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人家

第629章 流放

謝吟月不閃不避,和他對視。

他便看透了她心思:坦然招供後,無論是他,還是清啞,都不會再對謝家落井下石;至於顏侍郎,或者別人,想落井下石也找不到借口,因為她提出的條條都是事實,更有他之前為謝家作的證明。

方初沒有立即站出去,而是低頭看向清啞。

一句話未說,清啞先衝他點點頭。

然後,方初再把目光投向謝吟月,既冷又深邃。

謝吟月看清了他們之間的默契:清啞答應方初出麵作證。

她也看明了方初眼神傳遞的內容:郭家今日放過謝家,等於養虎為患,可清啞還是抬手了,縱然她數次陷害清啞,清啞也做不出落井下石的舉動;而她這幾年都幹了些什麽

麵對這暗示,謝吟月神色不變。

這正是方初覺得她奇怪的地方:自殺前,她麵對他也坦然,但那是她的固執和堅持在支撐她;現在,她很平靜,仿佛真的放下一切,平靜得讓他不敢相信,不得不警惕。

但他還是走上堂去,為了謝天護。

韓希夷也走上堂,二人從謝家被捋去皇商資格開始說起,證實謝家不可能與夏家官商勾結。

方瀚海眼睜睜地看著兒子又一次幫謝家。

他很想阻止方初,卻找不到理由阻止。

他再深謀遠慮,也謀不過兒子的善念。

嚴紀鵬低聲對方瀚海道:“得饒人處且饒人。”

方瀚海像沒聽見一樣,目光炯炯地盯著謝吟月。

再看郭家父子。

郭大全還是那副笑模樣。這是他天生的保護色,別人見他這神情,覺得他不是看堂審,而是在戲園子看戲。

郭守業麵色很平靜。當年和江家退親時。還有女兒被誣陷殺了江明輝時,他對謝家人真恨不能“生啖其肉”;今日謝家父女伏法,他卻沒有露出解恨和暢快的神情,隻淡淡的看著。

清啞不知大哥和爹的心思,唯恐他們怪方初去堂上作證,正要對他們解釋,卻聽沈寒冰怒道:“他這是瘋了這不養虎為患嗎”

一麵就要去拽回方初。阻止他為謝吟月作證。

清啞忙低聲製止道:“沈三哥。別去”

沈寒冰停住,疑惑地問道:“你也同意”

清啞道:“當年謝家一心打壓郭家,我們還不是成長起來了。有時候。越壓製越強。就像發豆芽,越壓才越長得粗。”

沈寒冰錯愕道:“發豆芽”

他還真不知道,“發豆芽”越壓越長得粗。

盼弟也被他特意叫出來了,聞言點頭道:“是真的。我們發豆芽都要在上麵壓塊石板。才長得又白又胖。”

沈寒冰略一想,也領會過來。

他對盼弟道:“回頭你發豆芽給我看看。”

盼弟羞澀地低下頭。“嗯”了一聲。

沈寒冰看看堂上,還有些不甘心,先瞅了清啞一眼,然後故意對盼弟道:“眼下確實不該出手。時機不對。二妹妹你記住了:打擊對手,不出手則已,一出手便要雷霆萬鈞。讓她永世不得翻身。若不能達到這效果,寧可先忍讓。”

他諄諄教導。開始了**妻子的辛苦曆程。

清啞他是影響不了的,盼弟比較好哄,所以他跟盼弟說。

盼弟認真聽著,不住點小腦袋,一副受教的模樣。

清啞又叫一聲“沈三哥”黑眼睛照住他,嗔他不該這麽誤導盼弟,說的自己好像別有用意似的。

她並非情操高尚,隻是源於前世的觀念。

她前世的法律,家人犯罪,不會累及無辜親人。

像曾家,曾老爺父子雖然有錯,但因此將曾氏一族都牽連進去,太過了。她聽後心情很沉重,並沒有報複的快意。對謝家也是如此,謝明理和謝吟月都已經認罪,她覺得就夠了,不該牽連無辜,更不該把人家積攢了多少代的財產一下子都沒收充公。

她不認為連根拔起的舉動能消除隱患,相反,她以為這種手段太過決絕,容易埋下更深更大的隱患,在將來某一天爆發。

強權和壓製隻能讓懦弱的人屈服,真正的強者卻是越挫越勇,隻要一息尚存,永遠不會停止反擊和報複,而寬恕卻會令他們心服。

郭家不就是這樣被謝家逼得不斷成長嗎

沈寒冰受不住清啞目光,忙對她笑道:“我怕二妹妹吃虧。她不比你明白輕重。郭妹妹,我看謝吟月這女人不簡單”

他太高了,和清啞盼弟說話,不得不彎腰低頭屈就她們。

方初下堂來,就看見他這麽湊在清啞耳邊“溫柔”說笑,頓時看不過眼了:怎麽他才去了這麽一會,後院就起火了呢

這個沈三少,太不讓人放心了

他走過來,不動聲色地將沈寒冰和清啞隔開,重新牽起清啞手。

清啞無聲詢問:“怎麽樣”

方初點點頭,意思“妥了。”

清啞忙看向堂上,聽最後判決。

顏侍郎最終放過了謝家,隻處置謝明理父女。因謝吟月病體未愈,特將一百杖刑分兩次執行,免得打死了,或者打殘了無法上路;謝明理判斬立決。

謝吟月往上三叩首,然後抬頭,正視顏侍郎道:“民女謝過大人大人秉公辦理,謝家上下必定不忘大人恩德。”

嚴侍郎麵無表情,道:“此乃本官分內職責。”

因命人暫將謝明理和謝吟月押下去,關在大牢。

謝吟月卻要求:今日先執行十杖。

她怕自己一次承受不住,想先領會一番。

顏侍郎聽後一愣,瞅著她孱弱的身軀猶豫不決。

謝天護再忍不住,撲上去哭叫道:“大姐”

大姐醒來,仿佛就為了幫他保住謝家。保住了,她也就要走了。試想,有哪一個大戶人家女子犯罪被流放後,還有顏麵苟活於世的他的大姐,這是要求速死呢。

謝吟月扶住弟弟,正色道:“你好好打理謝家,等大姐回來。大姐一定會再回來的”說到最後,聲音嚴厲起來,加重語氣。

她不僅說給弟弟聽,也是說給父親聽。

不是告訴,而是命令

若是一般的女子遇見這種事,哪還敢奢望家族庇護,但是,她以絕對的強勢和自信命令謝天護:等她回來

謝明理猛抬眼,對上謝吟月堅定的目光,立即對謝天護道:“謝家永遠列你大姐一席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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