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鄉人家

第823章 邂逅

郭勤很意外,記住她了。

他淘氣慣了,常這樣對女孩子說話,一般膽小的,會害羞地低頭逃走;若是膽大的,則會擺出嚴肅正經模樣,凜然不可侵犯。

這小姑娘俏皮的很,看那神情和巧兒有得一拚。

次日,他下學的時候在湖西柳堤又碰見她。

他笑嘻嘻地和她招呼,她不理他,但也沒大驚小怪當他是登徒子,仿佛知道他性子,知道他沒壞心,就是頑皮而已。

郭勤越發對她感興趣起來,常遇見她搭訕。

那日,她就坐在湖西那棵柳樹下看書,他下學歸來,忙又湊上去笑道:“哎呀,世事無常,在下又碰見姑娘了!你看看,這可真是奇妙的很。姑娘看的什麽書?”

她要轉頭不理他,忽然目光落在他手中折扇上。

郭勤忙將折扇展開,送上去給她瞧,“姑娘喜歡?送給你了!”

她又皺了下小鼻子,轉過頭去了。

她的丫頭攔在郭勤前麵,瞪眼道:“你是誰?誰要你的東西?”

郭勤道:“在下是綠灣村牌坊郭家的郭勤。”

他自報家門不是想仗勢,隻是想表明身份,叫這對主仆放心,別把他當騙子和不三不四的人。

那丫頭道:“郭家好了不起嗎?”

郭勤笑道:“郭家沒什麽了不起。”

那丫頭倒不知說什麽才好了,那姑娘聽了這句話身形一頓,卻依然沒回頭。

郭勤高聲道:“姑娘,我把扇子放這了。”

說完,將扇子放在她們身後的湖石上,自回家去了。

走到田湖南,再轉頭看,隻見那主仆已經走了,他忙命小福子回頭去瞧瞧,扇子可還在。小福子去了一會,回來說扇子已經不見了。他以為定是收下了,心裏高興的很。

那扇子是竹絲編織的,分四個小扇麵合成,扇子上的字是他自己寫的,然後請方初的人編成畫稿,製成扇麵。

他現在的字寫得極好。

隻因他不像一般讀書人,隻在練字的時候才練字,他是讀書練字,謄寫賬目也練字,批閱賬本也練字,日夜都練習。十來年了,這習慣已經刻在他骨子裏。且他寫字極有風骨,和他性格很相似。

他諸般功課都比不上嚴暮陽,隻有這字後來居上。

所以,他見那小姑娘對扇子感興趣,不免有些得意。又想這扇子算是自己親手寫的,不比一般金銀俗物,她既喜歡,他便送她,也不算唐突她。卻絲毫沒想到有任何不妥,更沒想到男女之情上。

他還沒開竅,平日裏和女孩子說話都是嬉皮笑臉的,就算和巧兒相處也是吵吵鬧鬧的。也不是沒有溫柔的時候,那一定是巧兒脆弱了,他要化身為大哥安慰妹妹、保護妹妹。

他隻覺得這小姑娘很合他脾氣,喜歡和她說笑。

相遇的次數多了,他便想知道她是誰家的姑娘。問她,她又不說。他便悄悄地跟蹤她,幾次見她都進了霞水路的一間繡坊,再沒出來。他打聽到這家小繡坊姓杜,便猜她是杜家姑娘。

小商家的女兒好啊,郭勤覺得她和自己是一類人。

他沒發現,他每天都想來這裏“碰見”杜姑娘。

也就是方無適失蹤那幾日,他心神大亂,顧不上,才沒來。後來再遇見她,因為心裏揣著這件煩惱,也沒心情和她打趣說笑了。不過,他還是習慣性地想來看看她。

誰知今兒被巧兒看出不對來,鬧了這麽一通。

郭勤有些別扭,覺得妹妹扯那些“勾*搭”“提親”什麽的,純碎是無理取鬧。不過,他對明天杜姑娘會不會去田湖東,卻是抱著極大的期盼和渴望。隱隱的,他也想到親事,臉上忽然燒了起來。

巧兒看著勤哥哥生氣的樣子,又委屈又傷心。

從來他們兄妹對外都是一條心的,今兒怎麽了?

現在郭家正是上下齊心、振興門楣的時候,勤哥哥卻為了這麽個女孩分了心,可不叫人失望,偏他自己還不覺得錯。

他也不想想,那女孩天天在這晃悠,用心能簡單嗎?

巧兒雖氣,然她平日最有眼色的,哪怕討厭那女孩子,卻也知道郭勤有句話說的對,那就是人家坐那沒招惹她,她不該詆毀人家,所以她才又說了提親的話。

隻要這人這事過了明路,她就不怕勤哥哥被那妖精哄了。

她有的是辦法弄清楚對方的底細!

正在心中九轉,忽然一股淡淡的氣息靠近,很熟悉的男兒味道,是嚴暮陽,在她耳邊柔聲道:“還生氣嗎?為了不相幹的人……”

一語未了,巧兒猛轉頭過來,和他臉對臉。

太近了,近的能看清她桃腮那抹淡淡的紅暈,從細薄的皮膚下透出來,一絲絲的暈染開來,十分清晰;大大的杏眼格外明亮,嘴唇鮮嫩的像花瓣兒,他沒來由地覺得嗓子有些幹,吞咽了一下。

“巧兒……”少年無力掙紮。

巧兒嫣然一笑,十分感激他提醒。

她可不是糊塗了,為了個不相幹的人,跟勤哥哥生氣,弄生分了倒黴的是自己,是勤哥哥,那人又不少塊肉!

她從荷包裏掏了掏,掏出一顆冰梅塞進郭勤嘴裏,嗔道:“哥哥還跟我生氣呢?氣飽了,回家也吃不下了。專門為你做那麽多菜,你要不吃,我們怎麽吃的下。大伯娘知道我氣你,要罵我了。”

郭勤含著那冰梅,心軟了,慚愧了。

妹妹就是這樣,有時牙尖嘴利氣得他半死,卻不是倔牛脾氣隻顧掐尖要強,她總能適可而止,以柔克剛的功夫很厲害。

他笑道:“誰說我生氣了?我跟誰生氣,也不能跟妹妹生氣。”

巧兒聽了十分熨帖,這才是兄妹嘛!

郭勤又掐了一支大荷葉,手舉著,罩在巧兒頭上,說道:“銀鎖這麽不當心,出來也不拿把傘。這太陽還沒下去呢,曬黑了怎麽辦?”

妹妹十分愛美,尤其怕曬,因為她不禁曬,容易曬黑。

銀鎖慚愧道:“是我粗心了。”

巧兒更喜悅,道:“這是夕陽,沒那麽烈。”

看看頭頂上的綠蔭,覺得特別陰涼。

嚴暮陽看著重歸於好的兄妹倆,深覺自己是為郭勤做嫁衣裳,忍不住問:“巧兒,你給郭勤吃的什麽?”

怎麽就不知道喂一顆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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