蜀山劍俠們的青春期

九 魔王

唐謐一直懷疑蜀山派的開山祖師一定曾通過某種類似神交或者心電感應的方式認識了她的大學校長。

因為蜀山派在課程設置上十分類似她那所大學。

在智木殿大試,也就是第一試之前,劍童需要涉獵的科目特別多,劍法、內功、術法是最主要的,此外輕功、禦劍術、暗器、醫術、兵法和詩書子集也需兼顧,而琴棋書畫這些雖不重要卻也要修習。

但在此之後,每一殿修習的科目卻會越來越少,劍童們除了劍法、內功、術法必須一直修習之外,許多科目都可以根據自己的興趣去選擇。

所以,就像唐謐在大一那年被一大堆公共課壓得喘不過氣來,而念到大四就輕鬆得隻剩下三五門專業課一樣,唐謐在蜀山的第一年也功課多得讓她每天都想詛咒上帝。

因此,唐謐認為晚飯之後不做功課也不休息,跑到藏書閣解決“屍王”與“灰衣人”的問題,於她來說無異於一次帶有自我奉獻精神的學雷鋒行為。

唐謐、白芷薇和張尉三人來到藏書閣的時候桓瀾還沒有到,於是三人先推門走了進去。

藏書閣是一棟二層的樓閣,入口處擺著一張長長的花梨木條案,條案後坐著的身穿術宗藏藍色袍服的年輕人便是藏書閣司庫祝寧。

他麵色青白,神情懨懨,好像大病初愈的模樣,看到三人進來便問:“來找什麽書的。”

張尉微微施禮,答道:“回祝司庫,我們想查查和‘屍王’有關的書。”

“‘屍王’啊。”

祝寧一副沒精打采的樣子,手撐著頭想了半晌,慢吞吞地說:“跟我來吧。”

唐謐這才注意到,祝寧是坐在輪椅上的。

隻見他緩緩推著紅木輪椅行至盤旋而上的樓梯處,伸手在第一個樓梯木扶手的獅子裝飾上一擰,“哐”地一聲,所有的樓梯板瞬間合閉,那盤旋而上的樓梯就變成了盤旋而上的坡道。

祝寧把輪椅往前推了一下,唐謐聽到輕微的“哢嚓”一聲,好像是鎖簧之類擊發的聲音,才發現那坡道上竟還有細細的軌道,恰好可以卡住輪椅的輪子。

之後,也不知祝寧作了什麽,他的輪椅便載著他徐徐沿著坡道自動向上前行。

這是電梯麽?唐謐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張尉看了看唐謐詫異的樣子,笑了一下解釋道:“祝司庫是咱們蜀山製作機關的第一高手,將來會教咱們的。”

說話間,祝寧已經到了二樓,“喀啦”一聲,樓梯又恢複了原樣。

待到三人上了樓,看到祝寧站在一排一排的書架前,隨手畫了個圈,說:“那,這幾架子書裏,肯定有你們要找的,自己挑去吧。”

唐謐覺得這簡直和沒說一樣,要是換作是當年自己在學校裏的脾氣,肯定要和這種圖書管理員理論一番了,可是這裏人生地不熟的——嗯,就是人熟地也熟又怎樣呢?自己早已不複年少的脾氣,白芷薇怎麽說自己來著,滑不留手,好像是這四個字。

這時候,祝寧又以懶洋洋的聲音威脅似的補充了一句:“看書時給我愛惜著點兒,這書上我都布了結界,書要損了倒黴的是你們。”

三人應了,走到祝寧指的那幾排書架前,商量著分頭尋找。

唐謐對這個時空的字認識不多,這事暴露給白芷薇倒也無妨,但對張大頭卻是萬萬不能說的。

於是,她偷偷瞄了眼白芷薇,見她正打開的書《列妖誌》這三個字自己是認識的,便有了尋找的方向。

唐謐走到一排書架前麵,仔細尋了半晌,忽然看見一本書的名字三個字裏有兩個自己都是認識的,分別是一個“妖”字一個“集”字,覺得這本書八九不離十就可能有相關的內容,伸手就去拿。

誰知拿了一下竟沒拿動,於是,又使勁一拉,還是沒拉動,感覺上好像架子那麵也有個人在拽這本書。

唐謐的蠻勁兒上來,手上加力和那人僵持不下,那人也是不依不饒,毫不鬆動,眼見就要把書撕破了,那書突然莫名其妙地燃起熊熊大火,對麵那人“啊——”驚叫一聲鬆了手。

唐謐也是被驚得手一鬆,那書便裹挾著高高竄起的火苗掉到了她麵前的地上。

奇怪的是,那書一落地,火便立時熄了,看上去竟是完好如初,半點被灼燒過的痕跡都沒有。

若不是唐謐手上被火焰燎到帶來的微痛是真實存在的,她幾乎以為是幻覺。

莫非這就是傳說中的結界?她這樣想著,彎下腰想試著把書撿起來。

那書倒是再沒燒起來,唐謐剛把書拿到手裏,忽然一個響亮的聲音衝進耳朵:“等等,這書是我先拿的。”

她抬頭一看,隻見一個劍童“噔噔噔”地繞過書架跑過來,氣勢洶洶地指著書說:“這書是我先拿的。”

唐謐瞧這劍童分明是一個相貌十分細致的男孩子,怎麽聲音這麽大,架勢這麽足,覺得有趣,便笑眯眯地說:“怎麽證明是你先拿到的?”那劍童一愣,指指身後說:“他能證明。”

這時,另一個劍童也繞過書架走了過來,唐謐一看此人,暗想這孩子是不是提前發育了,怎麽身量比一般十幾歲的劍童大這麽多,怎麽著,要武力威脅麽。

“他是你朋友,他說的話自然偏向你。

倒是你自己,剛剛都承認書是我先拿的了。”

唐謐仍舊笑著,卻是一副不讓步的架勢。

“我什麽時候說了。”

“你剛才說‘等等,這書是我先拿的。

’對不?”“對啊。”

“你讓我等等誰啊?”“等等我啊。”

“你既然讓我‘等’你,就說明我已經先你一步拿到書,而你隻好懇求我‘等’你。

反之,如果你先於我拿到書,就不必叫我‘等’你。

那麽現在,既然你叫我‘等’你,就說明你承認了我先於你拿到了書。

這位同門,可明白了否?”唐謐說完,繼續笑眯眯地看著已經被完全繞暈了的兩人,心裏暗自得意,小P孩,沒上過大學,沒學過邏輯基礎,吃虧在沒文化上了吧。

半天,那小孩憋紅了臉才憋出一句:“你,你強詞奪理!”說著橫過來就是一掌,也不知道是來打人還是來搶書的。

唐謐眼見這一掌躲是躲不及了,便舉起書迎上去,想著,讓你暴力,一掌打到這書上再燒你一回。

然而預期的事情卻沒有發生,電光火石間,那一掌已經被一隻拳頭擋住,卻是張尉已經站在她身後出了手。

“司徒慎,你怎麽能打女孩子。”

張尉小臉上帶著怒氣。

“誰要打她了,我要拿書,那是我先拿到的。”

司徒慎瞪著他們兩個說。

張尉看了眼唐謐手中的書,奇怪地問:“唐謐,你拿《妖螭集》做什麽,咱們要找的東西這上麵不會有的。”

“那個,那個啊。”

唐謐尷尬地眨眨眼睛,道:“拿來隨便翻翻啊。”

說完,她快速地翻了一下那書,遞到司徒慎麵前:“那,給你,我看完了。”

司徒慎接過書,哼了一聲說:“豹山,咱們走。”

兩人轉身正要離開,張尉卻正色道:“司徒慎,你剛才那一掌就算是拿書也未免力道太足,同門之間怎可如此?”司徒慎拿了書著急要走,也不理他,回頭丟了一句:“張尉,等你考過了一殿大試再跟我講道理吧。”

便揚長而去。

“你。”

張尉被嗆得說不出話來。

唐謐見了,拉一拉他衣袖說:“張尉,別理他,咱們今年一次過兩個給他瞧瞧。”

此時,白芷薇抱著一本書跑了過來,後麵還跟著姍姍來遲的桓瀾。

“唐謐,和這書上說的一樣,咱們那天見的果然就是屍王。”

白芷薇打開書給她看。

“好多字啊,看起來慢,你講吧。”

唐謐擋開那書。

“噢,這上麵說,屍王是當年狂熱忠於魔王的將領,戰敗後心中不甘,戾氣不散,自願成為不得往生的妖物,以殘敗的身體繼續為魔王而戰。

因為淪為妖物,所以他們雖有人形,但其實心智和妖物一般低下,比較容易操控。

所以,後來修史者多認為,屍王其實是魔王用術法殺死了不聽話的武將,使其成為聽話的死士。

嗯,屍王力大無窮,無懼無妄,身體防禦力很強,是破甲之術的克星。

克製他的唯一辦法是——誒?這一頁被撕掉了。”

白芷薇講到這裏,從書上抬起頭,略有迷茫地望著唐謐。

唐謐看了看她,又看向那兩個人,想了想說:“若是被人故意撕掉的話,怎麽沒有觸動結界?”桓瀾拿過書,凝神看了半晌,道:“這上麵的結界,以我的術法破不了。”

於是,四個人一時間都陷入了沉默。

好一會兒,唐謐才想起一個問題:“芷薇,魔王是什麽人?”“魔王麽,好像是一百多年前清源寺當時的生佛給趙國一位國君所起名號的簡稱,就是所謂‘佛敵’,我沒讀過佛經,知道的也不多,後世史書講到這位趙國國君往往幾筆掠過,語焉不詳。”

白芷薇說。

“佛敵啊,”唐謐眯起眼睛,輕輕念著這幾個字,偏巧這件事她是知道的。

佛敵,第六天魔王,可以享受他人之樂的樂,可以自在遊戲,讓人不能頓悟成佛的他化自在天之魔王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