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修神

第一章 開天辟地

廣闊無邊的大沙漠在風力的作用下,表麵的沙丘不分晝夜地緩慢移動著,被困在沙層深處“繭子”中的他無論怎麽掙紮,卻一點逃出生天的機會都沒有,連沙繭外是冷是熱都分不清楚。

剛發覺自己不能動的時候,雖然有點驚慌,倒還沉得住氣:一隻腳跨進鬼門關的事又不是沒經曆過,練天夢神功以來出現古怪現象也不是一兩次了,不都硬生生挺過來了?

然而他想盡一切辦法,拚命去控製自己的身體,卻連個指頭都動不了,包括眼皮都沒法抬起!不僅如此,隨著時間流逝,他漸漸感應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連進入觀想練功的狀態也辦不到。

這時他才真正急壞了,要是平時僵住三五個月不能動也沒什麽大不了,現在他要急著去給薛可兒找解藥啊!每過一個小時,他就少一個小時的時間,救薛可兒的機會就要少一分,他怎能厚著臉皮什麽都不做!

可是連練功都不能,便連最後一點希望都破滅了!

地下看不到日月星辰,不知時間過了多久,對一個心急的人來說更覺漫長,李飛覺得自己成了死魚,簡直就是在油鍋裏煎熬。在薛可兒最需要他的時候,他就在這裏幹坐著,等著她死亡的到來,這算是男子漢所為嗎?就算解不了她的毒,也要向她解釋那天的誤會,珍惜每一分每一秒陪著她!

為什麽要選擇在這節骨眼上練功?要不是剛好公孫勝真氣用完,要不是一時意動,現在他已經在可兒的身邊了!該死的天夢神功!該死的老天爺!該死的月老!該死的一切仙魔鬼神……他的嘴巴不能動,心裏早把所有可能或不可能幹涉到他命運的諸天神佛都罵了千萬遍。

眼睜睜等著愛人死去,他卻連一句道別的話都說不了,連個誤會都不能當麵對她澄清,這種窩囊的感覺,已經把他氣瘋了。

的五感察覺不到了,內心卻依舊痛苦悔恨,而最終隻能選擇向現實低頭。他轉而又開始祈求所有被他罵過的神仙和妖魔,求他們大發慈悲網開一麵,讓他與可兒再見上一回,就算要他永世為仆,要他折壽三十年,甚至是與可兒一起赴死他都心甘情願。

他從不放棄,更不言敗,一直努力嚐試著、祈禱著,然而無論是神還是魔都沒有眷顧他,時間一分一秒過去,他還是“僵”在那個大蛋內。

在感覺中,至少已經有幾個月了,薛可兒可能已經不在世上了,他腦中胡思亂想,依然不能動彈……

他終於絕望了,對自己絕望,對神仙絕望,也對天夢神功絕了所有的希望。要不是這見鬼的天夢神功,他怎會落得這個哭笑不得的下場?

如果這時他能動,肯定一把火燒了懷裏那本曾視若性命的《繡像水滸傳》,可恨的是連這個他都做不到!

一日複一日,一年複一年,李飛終於麻木了,什麽都不想,什麽都不做,就這麽停在那兒不生不滅,無喜無憂……

也不知過了多少日月輪回,總之是很漫長的時間後,他又突然發現自己能動了!不,準確說是靈竅內的靈體猛然有了生氣,能夠微動手腳,肉身還是沒有任何感應。

莫非這樣幹坐著也算是在練功,或是在消化以前過多攝入的能量?

他的心已經枯死了很久很久,麻木到什麽都不想的空無狀態,但隨著靈體的異動,又慢慢地活了過來,情不自禁地想:天夢神功現在到底到了什麽境界,是什麽原因造成自己不能動彈的呢?

按字麵的意思來理解,凝魂應該是體內的靈魂凝結在一處,把原本無形無體、無法感應的東西,凝成一個可以感知的存在,並與本身修為結合起來;而靈體的意思,應該就是一個有意識的人形能量體,跟道家的元嬰、元神相似。

前者有神無體,後者有神有體,這是掰著腳趾頭都能想到的區別,他現在明顯超越了凝魂的階段,已經有神識也有形體了;可是又沒達到真正的靈體狀態,因為他的靈體隻有一百零八個能量結點,隻有人的形狀而沒有輪廓和“血肉”。

讓他肉身不能動的原因,多半也是因為這個不正常靈體的出現吧!

他也明白可能是強吸星光出了問題,或者是以道家的經脈方式強行運行靈炁的惡果,或者是因為在穴道封閉後還強吸靈炁……

這些都有可能,但這並不是他的錯,他要這樣勉力強修,不是喜歡拿自己的生命開玩笑,而是環境逼著他不得不冒險。在這個狗屁世界生存,便如同逆水行舟,不能破Lang前進,就不知會退入哪個險灘裏去。

此後又是很長一段時間,他的靈體越來越靈活,先是能動動手腳,轉轉頭,然後可以走路、跳躍,他想做什麽動作,靈體就能做什麽動作,就像是一個隻有骨架沒有皮肉的機器人。再後來,他已經可以借助靈體飛起來,在無盡的虛空裏遨遊。

靈竅內如今就是一個混沌世界,沒有天,沒有地,無論飛往哪個方向都是一片朦朧霧氣,倒讓他想起了盤古開天辟地的時候。

在茫茫虛空中跳躍打滾,飛翔嬉戲,玩得不亦樂乎,就像一個癱瘓多年的人突然重獲自由,欣喜莫名。但不久之後他就有些膩味了,為什麽這兒除了一片渾濁還是一片渾濁?這隻是另一種囚禁的生活罷了,有什麽好高興的?

想到這裏,不由仰天發出無聲怒吼:賊老天,你為何對我如此不公!!!

不料暴怒之下,全身一百零八個能量點同時綻放光芒,如同豔陽出雲,光輝萬丈。每一種光芒就像是無所不破的激光刀,在空間裏橫砍豎劈,把整個混沌虛空瞬間碎裂了。

無數棱角尖銳的立體碎塊相互撞擊、摩擦,產生了大量細若遊絲的東西,密密麻麻成群結隊,比蝗蟲還多。

李飛就像是在半透明的果凍世界裏看著果凍被攪拌一樣,他好奇地伸手去抓那像是閃電,卻又仿佛有生命的東西。

剛一接觸,便感覺身上一個能量節點的靈炁被吸走了一些,而那道細絲“哧拉”一聲,瞬間變成了長有幾十米的粗大閃電,就像是他突然放出一道掌心雷一樣。

李飛駭了一跳,急忙縮手往後退。浮遊在天空的許多細絲閃電似乎明白了他身上的能量可以吃,都蜂擁而來,眨眼之間他全身都布滿了細絲,有如一個絨球。緊接著他像球形閃電爆炸一樣,炸散開千百道粗大的光柱,每一道有如遊龍騰飛一般,蜿蜒數十裏不見盡頭。

“這,這……我這算是衝天一怒,觸怒老天了嗎?”他心裏想著,同時左躲右閃,避開閃射而來的巨大雷電。然而雷電越來越多,越來越粗,還是有一道擊在了他身上。

咦,一點都沒受傷,反而有種舒爽的感覺,就像積存在腸中的廢物突然被排空了一樣。他有些明白了,這些閃電是由他的能量變成的,所以並不會傷害他。但為什麽抽出一點點靈炁就可以產生這麽華麗壯觀的閃電,他這時也想不通。

原本平靜的虛空被徹底打破了,五顏六色各不相同的雷電破空而舞,萬雷轟響,天翻地覆。那種混沌的物質在雷爆的轟擊下來回衝撞,漸漸產生了變化,開始清濁分離,無中生有:黯淡的氣團不斷收攏增厚,有如一團團蘸滿了水的棉絮往下沉;輕淡的氣團漸向上升,開始變亮變輕。

濁重的雲氣和輕淡的雲氣不時被雷電擊碎,相互融合,然後再分離,經過如此反複折騰,輕的更輕,重的更重。輕盈向上的物質漸變成了淡藍的天空,厚重向下的物質漸成地麵,已經有了天地的雛形。

李飛的靈體往下沉去,不知墜落了多久,靈體終於觸到了實物,居然真的是泥濘的地麵!

隨著天地成型,滿天的雷電也逐漸消去,但李飛卻可以感覺到它們的存在。他心意一動,立即有一道青光巨雷擊下打在他身上,不但毫無損傷,反而渾身舒暢像是洗了個冷水澡。

混沌未判,天地初開……我這不是在開天辟地麽?李飛有一種莫名的感動和自豪,盡管他還不能肯定發生了什麽,但這個天地是他開創的,在這裏他就是創世主,他就是一切的主宰。誰要是敢進來,隻要他心念一動,就有千萬道天雷擊下,把擅入者擊得粉碎!

但是這個天空沒有日月星辰,地麵沒有山川河流和花鳥魚蟲,感覺太單調了一些,該怎麽創造這些東西他也不知道。

據說盤古開天辟地後,是肢解了自己的身軀變成世間萬物……靠,難道我也要肢解肉身?現在就算是自己想碎屍萬段都辦不到啊!

想起自己的處境,他又不由消沉了下去,就算開創了一個超越天堂的世界,也隻是自己的靈竅,又不能變成現實的東西,何況現在他連植物人都不如,恐怕永無翻身之日,實在沒什麽可高興的。

看著這一片毫無生氣的天地,他越發想念起外麵的世界來,哪怕隻是看看沙漠也好啊!

不經意間,他的神識離開了靈竅,並且向上無限延伸,猛然衝出地麵看到了那久違的沙漠!

是的,他真的看到了久違的夜景。此時正是夜晚,碧藍的天空上一彎新月,繁星點點,地麵放眼都是浩瀚無垠的沙漠,溝壑交錯,渺無邊際。

大漠沙如雪,燕山月似鉤,他突然想起了這一句詩,如果這時還能感應到肉身的話,一定早已熱淚盈眶。

隻不過是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天空,此時在他眼中卻美妙到了極點,就像一個漂泊數年的遊子突然回到了家鄉。自己這個在地底囚居了無盡歲月的人,連見到人間最平常的景色都變成了一種奢侈。

他想要張開雙臂去擁抱夜空,擁抱沙漠,似乎連那陣陣清冷夜風都切身感受到了。他想要在沙漠上盡情呼喊:“我自由了!終於自由了!我神箭小子李飛又回來啦!”

興奮了一會兒之後,他才發現自己的靈體其實還在肉身內,隻是神識延伸感知到了外麵的情形而已。

為什麽靈體沒有離開,卻能看到外麵的世界了呢?想不明白……幹脆也不費這腦子了。

既然能感知外麵,能看到星辰,是不是意味著可以開始練功了?趕緊像以前那樣觀想著自己升上天空,讓靈體接受星光的照射。果然,天空一百零八顆星同時大放異彩,光芒灑向靈竅內的世界,能量源源不斷地向靈體的一百零八個能量點集中而去。

李飛大喜,至少靈魂已經自由了,隻要能練功就會有轉機,這樣練下去,肯定會有打破僵局的一天。原本他已經死心了,麻木了,不再想出去,因為外麵已經沒有他牽掛的東西了,現在有了重獲自由的希望,心又一點點活過來了。

雖然靈竅內的能量已經結成人形了,無法再像以前一樣製造漩渦吸收星光,隻能被動的慢慢接收,表麵上看練功速度是慢了,但和以前的練功方式比起來,現在的方式更為簡單直接,一百零八種天星靈炁同時接收,直接鑽入靈體,省去了種種繁瑣的中間環節,其實也不慢。

自從開始練功之後,靈體壯大的速度更快了,並且在能量結點的外麵形成了一個人形虛影,吸收的能量越多,虛影也就越清晰,也許等虛影變成實體時,靈體就真正形成了。

要麽觀想練功,要麽在自己的靈竅世界召來各種顏色的雷電轟擊自身,日複一日就這樣井然有序地過著。他發覺以雷電轟擊自己,不僅很舒服,還能提升靈炁的精純程度,何樂而不為呢?

也不知過了多久,這一天李飛突然想起書中的好漢來,由於身體不能動,一直不能召出他們,現在靈體變強了,不知能不能……靈體!他猛然清醒過來,公孫勝不是說達到靈體階段就能進入書中嗎?這就是最好的試金石,如果能進入書中的世界,那就證明自己已經修出靈體了!

他的神識立即集中到胸口的書上,雖然書用油紙層層包裹著,卻妨礙不了他,整本書清清楚楚出現在他眼前。不過這時書沒有攤開,他隻能感知到最外麵的一頁,最前麵一頁是“替天行道”四個字,最後麵一頁是水泊梁山的地圖,硬是看不到一個人。

那一次公孫勝說過,水寨中另有玄機,能不能拿來使用隻能看機緣,那麽裏麵一定藏有什麽好東西,不如進去看看。

隻是轉念之間,他便發覺已身在圖中世界。這個地方他已經不是第一次看到了,那次得到暫時的般若法眼時就看到過,第二次是在練功的狀態下,意外神識出竅看到了,這次應該是第三次看見。這一次不僅是看見,而且是進入了空間,這時他就站在金沙灘上。

身臨其境,其效果與遠遠看一眼完全不同,蘆花茫茫如雪,細沙粒粒如金,水拍河岸嘩然有聲;這一邊山高險惡,兩山夾峙之中一城關矗立,氣勢渾雄,當真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寨名水滸,泊號梁山,縱橫河港一千條,四下方圓八百裏,三十六座宴台樓,聚得百萬軍馬糧草……風高敢放連天火,月黑提刀去殺人。”

李飛耳邊似乎響起了一個莫名的聲音,鏗鏘有聲地朗誦著詩詞,震撼直達他心靈深處,不禁一腔熱血沸騰,仰天長嘯,壯懷激烈。

他似乎感應到盆地內有一股神秘的力量在呼喚他,不由自主便向著關隘那邊走去。城門未關,空無一人,顯得有些怪異和寂寥,穿過兩山峽穀,眼前豁然開朗,是一個很大的平原。平原正中是一個城池,足可容納十幾萬人;外麵道路、河道交錯,良田無數,水輪磨坊、糧倉農舍星羅棋布,卻也是空無一人。

城後的一個山坡上有一個依山而建的營寨,上挑一麵杏黃旗,上書“替天行道”四個大字。

李飛心中一動,沒有進城,而是向山寨走去。當年宛子城內是眾好漢的家屬和普通兵馬住的地方,而忠義堂則是眾首領聚會的地方,這兒才是中心地帶。

走到山寨前一看,果然橫匾上有三個金色大字:忠義堂。

那種神秘氣息,就是從忠義堂內散發出來!

他興衝衝朝門口奔去,驀地白光刺眼,一股磅礴巨力迎麵湧來,將他震得倒飛幾十米外,像個滾地葫蘆往山下滾去,同時傳來一聲炸雷似的暴喝:“何處妖孽,竟擅闖忠義堂?”

李飛好不容易才站穩,抬頭就要怒罵,不料嘴巴張得鬥大,一個字也沒得說得出來,反而倒退了三步。

這哪裏是人?隻見他身高十米以上,長得藍麵紅發,龍角牛耳,眼如銅鈴,口似血盆。更誇張的是他左右居然還有兩個頭,總共八隻手臂,枝枝丫丫一大把,分別拿著三尖兩刃刀、無弦弓、金光鑼、降魔金剛杵、一捆繩子、黃綢錦旗、灰布袋、玲瓏白玉塔。

“你,你……”李飛驚得好一會兒才說出話來:“好啊,真是賊喊捉賊了,明明自己是妖怪,居然反咬一口說我是妖怪!快說,你是什麽玩意兒?”

正麵藍臉紅發的頭邪邪一笑,說道:“本尊乃是護寶使者!”

左邊綠臉白發的頭轉了過來,惡狠狠地說:“本尊乃是八臂魔煞!”

右邊紅臉黃發的頭緊接著轉了過來,說:“本尊乃鎮府神將是也!”

然後三個頭一齊說:“我們不是妖怪,你才是妖怪!”

李飛低頭望了一下自己:由一百零八個能量點結成的人體狀骨架,外麵是一層半虛半實透明果凍一樣的人形,除此以外什麽都沒有。

這樣的身體,確實會被人誤會為妖怪,也沒有權利叫別人妖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