雙麵

第88章

第88章

耳邊依舊是那不勝其煩的喧鬧聲,餘魚看了看對麵的周瀚海,對方麵上已經沒有任何情緒了,餘魚想說些什麽,但又不知道說些什麽,隻默默地低頭吃蝦。

忽聽見對方冷冰冰的聲音道:“以後在我麵前,想說什麽就是什麽,別總是藏著。”

餘魚心裏道:信你就怪了。

麵上乖巧點了點頭, 又開始埋頭剝蝦吃。

氣氛再度低迷下來,餘魚第一次接觸到周瀚海這樣喜怒無常的性格, 完全不知道怎麽跟對方打交道, 所幸,他也不是一定要跟對方打交道,隻是這樣的吃飯氛圍,實在令人難受。

餘魚有些心不在焉地吃著東西, 剝開那蝦殼的時候, 一不小心將醬汁濺到眼睛裏麵了,他眼睛立時火辣辣的疼。

眼淚瞬間飆出來了,餘魚脫了手套想揉眼睛, 手腕猛地被製住了,對方的聲音有些嚴厲:“別揉!”

旋即耳邊一陣開瓶蓋的聲音,脖子被按著下去,然後有冰冰涼涼的東西澆在眼睛上,衝洗著。

好一會兒,眼睛上麵那陣熱痛過去了,餘魚眨了眨眼睛,眼前的世界慢慢清晰了來,入眼便是周瀚海那張凶巴巴的臉:

“做事情慌什麽,眼睛差點就出事了。”

餘魚不知道為什麽心裏有一股火氣:“難不成我想這樣,難受的是我又不是你,你罵我幹嘛!”

餘魚雙目通紅,他的眼睛本來就大,裏麵帶著憤怒與委屈,好像大哭過一場似得。

周瀚海麵色黑得可怕,居然沒有破口大罵,隻是黑沉著臉坐了下來。

晚上這場“約會”,大家都沒有什麽好心情。

快結束的時候周瀚海打了電話,讓老黃過來龍蝦城接他們,兩個人坐在車上都沒有說話。

餘魚下了車也是悶悶的,他連道別也沒有道別,徑直下了車,然後朝著酒店走去。

身後一陣急匆匆的腳步聲,像是有人追了上來,餘魚回頭一看,居然是周瀚海,還沒看清對方臉上的表情,便被對方拉著到了暗處。

眼前人粗喘著,半天了才平靜下來,他低聲道:“對不起,我不該對你發火。”

餘魚驚訝地抬起了頭,黑夜中,他一點都看不清對方臉上的表情。

在那一瞬間他突然想到了星期八的小海,他覺得自己的想法太過荒謬,隻是他從來沒有聽過對方用著這樣一種柔和的、誠懇的語氣向他道歉——這不是周瀚海。

周瀚海不會這樣對他。

還沒等他從迷思中緩和過來,他的下巴被抬了起來,嘴唇上被親了親,待到餘魚意識過來的時候,對方已經走了。

餘魚在原地愣了半天,他好像才回過神一樣,快步衝出去。

那輛銀灰色的小車已經開遠了去了。

慶幸的是接下來的幾天裏周瀚海都去東南亞出差了,餘魚終於不用麵對對方了,他在心裏鬆了口氣。

其實這些天周瀚海並沒有對他怎麽樣,尤其最近的這兩天,但餘魚不知道為何,更怕那樣事事順著他的周瀚海,那樣的周瀚海讓餘魚無所適從。

這幾天,餘魚聽說了一件事,趙陽被降職了,從業務一部的副部長降職為營銷小組組長,聽說是周瀚海在常務會上發了很大的火,這消息是餘魚聽小孫說的,小孫眉開眼笑,極是開心。

“老子終於等到這一天了!”

“是什麽惹得大老板發這麽大的火?”餘魚忍不住問。

“嗨,誰知道,不過趙陽這小子有今天是遲早的事兒,誰讓他欺上媚下,什麽事情都做得那麽絕。”

餘魚有些迷茫起來。

再見到周瀚海的時候是九月中旬的中秋。

中秋佳節正是團圓的時候,審計小組也有給休假,餘魚早早給他爸媽打電話了,餘爸餘媽聽上去心情挺好的,隻是餘魚不在身邊難免傷懷,不過被餘魚一陣哄慰也慢慢開心了起來,一家人不由得期待起了一年過後全家人再度團圓的日子。

張麗自然沒有忘記叫餘魚一起過去吃中秋家宴,但郝大誌已經回附近老婆的娘家過節了,餘魚念著肖靜一個人在異地,怪可憐的,所以已經跟肖靜打算好了一起去外麵吃一頓慶祝中秋。

沒想到快到晚上的時候,肖靜一臉歉疚地找他了:“啊小魚對不起對不起,我爸媽突然來跟我一起過中秋了,一把年紀了,居然也搞驚喜這一套。”

她想了想,麵上浮上了喜悅,似乎想到了什麽好點子,眼睛睜大起來:“要不,你跟我們一起過吧,剛好假裝我男朋友嘻嘻嘻。”

餘魚一聽頭皮都快發麻了,他哪裏做的了這樣的事情,而且人家一家子團圓,自己摻一腳算是怎麽回事?

所以最終餘魚還是自己一個人回到了酒店。

夜色很好,前兩天天氣預報說北部冷空氣下移,可能中秋夜會下雨,結果天公作美,拉開窗簾就看見了天上的圓月,隻是今夜好像真的很冷。

這樣冷的夜色下,愈發顯得天上那一輪圓月冰瑩玉潤了。

天上一點兒烏雲也沒有,明月當空,當真是美得很。

月亮啊,明明它就是宇宙中完全不起眼的一顆,但是對於地球上的人來說,真的是再特殊不過了。

記得那時候星期八的世界裏,那時剛上完床,渾身黏黏膩膩的,房間裏麵沒有開燈,月色也是像今晚一樣灑進房間來。那個高大的男人親吻著他的肩膀,在他耳邊溫柔地說:“宇宙裏麵那麽多星辰,隻有你是我的明月。”

是啊,他們都是彼此的明月,即便是這宇宙中的一顆不起眼的星球,但是卻是彼此心頭不可替代的寶貴啊。

明明已經很久沒有想起他了,但在這月圓之夜,餘魚想念極了對方。

他到底在哪裏?他還存在麽?

他會像自己想他一樣想著自己麽?

也許那一切根本就是一個夢,或者對方根本就已經湮沒在這茫茫的時空了。

月色下,餘魚流下了兩行清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