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林嫂一直躺在醫院裏,阿健一個十多歲的孩子知道啥呀,況且從那時起幾乎一句話也不說,連警察都沒問出一句話。隻是掐著那把水果刀,誰要紮誰。
??“這孩子怕是給嚇傻了。”
??“興許,眼睜睜看著爹讓人家一槍打死,沒嚇死就萬興了。”
??“林嫂這命真是,死了漢子,又傻了兒子,這日子可咋過呀。小小年紀。”
??是老林的姐夫方有德從頭到了辦的後事,林嫂住院也是他管的,兩個孩子都接到他的家。
??“這個當姐夫的還真挺夠意思。”
??“是啊,老林他姐都沒一年了,當姐夫的還管這事,真是夠意思。”
??“我看林嫂以後就和他姐夫過得了,兩家合一家。”
??“嘿,中,肉爛在鍋裏,肥水不流外人田。”
??“方有德長得跟個猴精似的,林嫂能幹啊?”
??“嫁漢嫁漢,穿衣吃飯。別看方有德長得不行,可人家是郵務員,一個月好幾十塊大洋,哪兒找去,人長的再水瓜,吃上頓沒下頓,誰跟呀。”
??“聽說要嫂這命不好,怕方有德還不同意呢。”
??“他不同意就怪了,看看林嫂長得,電影明星似的,不美死他。”
??“快別替人家瞎操心了。”
??事還真從這話上來,老林五七剛過,林嫂就兌了鋪子,搬到方有德家過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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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馮家孤兒寡也終於接受賠償,出兌了鋪子搬到無錫娘家去。老馮的案子就此了結。
??老林的案子誰也無法提供有價值的線索,唯一的目擊證人是阿健,他對此卻一言不發,即使說話,一個十幾歲的孩子的證詞也值得推敲,因此案子被無限期地擱置起來。
??街麵上的鋪子也都接受了血的教訓,紛紛入會,交會費,街麵上又恢複了往日沉悶的平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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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小山,正如二諸葛所說的那樣,在入監後的第六十三天走出看守所。
??“山哥,喬先生要見您。”接他的兄弟們早就收到喬鶴年的命令:“接山子來見我。”
??“不,去老天宮。”王不肯山根本沒理喬鶴年的碴兒。
??“喬先生正等著呢。”
??“那就讓他再等等好了。”王小山說。
??“這不合適吧。”
??“要見你們去見。”王小山索性扔下弟兄們徑自上車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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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老天宮找二諸葛,是相當容易的事。看到他依然神神叨叨的樣子,王小山這次感覺卻是非常的親近。
??“先生,我出來了。”
??“小兄弟,這不驚奇。”
??“我想問問,您是怎麽看出來的?”
??“無非是你臉上沒有多少牢獄之相。”
??“是嗎?那我能不能請您老給看看前程。”
??“當然樂意效勞。”
??“那請先生賜教。”
??“小兄弟乃大富大貴之相,前途定然不可限量,隻是命中缺水呀。”
??“有什麽補救的辦法嗎?”
??“改改名子吧。”
??“謝謝先生,在下沒什麽謝您的,這個表示一點心意。”王小山從懷裏摸出一隻金懷表畢恭畢敬地遞上去。
??二諸葛眯眯眼睛道:“不知小兄弟能不能再聽我句話?”
??“先生請講。”
??“恐怕上海你呆不下去了。”
??“為什麽?”王小山吃了一驚。
??“小兄弟說外行話,你記住就是。”
??“那還請先生指條明路。”
??“其實上海對小兄弟來說不是個好地方,小兄弟的福地在南方。”
??“南方?浙江?還是福建?”
??“越往南越好。”
??“到底是什麽地方?”
??“會有人指點你。”
??“先生還有什麽要告訴在下的嗎?”
??“小兄弟,切記,別回上海。”
??“若是回了呢?”
??“風光自是無限,卻難有善終。”
??“噢。”王小山似懂非懂地離開老天宮,來見喬鶴年。
??王小山見到喬鶴年的第一句話是:“我隻想問問您,我是被誰出賣的。”
??這讓喬鶴年很難回答。“我隻能告訴你,我不知道是誰。”
??“喬先生,您應該知道。”
??“不錯,我是應該知道,但是,山子,我真不知道。”
??“那還有誰知道那個地方?”
??“我隻能說我知道。如果你認為我會出賣你的話,我也無話可說。”
??“既然您這麽說,我也不再問這件事。喬先生,您打算怎麽安排我?”
??“山子,我希望你離開上海。”
??“我到哪裏去?”
??“什麽地方都行,隻要離開上海就好。”
??“我現在這個樣子怎麽走?”
??“都由我安排,這是五百塊錢。”
??王小山掂了掂裝大洋的口袋。“您還有什麽要說的嗎?”
??“如果在外邊有什麽為難著窄的,可以聯係我,但我希望你不要再回上海了。”
??“好吧,我可以答應您。走之前,我想知道是誰把我從監獄裏救出來的?”
??喬鶴年遲疑了一下還是告訴了他。“是莫蘭先生,準確地說是莫蘭先生的徒弟何澤建。”
??“謝謝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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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完行李,王小山覺得應該去見何澤建,總得去說個“謝”字,他想。以前他見過何澤建,但他還沒混到和這個被道上人物稱為“建哥”的家夥搭話的資格。
??七拐八拐才找到何澤建的家,那是一所古舊的公館,原來或曾是顯赫過,現在卻明顯的破落了。
??聽到鈴聲來開門的是個伶俐的大丫頭,讓到客廳裏邊,坐在陳舊的可算作古董的椅子上,有人上了茶。沒等幾分鍾,主人便從後邊過來。
??何澤建一下子就喜歡上對麵這個長得清秀的年輕人。
??不論有恩與否,在王小山眼裏,麵前這位氣宇軒昂的年輕人都是值得尊敬的。
??“我沒想到我們堆裏邊還有這麽文質彬彬的,我真想說我喜歡你,兄弟。”
??何澤建的話讓王小山感到親切,心裏熱乎乎的。“我能叫您建哥嗎?”
??“當然可以。”
??“建哥,小弟這次來是想向您說聲‘謝謝’的。”
??“我不想聽別人說謝我,有些人不配,有些人不必。”
??“所謂大恩不言謝,不過山子心裏有什麽就想說什麽,你得讓小弟心安啊。”
??“你我素無來往,今天這一見麵我就看著你順眼,希望你我以後能多親近。”
??“建哥抬舉小弟,若小弟還有明天,定竭力相報。”
??“兄弟有什麽打算?”
??“我想到外邊走走。”
??“怎麽這麽說,難道遇到這麽個小小的挫折就灰心了嗎?”
??“建哥,那到不是。”
??“哪裏能比得了上海嗎?”
??“上海是好,可對我來說怕不合適了。”
??“誰說什麽了嗎?”
??“沒有。”
??“哼,喬鶴年說什麽了?”
??“建哥,您不必問了。”
??“是他要趕你走。”
??“他是有這個意思。”
??“那你就得走嗎?”
??“我也想到外邊去走走。”
??“山子,我不妨明說,有人是不允許你離開上海的。”
??“建哥,是誰?”
??“是誰你不必問,不過他肯定比喬鶴年說話算數。”
??“我知道了。”
??“那你還想走嗎?”
??“建哥,我必須離開上海,請您幫幫我。”
??“山子,告訴我為什麽,要不然我幫不了你。”
??王小山便一五一十地將自己的打算都告訴給何澤建。
??“兄弟有大誌向,我怎麽能袖手旁視。你先在這裏住上一晚,一切都由我給你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