嘍。仔細看一看風華君這輕飄飄的身體她一下撲哧笑出聲來。

引得風華君側目,“何事?”

“沒事。”一邊笑著一邊擺手,符咒已經散開,九葉罌便往蘇家裏去,被風華君及時喊住:“八大望族每個方向都有符咒守護,除了屋頂。”

一下會意,也就是說他們要在屋頂上呆著嘍。

隨便上了個屋頂,正巧是蘇應寒的房間。

九葉罌盤腿隨意坐下,風華君飄在一側還是那麽端正。

算了,先將白櫻與蘇應寒的事情弄清楚要緊。九葉罌這麽想,也就不去招惹風華君了。

蘇幕伺候蘇應寒喝藥,隔著屋頂都能聞到那藥的苦勁。隨便看一看,屋子裏也全是些瓶瓶罐罐各色各樣的藥材,說蘇應寒是靠著這些藥來吊著這條命的都不為過。

問蘇幕擔憂出聲:“公子,要不我去向老夫人請求幫您推了後天的會麵吧,您這身子也……”

說到一半蘇幕就打住了,眉頭緊皺,很是擔心。

蘇應寒止不住咳嗽幾聲,白色麵巾上染上刺眼的血色,簡直觸目驚心。

“不礙事……蘇家再怎麽說也是個大家,怎麽能因為利益之事耽誤了別家姑娘的終身?咳咳……”

說話不過三句便不受控製的咳嗽一陣,蘇應寒這種情況大概是從四年前開始的。

蘇幕心疼他家公子,連忙輕輕幫他扶背,“我不說了我不說了,公子自己保重身體。”

蘇應寒這麽一咳就停不下來,聲音稍大驚動了外頭候著的奴婢,在門外詢問道:“公子,公子,有什麽要吩咐奴婢的嗎?”

聽到這熟悉的女聲蘇幕就來氣,又因為蘇應寒現下身子不好而強忍著不發作,“沒事,有事我也在公子身邊就不勞老夫人操心了!”

外頭的奴婢不再出聲,但也沒有走開的意思。

飄在屋頂上的九葉罌這才想起來,打從她和風華君飄上屋頂的那一刻起這幾個奴婢就守在門外了。要說是時刻聽從差遣倒不如說是在監視房內的人。

蘇應寒。

“看出什麽來了?”風華君破天荒問她。

她托著下巴目不轉睛盯著蘇應寒房間周圍,實答:“看出來的東西多了去了,風華君求我我就告訴你呀。”

……

一陣沉默。

好吧,九葉罌當然是開玩笑的,她都能看出來的事情堂堂“搖風不死人”尉遲風華會看不出來?

風華君不言,九葉罌也就沒什麽興頭了,繼續瞧蘇應寒那側。

蘇幕一連的憤憤不平,收拾藥罐子的動靜也不小卻又在極力克製自己的不滿,像是在為他家公子抱不平。

蘇應寒看出來,卻不往心裏去,好像這種情況已經經曆過很多次一樣。

不一會兒門外又傳來一陣敲門聲,蘇幕這回脾氣一下全上來了,沒好臉色用力一開門就喊:“敲敲敲敲什麽敲,不知道公子要靜養嗎?”

……

“白姑娘……”

蘇應寒微微側身,滑著輪椅往門邊去幾步。

白櫻被蘇幕這陣仗喝住,一臉錯愕:“蘇公子怎麽了?”

蘇幕趕緊把白櫻迎進來,探出身子去看外頭,並無他人。再是瞅一瞅時辰才想過來現在是正午,老夫人身邊的奴婢向來嬌貴,想必是吃飯去了。不然白櫻怎麽可能接近這裏。

“白姑娘快幫我家公子看看吧,公子咳得厲害,還咳出……”

“蘇幕。”蘇應寒虛弱打斷蘇幕的話,並示意蘇幕為白櫻添杯茶。

但,即便是蘇幕的話被打斷白櫻也能看出來蘇應寒現下是個什麽狀況。蓬萊仙島的仙術就是有這麽一重能夠洞曉人生死的本事。

白櫻為蘇應寒把脈,脈象已經接近虛無了,要是再不接受治療怕是沒命等她靈力恢複為他治療腿腳了。

無意向蘇應寒投去一瞬目光,白櫻也不知道自己的目光中包含的究竟是同情還是憐憫,總之她的確是可憐這個人。

隻是,在與蘇應寒淡然的眸光相匯的那一瞬間,似乎有什麽東西在她心中狠狠衝撞了一下。

她很疑惑為何一個人在知曉自己即將死亡之際還能這麽坦然的麵對,甚至是帶著淺淺的笑意去迎接?這下白櫻更加不明白為何他還要執意治好腿腳了。

有一瞬失神,蘇應寒虛弱開口:“姑娘能否在期限之前將在下的腿治好?”

很溫柔有禮的問話,而那“期限”指的自然是他死之前。

說實話白櫻根本沒有把握治好他先天就已經殘廢的腿,可心中就是有股想要幫這個人的衝動促使著白櫻給了他肯定的回答。

蘇應寒始終都保持著風輕雲淡將生死置之度外的淺淡笑容,讓白櫻鬼使神差問他一句:“蘇公子,為何公子要執著於治好腿腳,而不是……想要延續性命活下去?”

在白櫻看來,世間人所看重的事沒有重於生死的。可這個蘇應寒蘇公子卻與她想象中的那些世間人大相徑庭。

這一問讓在一旁沏茶的蘇幕微微一怔,沒有多嘴好像也好奇這個原因。

蘇應寒動了動輪椅去到窗邊,不知將視線投去了哪裏,過了好長一段時間才重新開口:“白姑娘有沒有體會過被最親近的人囚禁嫌棄利用的滋味?”

他是什麽意思白櫻不是很明白,但這麽一說倒是讓屋頂上的九葉罌和風華君全數明白了。

蘇應寒這個秦桑蘇氏的家主名號不過隻是徒有其名罷了,真正掌權的怕是蘇幕口中的“老夫人”。

屋頂上九葉罌與風華君相視一眼,繼續聽房中的對話。

白櫻沒有插話,直覺告訴她蘇應寒想說的話遠遠不止這一句。

秦桑蘇氏屬於八大望族,而八大望族表麵光鮮亮麗實則在各大修仙世家中的名聲並不怎麽好,隻是財大勢大讓所有人不得不敬重幾分。

蘇應寒天生殘疾,又身處在八大望族之中,當中難處可想而知。

“這副腿腳已經將我折磨得夠慘了,至少在死之前,我想體會一次正常人的生活。”

蘇應寒的話語很淺,沒有什麽特別消極的意味但在蘇幕聽來卻極為可怖,連忙出聲:“公子又在胡說些什麽……什麽死不死的,現在白櫻姑娘來了公子還不能振作振作抱點希望嗎?”

不得不說,蘇幕還真的是忠心耿耿。

蘇應寒又是淺淡一笑,也就言至於此了。

白櫻接上話:“蘇公子,讓我做你的貼身丫鬟可好?”

“白姑娘?”蘇幕感到震驚,蘇應寒同樣疑惑,“白姑娘……”

白櫻道明:“這是我第一次出蓬萊島到人間來,也是我第一次受他人的恩情,我想好好將這份恩情還完。還有,蘇公子是個很好的人,應該值得更好的東西。”

這番話,是白櫻確確實實想說的。

可白櫻又怎麽能料到這一次相遇將是她和蘇應寒此生此世最大的劫難?一切,便就是從她開始決定待在他身邊報答那份恩情開始的。

白櫻留在了蘇應寒身邊,以貼身丫鬟的身份。

她每日都替他把脈,為他親自調理藥物,漸漸的蘇應寒也有借口推脫掉老夫人安排來的大夫了。

隻是,這樣做的時日越長老夫人起的疑心便越大。

算起來白櫻成為蘇應寒的貼身丫鬟後,這已經是第三日了。

正是蘇應寒要與人會麵的日子。

白櫻沒有多問,隻負責照顧他的身體而已。蘇幕卻在走之前推搡她一陣,悄悄告訴她,“我家公子這是要去與人相親!”

白櫻搗藥的手稍稍一怔。

她不知道為何蘇幕要將這件事情偷偷告訴她,可她卻是真切的頓了一頓。

哪怕隻有一瞬,她心中也已經有些東西在漸漸發酵,最終發展到連她自己都無法控製的地步。

九葉罌歎一口氣,這是她和風華君第九次進入白櫻的過往了。

她道:“風華君,你說世上真的會有人永遠記得另一個人的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