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年九夏那麽傷

尾聲 最最悲傷的愛情是你看到了它,卻永遠無法觸碰1

他和閔嬅是在哥本哈根的第二年分手的,她喜歡上了別人。她說秦浙人的感情是有限的,你給了一個人太多,給另外一個人的時候就變得太少了。

這樣的少,讓她無法釋懷。

再後來呢,秦浙也有過其他的感情,或長,或短,卻總是會突然變得索然無趣起來。再也沒有什麽是驚心動魄,是暮然呆掉的感覺。他的錢包裏始終是簡安的照片,有幾次他幾乎是想要扔掉了,卻又留了下來,原來她永遠是他的刻骨銘心呀!

如果回憶是一座橋,那麽通往的一定是,寂寞的牢。

青春終於逝去了,那些愛恨也落下幕來,隻是真的就過去了嗎?在午夜的時候,為什麽還會呢喃著一個遙遠的名字,在走過十字路口的時候,在看到白鴿起飛的那刻,在走上火車的那刻……在很多經意不經意地時候,一些畫麵會突兀地閃現在腦海裏,心髒的位置,會像嵌入一枚圖釘,驟然地疼痛起來。

那麽,就當做時光交給我們的遺留物吧。

秦浙住的酒店在二十四樓。映城在飛速地發展,十年前最高的樓也不過才十二層,現在一棟一棟的高樓大廈此起彼伏,幾乎不敢與它相認。

房間電話響起的時候,他愣了一下,抬頭看了看時間,已經是夜裏十點,這麽晚會是誰呢?“喂。”他接起來的時候,也不知道為什麽竟然會有些小小的期待。

“薑小青。”

“你怎麽會知道這電話?”他吃驚地問。

“是不是有點失望?”薑小青調侃著說。

他沒有吭聲,並不想要在她麵前掩飾什麽。

“會去找她嗎?去看看她現在生活得怎樣?”薑小青遲疑一下說:“就當是老朋友一樣,敘敘舊。”

“我們曾經約定過,如果以後不在一起了就當做是陌生人。”他低沉地說:“你還沒有回答,你怎麽會知道這電話。”

“我在你隔壁房間!”她淺笑著說:“侯嘉然的婚禮,我也想來,替……莫遠參加。”

“你什麽時候到的?”秦浙並不感到意外,這些年他和薑小青一直聯係著,她在一個國家又一個國家之間遊曆,誰也不知道她竟然會成為一個小有名氣的攝影家。

秦浙還記得他是在車禍後的那年冬天,接到薑小青的電話。那時候他的傷勢已經恢複過來,回到學校繼續上課,關於簡安沒有誰再提起過,那成為他人生的一個禁區,被封鎖了起來。顧洛亦沒有再找過他,即使是在一個學校但要想刻意地躲避一個人是完全可以做到的。所以直到他去到哥本哈根,他都沒有再見過她。其實他也知道,他和簡安的分手不是因為顧洛的謊言,他們無法在一起是因為,他們感情的本身,在經曆過那麽多波折後,都已經傷痕累累了。也許她說得對,離開她的生活,走出他的感情,他們才能夠獲得自由。後來有輾轉地聽來,顧洛在大學畢業第三年去了新加坡,嫁了一個當地人,生活地很幸福。秦浙是真心替她高興地,也許他曾經是怪過她的,但卻也在歲月裏原諒了她。他們都是對愛情無助的孩子,他們在疼痛麵前同樣的無能為力。那些傷害也許不過是自衛的工具。

秦浙還記得,他是在去燕園的路上接到薑小青的傳呼,隻有一個號碼,連續呼了三遍。燕園流水小溪,木質的橋,冬日有些涼的陽光,是很美的景,他匆匆地找了一個最近的電話回過去。“莫遠死了。”薑小青隻是說過這一句,就在電話那邊嚎啕大哭起來,他手裏的電話那麽輕飄飄地落了下去,卻還是傳來裏薑小青悲慟的哭聲。麵前的景色紛擾地碎了下去。

他便想起莫遠來,想起他們曾經少不更事的臉。他們在鐵路局的家屬大院裏玩耍,是莫遠安排著角色,你是土匪你是警察,他的手指著這個那個,卻從沒有沒有人提出異議,他從來都讓眾人信服的一個;他們騎著單車去上學的路上,風把他的襯衣吹得鼓鼓地,日光把他襯托地更為溫和和善良;他們在球場上踢球,他從來都把更多進球的機會給別人,因為他不是一個愛出風頭的人……他是他們仨個人中最冷靜最成熟的人,他不像秦浙那麽優柔寡斷,也不像侯嘉然那麽風風火火,他性格裏最大的缺陷,就是執著。

莫遠的火車在從廈門到蘭州的路上發生脫軌事件。他是在接到薑小青的分手電話時趕往蘭州的。他每半個月去一次蘭州,現在終於停了下來,卻是永遠。他們找到他的時候,他的手腕上還戴著薑小青給他編的手鏈。他曾說秦浙是死倔的性子,其實最倔的人是他。他不明白她為什麽會反複無常,不明白她為什麽忽冷忽熱……薑小青是悔的,最後的一次,她說她要去巴黎了,她想要出國。她覺得在這裏已經無法忍受,她生活的環境,她的家庭,她身上的恥辱,還有她對莫遠複雜的情感。

而莫遠用自己的生命還是沒有留住薑小青。在莫遠去世後的第二年春天,她還是去了法國,和另外的男人一起。她知道,不管她和誰在一起,她的心永遠為莫遠守身如玉著。那是她最純淨的愛情,永生的碑記。

秦浙趕去了蘭州,侯嘉然也趕到了蘭州。他們三個人在高中畢業以後沒有聚齊過,現在卻以這樣的方式見麵了,隻是莫遠永遠地不再醒來。

莫遠是在蘭州火化的。他的父母把他的骨灰帶回了映城,侯嘉然看著薑小青的時候,憤懣地朝她扇了一個耳光過去,他哭喊著說:“是你!都是你!是你害死他,是你害死他,死的人為什麽不是你,為什麽不是你呀!”

她沉默不語,抱著莫遠的照片哀傷地流著眼淚。為什麽死的人不是她呢?如果能夠,她一定不會再去折磨他了,一定與他認真地愛,甜蜜地戀,一定更加珍惜他們之間的感情。隻是人生從來就沒有如果,現在的莫遠,能被觸碰到的,隻是一方照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