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章 暮子栩的病
風纖雲的心頭一疼，此時方才明白過來，為何他們剛剛進來的時候，她並沒有看到。原來，她那時暈倒了！
想到太史尉竭力隱忍，隱瞞自己受傷的狀況，也是為了怕她擔心，風纖雲心中說不出的酸澀。
她想了想，這才緩緩道：“是的，他受了傷，很嚴重！胸口地方被人紮了一刀，險些送命，就在來的路上，他也是躺在擔架上被抬來了，他甚至疼得暈過去幾次，可是，他為了不讓你擔心，因此隱瞞自己的傷。所以，為了他，你要好好配合我，好好治療自己的病，不要讓他再擔心了，好嗎？”
“我……”
暮子栩聽完風纖雲的話，眼中不由又滾落一串淚珠來，說了一個我字便哽咽的說不出話來。
風纖雲明白，她是為太史尉擔心，不由的又道：“放心吧，他如今已無性命之憂，隻需再調養幾日便可痊愈，若是你想讓他快些恢複，就乖乖聽話，好嗎？”
“我……我聽話，我一定好好聽話，好好治病，可是，風四小姐，也請你幫我一個忙，幫我隱瞞我的病情，告訴他，我會好起來的！我不想讓他再為我擔心了！”
暮子栩一邊說一邊流淚，傷心的樣子令風纖雲不忍拒絕。
其實，太史尉何嚐不曉得她的病情呢？不過，既然她如此說，那她便答應她吧。
因此，她慎重的點了點頭。
兩人這才坐下把脈。
太史尉說的不錯，暮子栩如今的狀況已然油盡燈枯，除非出現奇跡，否則，隻怕撐不過兩個月！可說是無藥可救，如今，不過是苟延殘喘罷了！
聽暮子栩的口吻，她現在已經知道了，隻是想瞞著太史尉，而太史尉卻以為她不曉得，也盡量瞞著她，豈知，兩人都是太過替對方著想了。
風纖雲歎息一聲，轉頭去開藥方，雖然病入膏肓，隻要好好吃藥，或許可以續幾日命也說不定。
“阿膠12克，五味子5克，炙紫苑9克，熟地18克，浮小麥30克，麥冬9克，百部9克，海哈殼18克，核桃肉9克，北沙參9克，白芍9克，龜板12克，生側柏葉12克，當歸9克，砂仁3克（後下），另外加瓊玉膏180克，兩儀膏180克，川貝母末24克（和入膏中），早晚各服一湯匙。”
開完一劑藥，風纖雲將藥方念了一遍：“這一劑是平日裏吃的，每日兩劑，早晚各一劑，需得空腹喝下。若是咳得緊了還需另外一劑。我再開來。”
說著，風纖雲又拿起筆來，寫道“黨參20克，黃精25克，生地20克，二冬40克，沙參25克，百合20克，貝母10克，炙百部10克，當歸20克，桔梗25克，白前15克，甘草10克。”
寫完，便又念一遍道：“這幾味藥需將各藥燒灰，研成細末，用紙包好放地上，過一夜，去火毒。用時將白藕搗汁或用蘿卜搗汁調服15克。這是在咳的緊的時候服用的，可以緩解症狀，改善睡眠。”
風纖雲將兩住張藥方遞給暮子栩，這才發現，她身邊居然沒有服侍的丫鬟。
不由詫異問道：“暮小姐，如何沒有丫鬟服侍
你呢？”
暮子栩接過藥來，苦笑一聲道：“我這病不喜熱鬧，平日裏多一個人在這裏，我都是不喜的。因此，沒有丫鬟。”
“可是，你這個樣子，太子殿下如何能夠放心得下？”
風纖雲擔憂道。
“尉哥哥嘛！”
暮子栩說著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前，伸手從衣裳裏麵掏出一個竹哨來，唇角的笑容蕩漾開，一臉沉醉的道：“尉哥哥說，隻要我有事，隻要我想見他，便吹這竹哨，他會很快出現在我麵前的……”
風纖雲看向那竹哨，不過是一隻普通的竹子做的，卻被她摩挲的異常光滑，晶瑩剔透，竟然像一件藝術品一般。
風纖雲感覺自己的眼眶有些濕潤，為這個如曇花一般的女子，是的，曇花，美麗卻短暫的生命，卻帶給有些人一生都難以磨滅的回憶。
她想，太史尉便是那個人，若她不在了，他會記住她一生嗎？
“如此……很好！”
風纖雲找不到更貼切的語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情，便道。
“嗯，很好！”
暮子栩露出一抹淺笑來，也道。
接著，她的眼神變的迷蒙了起來，緩緩走到窗前，看著窗外的一樹槐樹，她的唇角居然露出一絲甜蜜的微笑來。
是的，風纖雲相信自己，絕對沒有看錯，這個渾身都充滿悲傷的女子的眼睛裏，此刻蕩漾的是甜蜜，深深的，濃濃的，刻骨的……甜蜜。
“風四小姐，您想聽故事嗎？”
暮子栩的聲音很輕，她問。
風纖雲沒有說話，隻是點了點頭，雖然她背對著她，但她曉得，她要的，並不是她的回答。
果然，暮子栩並沒有等她回答就開始講了起來。
她先是歎息了一聲，這才說道：“那一年，我七歲，尉哥哥十三歲，我第一次見他，是在我的家裏。我父親犯了罪，被皇上斬殺了，母親提前聽到消息，提前帶著哥哥逃跑了。家裏，隻剩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看著那些官兵在家裏一陣亂翻亂打，他們將家裏所有的東西都搬的搬，砸的砸，暮家家族裏的所有人也被他們用鐵鏈綁了，我嚇的躲在院子後麵的一顆樹後，哆哆嗦嗦的看著這一幕，生怕他們找到我。你知道當時我有多害怕嗎？我渾身如篩糠般的抖著，就連我靠著的那顆小樹都被我帶動的抖了起來。興許，尉哥哥是看到那顆樹在動，因此這才好奇的走了過來。在看到他的那一刻，我突然就不害怕了。”
說到這裏，暮子栩的唇角笑容加深，興許是想到那一日太史尉的模樣了吧。
果然，她停頓了一下，這才又道：“那時的尉哥哥，一身錦衣華服，小小年紀卻生的美若謫仙，後來，他發現了我，好奇的朝我走來，我永遠也忘不了那一幕。在那一片殘破狼藉的院子裏，他如同一顆耀眼的星星般慢慢向我走來，渾身散發著奪目的光彩，他身後的所有東西在那一刻都失去了光彩。那一刻，我看著他，仿佛這世間，隻有他，我的眼中隻有他，我呆呆的看著他，居然忘了哭泣。他走到我麵前，好奇的問我：‘你為何哭？’我這才反應過來，想到自
己的處境，頓時又害怕了起來。眼淚瞬間滾滾而落，我說：‘我爹被皇上殺了，我娘同哥哥也走了，所有的人都被抓走了……’說完，‘哇’的一聲哭了起來，而那時的我根本不曉得，他就是當朝太子。我更不曉得，若是那日他不帶我走，隻怕我早已經變成了一堆白骨。”
“他說：“不怕，跟我走，我會保護你！”我看看他，不曉得為何會如此相信這個第一次見麵的少年，我點頭，緩緩走近他，將自己的手伸向他，他笑了笑，一把抓起我的手，拉著我就跑。身後不斷有人在叫：‘太子，你慢點兒跑，太子當心……’卻無人問：‘太子，你拉的是誰？’後來，長大了些，每每想到那個場景，我都會後怕，若是那時，有人認出我，那麽，太子必然也是要受牽連的。可那時，我不覺這有什麽不妥，直到長大了，慢慢懂事了，才知道，若是那日被人認出來，我也是躲不過那場浩劫的。”
“從那日後，我便被他帶進太子府，在這海棠居裏，一呆就是整整十二年。這十二年裏，我每一日都呆在這裏，而每一日，尉哥哥都會來看我，他給我講故事，教我識字，教我練琴，陪我一同種花……後來，我曉得了他的身份，得知他就是殺害我父親的凶手的兒子，我曾經痛苦過，也嫉恨過他，可最終，還是沒有勇氣離開他！”
說到這裏，暮子栩歎息了一生，過了片刻，又道：“其實，我那時真傻，我父親的死同他又有什麽關係？他那時也不過是個十三歲的孩子而已。後來，我終於想通了，卻沒料到，自己卻得了這樣的一種病！”
暮子栩又停頓了一下，她轉過頭來問風纖雲：“風四小姐，你信命嗎？”
風纖雲搖頭，繼而，又點點頭。若說不信，自己穿越又是如何一回事？若說是信，她卻是不甘心將自己的命運交付給任何人。
暮子栩卻似乎不在乎風纖雲的看法，她道：“我想，我是信了！我同他，這一生，也不過還有這十二年的緣分，我因為他的身份，誤會他很多年，可他一直不離不棄，一直一如從前那般照顧我，收留我。直到有一天，我突然想通了，他是他，皇上是皇上，怎能混為一談？更何況，他那時不過是個十一歲的孩子！我娘親同兄長都舍棄我了，可是他，這些年一直對我不離不棄，這樣的人，我又有什麽資格恨他？於是，我決定忘掉以前的事，重新開始，可是，正當我想同他好好生活下去的時候，卻發現自己生病了！嗬，或許是天意，我是罪臣之女，同他在一起隻會帶給他無盡的麻煩！老天爺也不想我連累他吧。”
“不！暮小姐，太子被人追殺，同你沒有任何關係，你為何會這樣想呢？”
風纖雲見她說的悲涼，不由說道。
“嗬……如何會沒有關係，若他肯為了他的太子之位，娶一位朝中重臣的女兒為妃，隻怕，便不會有這樣的麻煩了！”
“……”
風纖雲不得不承認，暮子栩說的都是對的。原本還想勸勸她，卻覺得已然無話可說。
“暮小姐，既然無事，那纖雲就不打擾了。改日再來替小姐診治。”
風纖雲想了想，告辭道。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