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大名捕打老虎

第四部 情人眼裏出僵屍

隻聽裏麵的人仍叱問。

“你是誰!?幹嘛老做這種見不得人的勾當!?”羅白乃看看門邊,那女人已消失。

看看門內:有個很漂亮的女人,正拄著槍,向他叱罵。

他指著門前的水漬,還有剩下半桶的水,隻分辨道:“這裏……那女人……”又指著門內衣衫給水珠濺濕了幾處的女人,苦著臉道,“你這女人……”話未說完,發現裏麵還有幾個女人,正各自抄家夥洶洶的衝出來,看樣子非要祈他一二十刀、戳他十六八劍不能甘心似的。

──怎麽這荒山野棧,會有這麽多的女人!?這就是他的第一個“反應”。

不過,裏邊也有一個男人,是個碩大的漢子,慪樓著背。

手上拿了把大石錘,望之生畏。

人都衝了出來。

包圍了他。

月光下,這些女人大部長得不錯(至少,在這一點上,這客棧的名字還是名副其實),但都不及第一個一照麵就戳他一槍的好看,不過都凶神惡煞,殺氣騰騰的盯死,死釘著他。

眼看就要動手。

羅白乃一時道不分明,急中生智,揮舞褡褳為武器,大叫道:“慢著——吳鐵翼!”“吳鐵翼”三字一出,這些人全都怔住了,隔一會,還是原先的女人問:“你到底是誰?”問的時候,明晃晃的槍尖還是指著他。

其實,他也隻是冒險一試:既然聽說吳鐵翼要來這兒與他的人手會合,那麽,至少。

這野店裏,必有人知道這個名字,不管如何,是敵是友,先行叫破再說。

這下果然生效。

“我叫羅喝問!”他馬上紮馬沉腰,前三後七,大馬金刀,手拿字訣,天王托塔,嚴陣以待。

更重要的是,他在情急中已解開了肩上的褡褳,左右張開,雙手各持包袱,護住頭,胸幾處要害,直著嗓子喝問道:“我跟你們無怨無仇,今天才初到貴棧,未成入內,已成死敵——就算不是貴賓,也無須如比待客吧?——卻是為何!?”他見一旁的木桶底部已給戳穿了一個大洞,水正泅掃的漏泄出來,情知這些“女流之輩”不但十分妖異,也非同小可。

不到他不心裏畏怖,是以擺出架式,望能先抵懾往場麵再說。

這些女子才不理他,隻待一聲令下,即行將打將殺。

那沉默的駝子還根本不待命令、已扛著大錘大步向他走近。

一一糟了、糟了……早知就不要來這種鬼地方!忽然,隻聽那美麗得很高貴。

漂亮得很大姐的綽槍女子喊道:“等一等。”

她看著羅白乃。

其中一個好看但不漂亮的年輕女子跺足道:“夢姐,一定是這鬼鬼祟祟的小色鬼鬧的鬼,我們且把他宰了再說!”──什麽!?“我大名鼎鼎的羅喝問用得著鬼鬼祟祟!?”羅白乃唬地吼了回去,然後跟績夢又轉了個軟得麻綿綿的日氣,“夢姐。

就隻有你講理,你要明察整斷呀!天啊,天妒我才啊。

小人作怪啊──”“不。”

跟眼她幾個姐妹正要動手,那舉止高貴得像公主嬪妃一般優雅的女子一揚手,製止了噪動:“你的褡褳是從哪裏來的?”一一褡褳?-----還以為她是看上了我英俊衡灑。

儀表出眾……原來!──原來是貪圖我財物。

唉。

“這是人送的。”

“是個出家人!?”羅白乃心裏想:莫非她認得這褡褳?“是啊。”

羅白乃好奇心又油然而生:“你怎麽知道的?”這褡褳無甚稀奇,又舊又老,還有點破,羅白乃心裏納悶對方是怎麽認出來的。

那女人細眉巧目。

唇很薄,一僅都顯示她的清貴啤俗,決非這荒山野地或一般鄉鎮的村女氣質可比,但就這樣隨便叱問,一向喜歡搞和的羅白乃也不敢一一據實端正作答。

但羅白乃問的,就不見得這位“夢姐”會回答了。

“是誰送給你的?”“三姑。”

羅白乃想到“三姑”和他的關係,有點忍俊不住:“三姑大師。”

其實,“三姑”原號“三枯”,是石爛海枯、油盡燈枯、人走心枯之謂,但羅白乃一向戲諺,將她改法號為“三姑”,是為諷刺她“見人跌跤而不抉,見惡人當道而不除,見人不悟而不點化,’的“姑念”、“姑息”,“姑妄”之意,外加他見“三姑大師”模樣清美,稱之為“姑”遠比“枯”貼切,故爾故意躡她易名改號,不意傳開了;江湖上便多以“三姑’稱之了。

——洛陽溫晚也有個管家婆叫陳三姑的,為了這一點就恨絕了三姑大師,心裏也討厭羅白乃。

(有關羅白乃與三姑大師的故事,詳見“說英雄”係列“朝天一棍”等篇。

)他答的是“三姑”,但“姑”、“枯”音近。”

夢姐”閏之,戒備才舒鬆了些:“你認識三枯大師?”那女子仍綽著槍,但在月下,她是騰下了冷俏的豔。

清豔的冷,已沒剛才那樣的騰騰殺氣了“再說一次,你的名字?”羅白乃凱凱的道:“羅……羅喝問。”

說時雄赳赳的把胸膛一挺,有耀武揚威——至少有意思要顯示實力,挽回剛才狼狽惶體上了臉出了麵的顏麵。

女子也沒什麽,隻臉色更冷了,一冷,就俏,一悄,便煞,一煞更靚。

一靚,美死了,看得羅白乃心中一疼,一時竟張大了口,忘了語言。

“是不是那個叫羅什麽奶的……?”其中一個大塊頭得像一柄大斧頭的女人,在旁提省道:“他既有三枯大師所贈的褡褳,我看就是他。”

“羅什麽奶的……”這一句,無疑對羅白乃聽來,很有“侮辱”的意思,於是他抗聲道:“我真名是羅白乃!”“嚇?”那顯然是當家的女子沒聽清楚:“…什麽奶哇?”“羅!白!乃!”羅白乃很感臉上無光,爭持也撐紅了臉道:“是‘笑做江湖倚天屠龍書劍俠客碧血大龍射雕英雄’羅──白──乃──是也!”他正錘鉗有力一字一字的說,“羅──是天羅地網、羅通掃北的羅,白是紅塵白雪、白山黑水──”“是了,知道了,我聽說過,你是那個跟王小石逃過亡的小家夥——”話未說完,那“夢姐”已不耐煩的接道:“羅當然是‘神劍’羅匠黨的羅,白定然是白吃白穿白搭、黑狗偷食白狗當災的白,奶自然就是奶媽奶娘去你***。

回去吃奶的奶。”

羅自乃一時為之怔住,好久才哺呐叱出幾旬隻有他自己才聽得到的話:“嘩……這麽沒教養……沒文化……沒想到……好眉好貌的!竟說出這等話,真……有失斯文……有辱斯文也……人不可貌相也!”他最耿耿的還是要靠王小石出名,不然仿佛江湖上就沒人記得他似的。

那“夢姐”也不理他滿臉的表情,以及滿眼的感情還有滿臉的失望之情,隻不耐煩的叱問:“你既跟三枯大師是相識的,為何又屢次裝鬼扮神的攪擾我們!?”她一連串的逼問:“你跟吳鐵翼又有什麽關係!?你和王飛是不是一路的!?你是不是五裂神君派來刺探情報的?獨孤一味的行蹤你可知曉!”一時間,羅北乃也沒把問題一一弄清楚,更不知答哪一項是好,也不知道怎麽回答是好。

月影飛快,時暗時明,像給一隻巨大的猿猴攫在手裏,在蒼穹雲海對忽浮忽沉,乍隱乍現。

野狼在不遠處曝叫。

飛雲時而籠罩冷月,月光又時破雲而出,以致這客棧前的種種處境,是一明一黯,一光一黑,詭橘恐怖,神秘莫測,又難分正邪,難辨是菲。

這確是個荒山之夜。

甚至讓人有這樣一種錯覺。

是月在啤,狼在淒厲和鳴。

這是個荒山之野。

——除了野狼嗚咽之外,這山裏遠處,好像還有什麽亙古以前的巨獸在幽幽的、隱隱的吼了一兩聲,但又似有似無,聽不仔細。

——除了孤清的大半輪月亮在發放幽光之外,這山頭迄地,好仔也有什麽磷火似的東西,正在閃爍乍亮,但戌即又滅。

羅白乃的靈思也一閃而現,再閃即逝一一一根據朱殺家的透露,吳鐵翼和玉飛會在此地會合。

一一既然以前,吳鐵翼必曾來過此地,與這客棧裏的人,也一定是認識的,是以,她們一聽剛才他叫出“吳鐵翼”三個字,都先後住了手。

──問題是,她們跟吳鐵翼是敵是友?剛才在門口磨刀的女人又是誰?朱殺家為何叫自己來這裏得要先找到這個妖異的女子?這客店裏的女人,似都曾遭受很大的困擾,極大的騷擾,以致她們相當驚恐。

十分惶惑,才會以為自己是來滋事的人,這兒到底發生了什麽事。

自己該說實話(來抓吳鐵翼的)還是敷衍幾句(若表明來意,可是客棧裏的人一定會盤問他,還定必不惜一戰),或是說假話訛騙混過去再說(例如隨便說是路過的,或假裝自己是慕“綺夢客棧”有絕色女子而來的,甚或就說自己是吳鐵翼的人,特別前來幫他的)。

看來,至少吳鐵翼跟眼前的女於是老相諷的分上,認是吳鐵翼同夥,大概會安全多了,“贏麵”也大些了。

他一時還真不敢說出三枯羹大師後來的情形,以免再觸怒這些荒山野店的女子,也不想讓她們失望難過。

但問題總是要回答的。

“我是‘朝天大將軍’、‘武林十六煞之首腦’(這次少了一煞,數字多少,通常都是由原創者隨緣即興而增減的),‘江湖散發一孤峰’(同理稍減,如上)、‘天下第一捕快’(當然是第一,這數字錯不得;改不得)公靂州金寶鄉味螺鎮神猜羅白乃-----”他大大聲的說;不知怎的)叫向慣說假話的他這次居然沒有說謊(外號不算),後來想來,也不是他幸運,更不是他及時明斷,當然不是他老實之故,而是他看到漂亮的,自己心儀的女子,很難說謊,就連說句大話也說得狗都嗅得出來,五歲小童亦能分辨:“我是來緝捕吳鐵翼的!”他話一出,眾皆一驚。

連月色也黯了一黯。

那一刻間,羅白乃真的不知生死,不知對錯,更有點痛恨自己:為啥要說真話!——就算他在此時講騙話,誰也無法拆穿他,他又何必那麽老實,自找麻煩!卻聽“夢姐”歎了一口氣,道:“你說的可是真的?”羅白乃情知自己已押上寶了,這時候也沒退路了,隻有索性豁了出去,臉上七勇八敢(心裏其實十五、十六)的大聲道:“真的!”“夢姐”始終有點疑惑:“那麽,剛才你又在門外……?”羅白乃見那貴氣美女的槍尖已開始不向著他了,他嘴裏可更響亮了:“我才剛來,就看到員棧大門前有人蹲著磨刀,我正要上前察看,你們使開門一槍刺過來了──”那女人一雙媚絲細目意迷迷的眯眼看著他:“我為什麽要相信你說的話?”“因為──”羅白乃也覺缺乏個名正言順的理由,隻好雙手輪流拍拍自己的胸膛(盡管他的胸膛也不怎麽長肉):“就憑我一一”他本來想說的大意是:“就憑我羅白乃一言九鼎有諾必然震天下名動八表……什麽的,說什麽當然負責到底”等話,卻沒料“夢姐”一見他雙手往胸膛攏,也清晰的看到他手上拿的東西,再凶幽一歎,道。

“好,你既然手上有這對褡褳,就是三桔大師的朋友-----我就相信你吧。”

羅白乃一時不知如何分辨,心忖:反正,人人都是隻知王小石。

隻為二姑大師而瞧得起我,那就是瞧不起人嘛一一卻見“夢姐”挾住了槍杆,間:“你是怎麽知曉吳鐵翼要來這裏的?——如果你真的是來抓他的,那也好,我們總算又添增一個援手了。

要不然,吳鐵翼加上王飛又有朱殺家且有唐化,我們還真應付不來呢!”羅白乃正要回答,忽聽遠處又傳來那鬼哭神號的曝聲,不禁試探的問:“那是豬叫?”一個女人回答:“不是。”

羅白乃又問,“那是狗吠?”另一個女人答:“也不是。”

羅白乃問:“想必是狼嚎了?”還有一個大號的女人答:“更不是。”

羅白乃“那頂多是猿猴吧?總不會是羊眸哮嘩叫,牛眸吟眸叫吧!”剩下一個小號的女子答:“都不是。”

羅白乃不服:“那是什麽?總不會是人叫吧!總不成月亮也會叫吧!”“對了,是人,”這次到那暗影裏的駝子嘶聲症道:“是人,是死了的人在叫。”

“咕咕”羅白乃生硬的笑道,“你說笑,真好笑一一死了的人也會笑!”心中卻在發毛。

“他是說真的。”

“夢姐”又幽幽一歎,道:“是僵屍在笑,僵屍對著月亮在叫。”

“什……”羅白乃隻覺一陣暈眩,他天不怕地不怕,之外其他都怕,特別是怕鬼,沒想到,這荒山野嶺,什麽不好鬧,卻鬧鬼!“……麽!”他頓時臉青口唇白。

他這樣的臉色也有好處。

“夢姐”馬上(請)他進客棧裏去坐。

——這樣總比再待一會恐怕要她們“扶”。

“背”。

“抬”他進內的好。

好多了。

好多了。

——進入了“綺夢客棧”後的羅白乃,也有這樣的感觸。

早知道這兒鬧鬼,他就不來了。

——就算是打鑼敲鼓吹嗩呐八人抬大轎十二人掌轡大輿,他也決不會來的。

他最怕的就是鬼。

他本來是不信有鬼的,但在小的時候,大人見他胡鬧,總是拿鬼來嚇唬他,一時也能鎮壓住他的頑皮。

待年紀稍長了些之後。

他又不信有鬼了,還敢為了討好村裏一個美麗小女孩的歡心.他跟他的第一個情敵雙方打賭到亂葬崗過一個晚上,看誰沒種。

結果,他對手孬種,不敢去;他是去了,自個兒去,睡到半夜,有人推他起來,他惺忪翻了翻身,讓“它”鑽出來,然後才省覺,是地底裏有“東西”多出來,猛睜開了眼.就看到地底裏伸出了一隻手。

他愣住了。

嚇傻了。

然後。

又在土裏伸出了一個腦袋。

那腦袋伸了出來,脖子以下還埋在上裏,本來是背向他的,忽地轉了過來,然後,跟他一笑:後來怎的,羅白乃都記不清楚了。

隻記得那“物”的眼好紅,舌頭很長,一笑,舌頭就掉下來了,像一條鰻魚,斷落在地上還會蠕動,那乖乖的好家夥還要去撿,結果,連眼珠都掉落到地上去了。

這以後?提都不用提了。

羅白乃已腳底加油腳尖裝彈簧,飛也似的沒命也似的、溜了。

難道是夢。

結果,他也是“沒種”過上一夜。

也不知他是不是跟鬼有緣,以致日後他時常見鬼,見個不停。

有次在鄉野行腳,遇上了隻鬼,披著蓬毛,腳不沾地,口裏還銜了個哇哇大哭的嬰孩。

——後來,才聽得師父分析,這可能是個輕功極高的“拐子佬”,專門偷盜人家的小孩!有次半夜到野地草叢裏大解,解了一半,隻覺下邊涼嗖嗖的,好像有個風口,他往下一望,卻見一張大口,兩隻比海碗還大的赤色巨目。

他大吃非同小可之一驚,那“怪物”吱呀一聲,便在草叢裏一竄二跳的就不見了。

迄今還不知道是什麽東西。

──大概不是吃屎狗。

便是吃屎鬼!有時候,他也不是遇上鬼,而是遇上比見鬼還奇的事。

他有一次到了“一山石”一帶辦事,在一處野店裏跟一個師弟兩個師妹正在說得大花亂墜,口沫橫飛之際,仰脖子灌了碗水,放下了碗,再要說下去的時候,卻發現同座的人一個也不見。

自己人在家鄉“火炭亭”的一處地府陰公廟裏跪拜著,事情發生得那麽奇。

那麽詭橘,偏生是他也記得自己曾來過這座廟這樣跪拜過,而跟師弟妹高談闊論也明明是剛剛的事呀——以致他一時也弄渾了:究竟是哪一件事發生在先,哪一事發生於後,那一樁事兒是正在發生著?這種怪力亂神的事,他遇上的還真不少。

有次他在跟王小石逃亡的過程中,在一個叫“水天圍”的道觀裏過宿,到了半夜,燭火明晃,有三五個道骨仙風的長者來跟他聊天,羅白乃本就健談,能言善道,於是對方殷勤勸菜下酒。

他也談個不亦樂乎。

忽聽三姑大師喚他,跟他說,“你在跟誰說話?…羅白乃四周一看,人。

都不見了。

──剛才明明還圍在這裏的!如果是夢,怎麽地上真有酒菜,還有筷子杯碗數副。

三枯聽了,隻微微笑著一指。

她指牆。

牆破舊。

牆上有幾幅舊畫,畫中有幾個人,有男有女,恰是剛才曾跟羅白乃言笑甚晏的老者。

隻不過。

這些幅像裏的人。

有的死了三四年,有的已死了兩三百年!那一次,羅白乃心底裏認為:是三姑大師及時出現救了他。

——因為他們正談到羽化登仙極樂無窮的話題,那幾位“仙人”剛好已有意要帶他去“走一趟”呢!還有一回,他遇上同門師弟“虎尾棍”孫看前,孫看前一直在笑,嘴巴愈來愈大,舌頭愈來愈長,也愈來愈紅,眼看紅得要溢出血水來了,他們倆談了老半天,談了許多他們“鴛鴦蝴蝶派”的大計,眼看要日落了,孫看前這才告辭。

依依不舍,匆匆而去。

晚上,他遇上師父班師和另一個師弟“衝鋒槍”餘顧後,談起來方才知道,孫看前在兩天前跟“飛斧一族”遭遇戰時已然慘死了。

──那麽,他遇上的,莫非是……不堪設想。

──也著實不堪細想。

最好不要去想。

幸好,羅白乃雖然是怕鬼的膽小鬼,但他畢竟有個好處,——對他自己而言,還是個大好處,那就是,“說不想便不相”。

沒有思想的人是不會害怕的。

正如犛牛不會怕鬼一樣。

但真正有思想的人也不見得會害怕。

因為遇上問題與恐懼,他們會去麵對它。

而不是怕。

可是,對羅白乃而言,接下來發生不可思議的事,使他比任何一次都更驚怖心慌。

月亮很亮。

──卻不知怎的,心裏總是很有點慌惶。

看得出來,不隻是他慌,就連一直在客棧內的一眾“女英雄",都在荒荒的月色下,心中也都慌慌惶惶一入屋,一坐下,羅白乃發現眾人刀兵未收,“夢姐”已單槍直人的問:“你是怎麽會來這兒的?”——看來。

她習慣問人,很少人敢詢問她。

她顯然是這兒的“大姐”。

她的父親也是東北武林大豪中的領袖:一貫堂總堂主孫三點。

——他那一招鳳凰三點頭,和半式“三點盡露”,據說是槍中之神,盡得槍法神髓,無人能出其右,亦不及其左。

——而她,便是他的女兒。

而且她又長得很出色。

槍法也很好。

更且,很有領袖的能力。

——這兒又是她的地頭。

何況,自己確是不速之客,何況她們的確似如驚弓之鳥,外麵也不知到底是啥牛鬼蛇神,總之強敵寰伺。

所以,他也十分知機的,把來(此地)龍去(最殲是辦好了案,抓了匪首)脈跟她們一五一十的說了個一清二楚。

這時候,他才知道她叫“綺夢”。

而她也把身邊的人:張切切(大個兒),何文田(女扮男妝)、李菁菁(好看而不美),言寧寧(美得不順眼),還有一個很小很巧很伶俐但隻怕要比羅白乃還膽小(因為她一直嚇得躲在有依靠的實物旁,不管那是一張桌子,還是一張椅子,甚至那隻是一窩被子)的杜小月。

以及那躬背醜漢鐵布衫。

──據說他姓鐵,真的叫做“布衫”。

羅白乃聽了,因為看見這巨漢一直在暗裏狠毒的盯著他,而且,他手上的巨錘並未擱下,所以故作輕鬆打哈哈。

“你在家裏是不是有十二位兄姊?”他滿臉笑容的逗著說,“如果是,那外號不妨就叫‘太保’,你隻要打橫著走,就是‘十三太保橫練’了嘛──”“十三太保橫練”也是一種硬門功夫。

據說練成足可刀槍不入,羅白乃故意拿這來開玩笑,卻見那巨漢一點笑容也無,滿臉斑爛,眼色更寒更歹,更惡更毒。

羅白乃打了一個寒噤,說不下去了、笑容就凍結在臉上。

卻沒料到那駝背巨漢沙嘎著聲音道:“我的確有一個師兄,姓金,名字就叫做鍾照──因為跟他開玩笑、鬧著玩的人,都死了。

四年前,我與他分別時,所知的已經死了兩百八十一個。”

這之後,他就沒說下去了。

羅白乃的玩笑也就沒開下去了。

羅白乃因此才一一得悉店裏的女子(及一個駝子)。

他這才知道:原來客棧裏還有兩個女子,都姓胡,一個叫胡驕,一個叫胡嬌。

她們是對姐妹花。

另外還有一個叫梁戀萱的,外號“一支梅雙快刀”的女但她們卻並不在眼下跟前。

——提到她們的時候,店裏的女人臉色、眼色都變了。

變得悲傷。

震憤:也就是悲憤。

羅白乃便追問情由。

——這才給他追問出這綺夢客棧的噩夢來。

本來,孫崎夢守在“疑神峰”這一帶,己有多年了。

她原是權貴大族的千金小姐,她之所以願意遠道跑來山西野嶺孤守絕地,其中最重要的原因是:她想脫離她父親的控製。

——她總是覺得其父在山東“神槍會”裏為鞏固權力的所作所為,未免太甚,她看不下去,也不想招禍,更無力反對,於是便外調至這荒山野地來,看守和經營這所客棧。

不過,她身邊的侍婢、l仆,仍是忠心耿耿。

不離不棄的跟著她。

她來此的另一個原因是:獨孤一味和五裂神君都是這“一路山”及“疑神峰”的“主人”,輪流更替,而他們兩人,都跟她有過宿緣。

別人也許覺得奇怪,並向她非議,對她很鄙夷,她對這一切都無所謂:她在老家看盡老父三妻十六妾。

依然在外狂嫖**,她覺得女兒身跟男子漢也無不同,高興跟誰在一起便跟誰在一起,喜歡與誰好便與準好,沒什麽吃不吃虧、道不道德、避不避忌的。

反正,她敢作敢為。

這邊睡驛站,有時,也會高朋滿座,賓客如雲,甚至,還會遇上一些奇怪的客人,包括了外族,例如苗人。

藏人、回回。

瑤子、乃至正與大宋為敵的遼人、金人。

他們來這裏都經長途跋涉,且各懷鬼胎。

各有任命,他們鬼鬼祟祟的聚在這兒,個中聯係的也有不少是身份神秘的漢人宋民,甚至還有朝廷密使,化妝易容,前來密議——對這些事,綺夢都一概不理,假裝不知,也決不插手去管,隻心知肚明便好。

她日後自然明白了:難怪這兒是所謂“兵家必爭之地”,至少,“四分半壇”和“太平門”。

“下三濫”。

“飛斧一族”各路的高手都曾為這荒僻之地的一爿小小客棧大動幹戈,爭持不休,大概也有它的價值和道理。

此外,她來此地當“老板”,(不是“娘”,獨孤一味不能算是“老板”,隻能算是這地頭的“老大”——原來這塊地是東北“神槍會”當年在重大戰役後的回報,是她爹的“屬地”,隻不過,遠在山西,荒涼之野;“大口食色”孫家的勢力鞭長莫及,而此地也成下“雞勳”:合之元味,棄之可惜!)還有一個“內因”,隱衷。

吳鐵翼。

我堅決離家出走,獨自來山西看這一爿孤零零的荒山客棧。

爹以為不是‘太平門’獨孤一味,便是‘四分半壇,五裂神君的勾引,他恨死他們了,隻不過,因為山東‘神槍會’也麵臨大變,內鬥劇烈,他一時不能抽身過來為所欲為,”絝夢說的狠詳盡,分別在向羅白乃敘述時以及後來無情細詢時,把這一點原委仔細補白:“其實,我出走不是受他們的**,真來引我做這種事的,是吳鐵翼。”

“吳鐵翼在招兵買馬,雄圖大展之初,也來過‘一貫堂,-----但他和我爹都是緊抓權力不放的人,所以合作不成。”

“但他勾引了我。”

“我以為他是真心的。”

“烏雞白鳳丸!他***!我羅白乃——那老王八,”羅白乃聽得怒火中燒,一向慣用罵人的口頭禪也紛紛自動出籠了,“敢勾……引誘你!?”“他?”綺夢聳了聳肩,撇了撇唇,表示不在乎。

“這老僵屍!”但羅白乃在乎:因為她做這種輕蔑的動作時依然很好看:那是一種羅白乃出身與遭遇上難以逢著。

未曾比肩的貴氣優雅的清美。

“沒有什麽事是吳鐵翼不敢做的。”

綺夢道,“但也沒有什麽事他是會負責到底的。”

“那王八蛋年紀那麽老了你還……”下麵的話,羅白乃幾乎是“吞”回去的——吞得那麽狼狽,以致他幾乎在即場放了一個響屁。

他本來真要把一句“情人眼裏出僵屍”罵出口了,而今聽綺夢先自嘲了,他才住了嘴。

“他是老了才有那種魅力一一你們小夥子所沒有的味道。”

綺夢居然毫不羞愧,蔑蔑唇又淡淡的說:“你知道他要貪掠那麽多錢幹什麽?”“幹什麽?”“我也不知道,”綺夢的語音裏這才有一點尤怨之意,真是怨得令羅白乃蕩氣回腸。

熱血貢騰,已不得力她掙回一個麵子,而下借犧牲,“我隻知道他其中一個原故。

是為了要供他養很多很多很多的……女人,讓她們滿足,讓她們快樂,讓她們任他**辱,也讓她們在事後不再騷擾他,因為他要幹他的大事。

好事。”

她俏眼膝膝,神態依然輕蔑,但輕得清,蔑得美,輕蔑在她而言也成了一種雅致,“我以為他總算有一個好處,這個人無所不為,也不擇手段,但卻就是不殺女子,不傷害跟他有過情緣的女子。”

羅白乃當時聽了就心頭火起:說什麽好處!身為朝廷命官,到處勾引良家婦女,隻不殺人滅口(但在江湖上卻做盡滅族掠財的事),這就算是“好德性”!隻不過,在綺夢說話的時候,他總叫是聽話一一至少,想把話聽下去。

“我是在出走之後,才知道他的為人,但我已離家了。

難道往回走麽!”綺夢半尤半怨半無情的道,“起先他跟手下大將登此絕嶺,來此荒山,我初以為他是專誠來找我的,心甚竊喜,結果,發現他來此地主要是為了與一些外族異士密議大事,貪圖我念舊情,可信賴,能遮天瞞日行方便。

——其實,他才不會千山萬水來這裏探我!”“可惡!”羅白乃悻悻然的說:“這種人要是給我見著了,我一定揍他!”他原本安坐山藤編織的椅子上,說著時真個氣憤得站起來,握著拳頭,事實上,他腦海裏仿佛也真見到自己武功蓋世,為美人打抱不平,狂揍老**蟲,大奸官吳鐵翼的英勇情形(由於他沒見過吳鐵翼,隻好先把龍八的尊容搬出來充當一番再談),綺夢姑娘因感謝他奮勇過來,相偎相委……如此情狀,一一映現腦中眼前。

他正陶陶然之際,忽聽那大手大腳的女人張切切沉聲叱了一聲:“坐回去你的椅子上!”他惱恨這肥大女人打斷他的遇想苟恩:“你那麽粗魯幹啥!?我又役犯著你!”張切切嘿聲冷笑:”你突地站起來又是幹嘛!小姐賜你座你便坐,你少來耍花樣!誰知道你會不會淬然出手一一你不要我來叱喝你,待會兒鐵布衫一錘砸下來,粉身碎骨的是你,我可不管!”羅白乃回頭看看那持錘巨漢。

那駝子(雖然慪樓著背,但仍比人高出一大半)正在陰影裏對他鰍齒,不知是笑,還是示威。

羅白乃連忙道:“好,好,好男不與女鬥,我坐,我坐就是!”且聽綺夢笑說:“他每次來,身邊均高手如雲,有時是唐失驚,有時是唐鐵蕭,更有時是唐天海,不管趙燕俠,莊懷飛、蕭亮、王飛還是朱殺家,有哪個好對付了?有哪位你能對付的?”羅白乃雖然已坐回椅上——這兒隻有三張藤編的椅子。

其他都是木凳子,可見績夢對他已經算是很“劄待”了——但聞言還是忍不住道:“他得罪姑娘你,就是該打,我打不過他,還是得打——他現在己是落水狗,今非昔比,座下大將,非死即叛,我平時鬥不過他,但要打落水狗,卻是我羅白乃專長,仍有餘力、遊刃有餘之事也!”女扮男妝的何文田,雖然人長得小個子兒,但說話倒相當尖鋒利辣:“你這種人,隻會打落水狗,欺負失意人,算什麽英雄。”

綺夢忽道:“世人打落水狗,多不肯直認,老要充自己是行俠仗義。

打抱不平似的大俠,為國鋤好、為民除害,則實隻於誣陷暗算。

欺弱淩小的事——他居然肯說明了,也算坦白。”

她在對著羅白乃遙遙懶洋洋的坐著,羅白乃聽她這樣說,愈發感激起她來,卻見椅上的她,剛才結自己潑濕的衣衫未幹,其身段之曼之妙之美之好,玲玫浮凸得連他眼睛都幾乎玲玲球戲的浮突了出來了,一時間,隻覺那對麵椅上坐著的,就是他多年來的夢。

“咱們也一樣要對付吳鐵翼,此時此際,也不過同是打落水狗而已——哪有咱們打得,他不能打的事?”綺夢慢慢的道:“隻不過,不管他是落水狗,還是沒牙老虎,爛船且有三斤釘,這虎威大人還是極不好對付、收拾的。

光是他還在身邊的高手唐化,朱殺家及王飛,己是萬人莫敵。

無以取勝的好手了!”羅白乃忍不住問:“你……你剛才又說跟他……為何又與吳鐵翼為敵?”其實,他一早已“原諒”綺夢了一一且不管她有幾個“丈夫”,‘情夫”、乃至“姘夫”、一一他都已不計過去,隻想好好“對待”她,他現在提問,不是因為好奇,而是想聽綺夢把話說下去。

最好,隻對著他,隻他一人,一生一世的說下去、生生世世的聽下去。

網易的主頁又能更新了,赤雷被折磨了3天,現在的我不知道是該笑還是哭......由於我的網易網址大家都知道,所以我決定繼續更新網易主頁,我會做的更好的!月色也是可以聽的。

月在門外。

天邊。

可是那種透心的冷,好像從亙古一路冷了過來,沒有下雪,卻有雪意,比雪還冷,像冰的寒。

綺夢這時一點也不綺夢。

她的臉色如月,月色如刀,冷。

語音如月,聽月聞雪。

“我要殺他,”她說,“因為他做了兩件極不該做的事。”

羅白乃問:“什麽事?”他也感覺到眼前這夢,似不怎麽綺了,反而愈漸冷了。

不過,抱著一個冷卻的夢,總好過連夢都沒有了。

隻是,夢好像不是他的。

至少,夢也不是抱在他手裏。

懷冰抱雪,到頭來隻落一場空,隻又濕又冷。

──這些,他仿佛都沒有去想。

反正他活得快活的方式是:不去想不快活的事,也不去做令他自己不快活的事。

綺夢寒著臉道:“一,他什麽都可以做,不該當賣國賊!”羅白乃吃了一驚,“他……叛國!?”綺夢寒的語調:“原來他來這裏,就是跟遼人和金人聯絡,討價還價,打算在朝廷出軍遠征、兵力空虛之時,與朝中奸臣串連,一並謀反。

羅白乃驚愕莫已。

一一這可是怒犯天條、梟首滅族的大罪!他要來抓“大老虎”的時候,還不知曉這“老虎”竟“大”到這般“大”!“你……你是怎麽知道的?這種誅九族、永不得翻身之罪,還是……不要亂說的好……”那個小辣椒何文田又來損他:“你那麽膽小,怎能成大事?看來,這隻算是耗子拿狗,自身難保,還管閑事!”綺夢卻道:“確是無誤。

他們忘了獨孤一味的聽覺甚好,他外號便叫‘白蛹幅’。”

“對,蝙蝠視力不好,”羅白乃道:“但卻飛得快,從不失誤,必有過人之能。

吳鐵翼行事一向小心.怎麽如此大意?”綺夢道:“那一次,吳鐵翼來,身邊是朱殺家,會合了唐化,獨孤一昧剛要出門去,他們見他走了,便放心到樓上六號客房商議。”

羅白乃,“可是獨孤一味沒走?”綺夢道:“他是折回來了。”

羅白乃:“為什麽好端端又跑回來了?”夢:“因為‘太平門’正好派了‘飛天老鼠’粱雙祿過來,要獨孤一味這次站硬著幹,不讓‘四分半壇’奪回‘疑神峰’的地盤。

兩人路上遇著了,一道回來。”

羅:“聽說‘飛天老鼠’的輕功也很好?”夢:“他聽覺也極好。”

羅:“他們每次來都上房去的嗎?”“咦?”那小辣椒何文田似對他刮目相看,“果然是當過捕快,問起來有紋有路!”羅白乃忽然很感激這小辣椒何文田:剛才她一再出言擠兌自己,想來也隻是“護主”心切吧?畢竟,還是識貨的人。

月色下著去,這女子也嬌豔得像一把淬而的匕首,美得有點嗆,嬌小得很辣,難怪她要女扮男妝了:一旦回複女兒裝,一定奪目搶眼罷!他居然在此時神遊太虛,還想到:她穿亮紅色的衣服一定很好看的了。

這次是好看而不算太美的李青菩代答:“他們每次來,除了用膳,都會上樓去,六號店總是他們的。

他們一進去。

會合了王飛,就開會密議。”

羅白乃奇道:“六號房裏住著個殺手王飛麽?他在那兒長期候教麽?”“那間六號房的確給王飛長期包下來了,賬也一早就結清了,但我們誰也沒真正見過他。”

這一回是輪廓五官都很美但態度。

舉止讓人看得不甚悅目的言寧寧道:“吳鐵翼每次來,都先上六號房,而王飛也總是會在房裏出現。”

羅白乃問:“你有在他們會議時進去過嗎?”言寧寧道:“他們才不讓進。”

羅白乃即行反潔:“那你怎麽知道‘飛月’王飛就在裏邊?”“他們自己說的。”

李青青道,“有時送酒菜上去,總是多一雙筷著。

我們也見過他在房裏。

有時是一個人,有時是跟吳鐵翼一道聚首——但總是無法看清楚他的樣子……大家都覺得他是有意避開。”

言寧寧附加了一句:“他避得很成功。”

“他殺人越貨,己夠可恨,但還要賣國求榮,這就不可饒恕。”

綺夢眸裏泛出了怨意恨色:“他最不該的是,在上回離開這兒之前,犯下了一大劣行。”

“什麽惡行?”“他奸汙了社小月!”杜小月就是那一直躲在黯處怯生生的女子,“我們本來還有一個管房收拾、清潔的女子,叫梁戀追。

喝破了這醜事,吳餓翼就把梁戀萱也一並奸殺了,同時也對杜小月下了重手,直傷了她,她滾下了山崖,結果遇上了‘飛天老鼠’梁雙祿,把她救回來了……她沒死,但已弄成了這個樣子,我們才知道吳鐵翼做了這等事!”羅白乃也義憤填膺。

他看到綺夢夢碎的樣子,他也感覺到心碎。

“我以前曾經以為吳鐵翼是個穩重”、成熟、有魁力的男子漢。

大丈夫、而且很疼愛我,現在……”綺夢的神色又恢複了她那帶點清渺和輕蔑的態度:“我以前喜歡他的時候,切切丫寧寧、育青。

文田。

戀萱。

小月她們都勸過我:吳鐵翼這人信不過。

當時,我是情人眼裏出英豪,而今,才知道他是個朋種。

孬種,談不上人,隻是具倒過來吃人害人的僵屍!”“好!老僵屍!烏雞自鳳丸的!”羅白乃又要跳起來,破口大罵道:“我一定要拿下這狗賊替你出這口氣!”忽又想到:“你們上次見他們會聚;是在什麽時候?”切切回答:“一個月前,中秋前後。”

羅白乃沉吟道:“那差不多是在他案發前後的襠子事吧?”寧寧道:“吳鐵翼大概也知不妙,正受到四大名捕追查的步步逼進,一一揭發他的黨羽和陰謀,是以,他正與身邊親密戰友,以及最後親信密謀逃亡或反擊大計,所以,夜上疑神峰。

聚合了好幾個人,不知要搞什麽鬼。”

羅白乃抓住一個要點:“你們怎麽知道他們還會來?”“那是‘白蝙蝠’和‘飛天老鼠’在那一回他們會聚時聽到的。”

這次由綺夢回答,可見分量,“吳鐵翼曾說了一句:好,那我們就在猿猴月下見!”“猿猴月?”羅白乃大惑不解。

“這是這一帶鄉民說的話。”

綺夢道:“八月十五是中秋月,再一次月圓,在這裏雲飛風卷,卻是月亮清明,所以常有雲遮月蔽,一明一滅之象,且這時候山上多人猿吼月。

僵屍嘶月,故素稱為‘猿猴月’一一這風俗稱謂在地理誌可以查得,流傳已久。”

聽“僵屍”,羅白乃心裏就毛了毛,也算了算,道:“那就是這……兩三天了!?”“便是。”

“所以你們在這裏等他來,便動手?”“本來是的,”綺夢道:“可是,沒想到,我們正準備淬起發難、殺他個措手不及之時,卻發生了一連串的怪事……”綺夢衣衫上的水漬,已快蒸發晾幹了。

這樣欣賞一個美麗女子胸脯、腰際的水漬,以身美的弧度漸漸淡去,幹掉,實在是件賞心悅目的事。

羅白乃巴不得是綺夢衣上的水漬,褪化為水氣消失於夜空中,他也甘心。

他的心已不知不覺倚向綺夢。

綺夢是不可倚的。

夢是空。

色也是。

隻山外野地,猿啼(還是僵屍!?)一聲比一聲淒怨,一次比一次淒厲,頗掃人興。

而他,隻想聽綺夢說下去。

卻沒想到,聽到後來,竟聽出那麽令人驚心蕩魄。

怪力亂神、魂飛神馳、詭異駭怖的情節來。

--- 掃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