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滸修神

第十二章 相見有緣

李飛轉向寧安:“怎麽了?”

安寧在他的目光下臉一紅,但卻挺直了腰杆,眼神堅定無比:“我是幽玄宗的掌門人,我才有權決定是戰還是降。”

李飛大感意外,心裏雖然頗為讚賞她的勇氣和識大局,但卻板著臉道:“可是他們並不認你是掌門人。你要是替他們出頭就是與他們一夥的,而我說出來的話是要算數的,不會對你網開一麵!”

安寧從眾道士臉上一個個望過去,有些人露出希望之色,有的人低下頭去不敢與她對視,有的則是仇恨的眼神。

她的人有些柔弱,聲音也有些中氣不足,但卻很響亮:“我已經受了原掌門的符令,就得擔當起掌門人的責任,不論他們現在承認不承認我是掌門人,我都是幽玄宗的掌門人,所以我不能容你欺辱他們!雖然我打不過你,我,我……你可以殺了我,卻不能令我屈服!”

她的眼中已有淚光在閃動,一塌糊塗的臉上卻露出倔強之色,李飛不由心中一震,這多像是他三十多年前的個性啊!

幽玄宗中大部分人都聳然動然,想不到自己千方百計追殺她,誣她是魔女,她卻以德報怨反過來護著他們。雖然她如此年輕,修為也不足,但在大是大非之前卻顯示出非凡的氣概,遠勝符古天。

李飛望了一眼符古天臭得發餿的臉,心裏好笑,但依舊板著臉問:“你真要替他們出頭?隻怕他們不領你這個人情,就算你救了他們,一轉身他們就要殺你了!”

安寧說:“我隻求問心無悔,做自己該做的事。”

“好,好樣的!”李飛臉上露出笑意來,“都是那個臭道士在作怪,不如我一劍殺了他,讓你真正當上掌門人。”

“不,這是本派的內鬥,不能借外人之力,隻要我還活著,總有一天能親手清理門戶,重振幽玄宗!”

幽玄宗眾道士又是嘩然,相比之下符古天借助太上教的力量強奪掌門之位,以後都要仰著太上教的鼻息過日子,就顯得又窩囊又無恥了。

符古天漲紅了臉,強辯道:“小魔女,天下皆知你本是與他一路的,假惺惺演戲而己!盡是空口白話,難道就想以此打動人心竊取掌門之位麽?”

符古天的親信弟子立即大叫:“小魔女就是在演戲,不要上了她的當!”

李飛真想一劍殺了符古天了事,眼光如利劍般一掃:“哪個再叫一句我就先殺了他!”

眾道士趕緊都閉上了嘴,安寧有些忐忑地說:“本派的人得罪了你,我願以個人的身份向你致歉,以後……以後我掌控了幽玄宗後也會給你個交代,但現在請你不要為難他們,他們,他們也不敢再招惹你了。”

“這個麽……”李飛想了想:“也罷,量他們身上也沒什麽寶物,我也瞧不上。不過磕頭的事還是不能免,這個賬就算在你這個掌門人頭上了,你得跟著我走當人質,等我想算賬的時候再跟你算。”

安寧知道他是有意護著她,怕她又被道士們欺負,心裏感激之極,應了一聲:“是!”

李飛揮揮手,幽玄宗的道士們如逢大赦,急忙四散逃去,總算還有少數有血性的,臨走對著安寧行了一禮,以表示感謝。

李逵晃著兩個大板斧:“大哥,真放走這些鳥人麽?俺的斧頭還沒砍利索呢!”

“砍這些軟腳蝦有什麽意思,撿了寶物都回去,改天我帶你們殺上紫金山,讓你們殺個痛快。”

魯智深笑道:“道觀裏要酒沒酒要肉沒肉,有甚什麽好,不如去斷雲關裏弄條熟狗吃他娘的!”

武鬆也來了精神:“此處離斷雲關不過百裏之遙,武二已經聞到‘透牆香’的味道了!”

李飛笑道:“好極好極,就去斷雲關大吃一頓。你們且先回去,不要把百姓給嚇倒了。”

好漢們嘻嘻哈哈把地上的戰利品都撿了,化為彩光回到水滸仙境內,李飛轉向安寧,微笑道:“你要往哪裏去?”

“我,我……”安寧茫然不知所從,突然沒有了剛才的豪氣,走到陸易星和宗伏的屍身邊蹲下,撫屍大哭起來:“師父啊,你突然走了,叫我怎麽辦啊,嗚嗚……”

朔風飛揚,雪花飄舞,似因悲哭而天昏地暗。

李飛走到她身後,歎了一口氣:“人死不能複生,還是讓他們入土為安吧,你既然當了掌門人,又要自強自立,就得堅強起來,努力練功,有了實力說出來的話才有分量。”

“我,我從來就沒有離開過師父……”

“這也沒什麽,在我十八歲之前,我也從來沒有離開過父母,但我突然之間就不見了所有親人,到了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並且被人當成了刺客、yin賊、妖人……如果我不堅強,早已成了路邊的冰屍了。

安寧止住哭聲抬起滿是眼淚的臉,有些感觸,也有些同情:“原來你當年比我還要慘,我也一直以為你真是壞人……”

李飛搖了搖關:“埋了他們,走吧。”

“是……本派弟子若不想成為法身,屍身隻能火化不能土葬。”安寧說著也顧不上血汙,把師父、師叔和幾個長老的屍體移到一起,但冰天雪地卻沒多少幹柴可找,李飛隻好叫出母老虎來,噴了一口火氣,那火卻是三昧真火,眨眼之間就把一堆屍體燒得幹幹淨淨。

安寧跪在地上磕了幾個響頭,嘴裏念叨了好一會兒,這才用一個小瓷瓶裝了些骨灰收起來,悲悲切切地與李飛走出山穀。

附近本來還有不少道士,此時早已像避瘟疫般遠遠逃開,倒也清淨。但兩人離開後不到三分鍾,黑暗中卻有一個人鬼鬼祟祟地出現,走到若真的屍體前摸了摸,似乎還有點餘溫,血液也沒有完全幹凝,不由大喜,取出幾張黃紙符壓在若真身上,再用一塊大黑布把他包走來,扛在肩上迅速躥進黑暗中。

李飛與安寧走了一會兒,安寧忍不住問:“剛才那些……人,你是怎麽變出來的?”

李飛也不知該如何解釋,想了想才說:“在很久以前,天上的一百零八個星煞動了凡心,被打下凡塵投胎為人,他們雖然殺人如麻,橫行霸道,但隻殺貪官汙吏和豪強劣紳,聚嘯山林,行俠仗義,替天行道,忠義兩全……後來他們投靠了朝廷,為國出力,做下了轟轟烈烈的偉業,但很多人並沒有得到善終。我練的便是與他們有關的**,簡單地說就是他們的一點精魄借我的功力而重生,他們既是我的一部分,也是我的好朋友、好兄弟!”

安寧望了他一眼,臉又紅了起來:“你,你為什麽一再救我?”

李飛望著她的眼睛:“你不覺得我們很像嗎?”

安寧全身一震,聲音都顫抖了:“據說你三十年前就已經名揚天下,難道,難道……”

李飛露出黯然之色:“你長得很像一個人,也有些像我,要說與我或她一點關係都沒有實在令人難以置信。但她早已死了,我在沙漠底下也整整困了三十年,而你卻隻有二十歲,卻又不可能與我有什麽關係……我出手救你隻是因為看你順眼,而不是因為與你有關係,或者看上你的美色之類。”

安寧又是滿臉通紅,眼神極為複雜,連她自己都弄不清此時是感到了失望還是感到了希望。失望那是因為與他沒有關係了,希望是因為沒有關係所以可以發生關係。

李飛有些失神地說:“我本來也是個很熱血的人,崇尚行俠仗義,為朋友兩肋插刀在所不惜!隻是到了這個世界後,卻總是被人逼迫,被當成了壞人,如今也有些心灰意冷了,或者說是老了,但偶然出手打抱不平也算不了什麽,你用不著感恩在心。你現在準備何去何從?”

安寧茫然搖了搖頭:“我不知自己親生父母是誰,從小是師父養大的,現在師父死了,幽玄宗不能回去了,天地之大,卻已經沒有我容身之地。”

說到這兒她眼中突然閃現希望之光,滿懷期待地望著他:“我要去一個地方,但那地方很凶險,憑我現在的修為還去不了,並且我還差一枚鬼王令……”

李飛望著她,四五分像是阿奴,兩三分像是自己,特別是那種想要別人東西卻又不好開口的樣子,與阿奴在打鬼主意時的神情簡直一模一樣,不由心中湧起一份暖意,從水滸仙境內取出鬼王令來。

“這枚令牌是我撿到的,本來就是屬於幽玄宗的,現在交給幽玄宗的掌門人也算是物歸原主了。”

安寧沒想到他這麽爽快就交出來,一時竟不敢去接,但李飛卻遞了過來,塞進了她的手裏。

“我,我……你知道這枚令牌非常重要嗎?”

李飛笑道:“也許對你非常重要,但對我來說隻是一塊廢鐵而已。”

安寧難得地一笑,露出了點狡黠之色:“這麽說你是知道它的用處了?”

“據說幽玄宗有一個秘窟,稱為鬼門關,隻有用三枚鬼王令才能開啟,裏麵藏有幽玄宗的奇功秘笈。但幾百年來鬼王令一直在幽玄宗手裏,但卻沒有人能進去,如令你可以觸發鬼王令,或許你可以進去,學到足以讓你當掌門人的本事。對吧?”

安寧又敬又佩,簡直把他當成神仙了。“居然連這個你都知道,可是你還是把令牌送給我,其實你可以搶了我這兩塊,自己進鬼門關……”

李飛搖了搖頭:“這對我沒有任何用處。”

“那麽你現在要去做什麽呢?”她的微仰頭望著他,眼中有一絲希冀之色。

李飛眉宇間有些憂色:“我也沒有什麽地方可去,本來是想去大乘禪宗去走走的,但隻怕沒什麽用。”

“你有什麽為難的事嗎?”

李飛並不想瞞她,故作輕鬆笑道:“是有點麻煩事,前不久我又與邪靈進行了一場鬥爭,雖然暫時勝了,但邪靈的魔種和邪氣已經留在體內,現在想不出根除的辦法,而它卻隨時可能找上我。”

“原來它還沒有死!”安寧露出驚懼和擔憂之色,“難怪我覺得你的眼神有些異樣。這,這可如何是好?”

“生死由命,也隻能走一步說一步了……你是想叫我陪你一起去鬼門關吧?”

安寧低下頭,以腳尖踢著積雪:“我當然希望這樣,但你自己的事更重要,並且我已經受了你莫大的恩惠,不能再拖累你了。”

“哈哈哈!”李飛大笑:“你沒聽說過債多了不愁麽?既然你覺得已經欠了很多,再多欠一點又何妨?我還真對鬼門關產生了興趣,想去看看裏麵是不是地獄,隻要你肯開口求我,我就陪你一起去。”

安寧心裏暗道:你既然願意陪我去,為什麽又要叫我開口相求呢?知道他是個怪人,行事自然有些不可理喻,而這事對她又太重要了,咬了咬牙:“好,我求你替天行道,行俠仗義,幫幫我這個無依無靠的弱女子。”說著眼淚又流了出來。

“看來你也飛不動了,隻能我帶著你走了。”李飛也沒經她同意,隔著衣服握著她的一隻手臂,托著她猛地淩空飛了起來,瞬間便到了數百米外。

斷雲關內,賣狗肉的那家小店早已關門,但掌櫃和店小二卻被李飛從熱被窩裏給扯了出來,一把寒光閃閃的寶劍和一錠黃澄澄的金子迫著他們立即開始生火殺狗,並且是要殺光店內所有的狗,搬出所有的好酒。

這塊金子足夠把整個酒店都買下了,掌櫃哪裏還有不同意的?巧的是掌櫃就是三十多年前招待過李飛的店小二,並且認出了他來,又驚又喜,急忙開始忙活起來。

李飛沒敢放出好漢,怕把整條街都驚動了,老老實實等著煮肉熱酒,然後收入水滸仙境內,他自己也要了幾壺酒和一大盤好肉,大吃大喝起來,恍如又回到了三十多年前,不由感慨萬分。

安寧梳洗整齊,換了一身掌櫃的女兒的衣服,樸素整齊,秀麗端莊,除了臉色有些蒼白卻也沒什麽大礙。她不敢喝酒更不敢吃狗肉,但一直陪在李飛身邊,偶然與李飛聊聊,隻是她之前極少出門,除了練功和一些生活中的瑣事,實在沒什麽可說的。大多時間都是她在聽李飛講一些稀奇古怪的際遇,但李飛卻有些心不在焉,東一段西一段,一會兒三十年前一會兒三十年後,聽得她有些雲裏霧裏。

夜空中不時有人駕劍飛過,似在尋找李飛的去向,但卻沒人下來查問。

不知不覺天已經亮了,十幾條鹵狗和七八十壇老酒進了水滸仙境,李飛自己也有些醉意,正要準備收拾離開,街上傳來兩個人的談話聲卻引起了他的注意。

“……這下好了,別說是一個千麵人妖,就是一百個千麵人妖也抖不起來了!”

“是啊,任師祖的無影神劍出手,有誰能擋?要不是內山封山,哪裏會鬧出這麽大的禍事來?據說昨夜千麵人妖就在百裏外現身,殺了數百人,實在是太猖狂了!”

“就是,還好我們韜光養晦,沒有強行出頭……這下好了,我們再也不用東躲西藏了……”

兩個客商模樣的人正興奮地說著,突然人影一閃,一個高大英俊的年輕人出現在他們麵前,一身都是酒氣:“你們在說什麽?任聽風出山了?”

“千,千……”

兩人嚇傻了,接著雙腿顫抖,撲通一聲跪下:“少俠饒命,少俠饒命啊!我們再也不敢叫你的名號了。”

原來這兩人是在沙漠上被李飛打劫過的太上教小道士,整日提心吊膽,連道袍都不敢穿,晚上睡覺都唯恐夢中說出“千麵人妖”四個字來。好不容易今天有勇氣說出這四個字,結果李飛立即出現在眼前了,怎不嚇得腿發軟?

李飛不耐煩道:“快說,是不是太上教內山開啟山門了?”

“是是是,可是這真的不關我們的事啊,我們也是半夜時分聽到同門飛劍傳書,說是內山已開山出關,除,除……那個衛道。”

另一個道士道:“不,不是,開啟山門是出世應劫……”

李飛已沒有再聽他們說的是什麽,喃喃自語著:“開啟山門了,開啟山門了……”

安寧跟了出來:“前輩,你怎麽了?”

李飛不知是心中激動還是酒意上湧,臉上通紅,連眼中也有些紅意,大聲道:“我要去玉屏峰!我要去玉屏峰!”

兩個跪在地上的道士真的是嚇傻了,敢情千麵人妖還是要挑了太上教內山啊!

安寧顫聲道:“他們正要找你,千萬不能去!我,我不是說你不如他們,而是他們人多勢眾……”

李飛眼神更加狂熱,並且帶著極重的妖異之色:“我正是要去會會任聽風,看看昊天劍法究竟有多厲害,誰若敢擋我,我便踏平天傾山,推倒玉屏峰!”

安寧在他的眼神下也不由打了個寒戰:“前輩,前輩,你怎麽了?”

李飛似乎這時才回過神來,眼中邪氣消散了許多,對兩個道士揮了揮手:“快滾,這兒沒你們的事了。”

兩個道士如逢大赦,連滾帶爬地走了,附近有幾個小道士路過,也嚇得趕緊調頭就跑。

“我必須要去天傾山一趟,你的事要壓後一點,我叫母老虎送你到華嚴寺去避一避,等我回來了再陪你去鬼門關。”

“不,我要跟你一起去!”安寧斷然拒絕,接著忍不住問道:“你在太上教內山有朋友,或是大仇人?”

李飛神色古怪,往城外方向走去,安寧急忙跟在身後,實在忍不住好奇又問:“你剛才是怎麽了,真的要去挑戰任天風?”

“我這一去可能有死無生,你沒必要跟著我去,現在改變主意還來得及。”

安寧愣了一愣,但還是緊跟著他:“不,我不跟和尚在一起,反正我也差點死了兩次了,不怕死!再說你要是不回來,我也活不下去了,所以一定要跟著你,要死就跟你死在一起!”

她突然覺得自己的話有語命,白玉似的臉上又布滿了紅霞。李飛歎了一口氣,也沒再說話,加快腳步朝城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