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奶奶的去世對小豪來說無異於一場災難。
他感覺象天塌了一樣。
在這個世上,唯一能保護他的人去了,他更不知道怎麽麵對自己的父親了。
因此喪事一了,他主動提出來去英國。
看著小豪,澤叔倒有種特別的感情滋生出來。
“這是我的兒子啊!”
他終於認識到雖然不曾喜歡過麵前站著的這個孩子,可他畢竟是自己的親兒子,和那個自己喜歡的,已經能夠傲視上海灘的阿健一樣,是自己的親兒子。
“怎麽也得等奶奶的五七過了再走哇!”
朱夫人抬頭瞅瞅丈夫,她感覺今天他同兒子說話的口氣和以前不一樣,眼睛裏也不再是以往看兒子時那種冷厲的光,好象有種溫和的東西在裏邊。
小豪也聽出父親的聲音變了,他怯生生地抬頭正眼看了父親,一下子對上麵坐著的曾怕得要死的父親產生了親近感。
金太君終於可以放心地去了,在活著的時候沒能改變的東西,死後畢竟完成了。
阿健回到上海,心裏一直掂念那個離遠看著眼熟,靠近看著卻眼生的人。
“這個人是誰呢?”
他怎麽也翻不出來。
“我肯定見過這個人。”
他對自己的記憶還是有自信的,可就是找不到這個人放在腦袋的哪個地方了。
“部長,有人求見。”秘書小姐通報說。
“誰?”
“警備司令部的副官長。”
“他?”
“請他進來嗎?”蚊子問。
“請。”
阿健帶著幾個人親自接到門衛。那個副官長帶著幾個人看樣子已經有些不耐煩了。
“林部長的規矩可真嚴啊。”那人說。
“哈哈,不知副官長駕到,阿健有失遠迎,當麵恕罪。”
“不敢當,隻要以後能痛快放我進去就知足了。”
“一定,一定,請。”阿健將副官長讓到辦公室裏。
“你們都留到外邊。”副官長對自己帶的人說,那幾個人便坐在外間,“林部長,我想跟您單獨說說話。”
“好啊。請。”阿健示意蚊子他們也留在外邊。
兩個人進了裏間。
那個人坐在那兒直勾勾地盯著阿健。
“請問您貴姓?”阿健問。
“你姓林。”
“對。”
“林希。”
“對。”
“小名阿健。”
“對。”
“你家原來是開水果鋪的。”
“不愧警備司令部的副官長。”
“哼,你不認識我。”
“麵熟。”
“你真的想不起我了。”
“你是?”
“你再好好看看我。”
阿健用力地看著他。
“你把我忘了。”
“強哥。你是強哥。”阿健終於認出來了。
“你還能想起來。”
“你真是強哥。”
“那還能錯嗎?”
阿健走上去,輕輕地抱住阿強,眼淚都下來了。
“真沒想到。”
“是啊,真沒想到。”
“大娘呢?”阿健問。
“南京。”
“好嗎?”
“好。嬸子好嗎?”
“還行。”
“改天我去看望她老人家。”
“好。”
“阿健,了不起。”
“強哥也了不起。”
“報仇了嗎?”
“沒有。”
“找到仇人了嗎?”
“找到了。”
“為什麽?”
“我想找個合適的機會。”
“替父報仇還找什麽機會?”
“有些事我慢慢跟你解釋。你報了仇了嗎?”
“沒有。”
“找到仇人了嗎?”
“沒有。”
“以你現在的身份找個人很容易呀!”
“應該是,到上海一天都沒閑著,可這個王小山卻一點消息都沒有。”
“隻要他還活著,我們就能找出來。”
“老天保佑,讓這個狗雜種還活著。”
“強哥,我們一定能報仇,放心吧。”
“我堅信這一點。”
“說說這些年你都是怎麽過來的。”
阿強便詳細地介紹了自己從離上海一直到現在的經曆。
原來老馮死後,馮嫂帶著兒子回了南京的娘家,阿強在南京上學,在南京長大,後來參加了革命黨,參加了北伐戰爭。在北伐戰爭中受到江海洋的賞識。南京政府委派江海洋來上海任警備司令,江海洋便請他作了自己的副官長。
“這回咱們兄弟又團聚。”阿健說。
“是啊,我們再也不是孤軍奮戰了。”
“有你到,我的仇就好辦了。”
“怎麽這麽說?”
“因為我發過誓不傷害我的仇人。你來了,我可以不傷害他,你可以替我動手了。”
“你發誓不傷害你的仇人?”
“是。”
“誰呀?”
“澤叔。”
“你說什麽?”
“澤叔就是我的殺父仇人。”
“怎麽會是他?”
“就是他。”
“看來我們得好好計議一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