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世情劫之浮生盡

第六章

在圖書館四樓靠窗的位子占了兩個座位,雙手支著頭,迎著清晨的第一縷陽光我呆呆看著他拎著一摞化學課本,靜靜朝我走來。

感覺如舊時,上小學那段日子,清晨我一個人獨自踩著道上的露水上學,迎著晨光,薄霧蒙蒙,陽光從雲層裏睜開了眼睛,所有的低矮灌木,落葉喬木,布穀鳥,貓頭鷹,節節蟲,啄木鳥,油菜花,半開半頹的野桃樹,懶洋洋的蜘蛛,伸著懶腰的蝴蝶,眨著眼睛的晶瑩露珠,全部都在暖暖陽光大叔的輕輕拍撫下,慢慢醒來。

不知為何,心底忽然升起一股溫暖,這種溫暖一直都有名字,溫暖的名字叫做竟然如此,恍若隔世。

竟然如此——我的爸爸媽媽給不了我,老楊給不了我,林思浩給不了我,江宇航也給不了我,此生此世,隻有周衛國能夠也隻有他願意給我。

他就是我生命中唯一的竟然如此。

【師父,之前您老人家一直都是在計算機院待著的,現在突然之間就轉了過來,眼看就要期中考了,老實說,您有把握不掛科嗎?】

周衛國盯著我,一動不動,麵無喜色,極認真的想了想,皺眉【老實說,並沒有。】

【啊?】連他都沒有,那我豈不是死定了?

【怎麽突然這麽大驚小怪的?】

【可你不是學神嗎?你還是我見過的,迄今為止考試最厲害的人,現在連你都沒有把握考過,那我豈不是掛科掛定了。】

【我說的沒有把握僅僅隻針對你。】

【什麽?】為什麽隻針對我?

【考試對我而言從來就不是問題,對你,我可不敢有那麽大把握。】

【你又在實力碾壓我了嗎?】切,有什麽了不起。

【我倆智商根本就不在同一條水平線上。況且人笨也就算了既懶還嘴饞,每頓吃那麽多,好吃懶做又貪玩。高中時好歹還有幾大老板看著,現在沒人督促,平時劃船不靠槳,現在落了多少課程,用腳趾頭都能想得到。】

靠!看不起人也就算了,居然還玩惡意誹謗!

我哪有那麽貪吃?吃你家大米了?

虧老娘剛剛還在想,幸虧有你呢。什麽踏破鐵鞋無覓處,什麽竟然如此,什麽充滿希望,什麽生機勃勃?

統統都去見鬼吧!

你才是好吃懶做又懶又饞呢,我我吃你家大米了?

師父:怎麽突然不說話了?

沉默是金。

師父:剛剛是逗著你玩的,小笨蛋。

我:哼!學神有什麽了不起,學神學神,學多了就變成了你這樣左半邊學神右半邊精病。

他拿起書,輕敲我的頭:‘說這些話,不怕我轉身就走’?

【走啊走啊,你丫不就會玩不辭而別,偷偷拋棄嗎?反正現在你也玩的輕車熟路毫無愧疚之心,臉比斧頭還硬比城牆還厚了。】

他用手撓撓頭:我差點忘了,目前你好像還是女孩子,也是會耍小脾氣的。

我:滾犢子。你這是在變相說我是男孩子嗎?

師父:沒有。隻是你現在似乎比以前更像一個女孩子了。

我:為什麽?

【你比以前愛生氣多了。】他頓了頓,仿佛陷入了回憶裏【而且,也愛哭了。】

老臉突然一紅,這才想起昨天晚上剛見到他時我的失態,全然不顧會場那麽多號人,徑直撲倒在他懷裏哭的稀裏嘩啦,沒了形象不說,鼻涕眼淚大也被我大把大把地全都擦在了他的新衣服上,現在想想,確實是丟人現眼!

周衛國的到來,在期中考的前兩周,那時已經進入期中考試白熱化階段,所有同學都已經自覺不自覺地開啟了通宵模式,大部分學渣比如我已經到了需要日夜苦修通宵奮戰的境地,隻求能夠期中考試時能夠勉強把所有科目全部過掉。

武大的課業真的是十分繁重,尤其對於我這種平時不燒香,臨時抱佛腳的學渣來說,每一場考試,都像是一場偉大而痛苦的修行。

圖書館的最下麵一層,全年無休,24小時開放,那裏,是大三大四考研黨的聖地。當然,也是我這樣的學渣,考試前通宵的聖地。

每天白天我都會

跟在周衛國的屁股後麵學習,除了上廁所的那會功夫,其餘時間我們都是待在一起的。誰讓他那麽厲害呢,本寶寶命懸一線,過不過得了考試這一關現在全靠他說了算。

江宇航這隻,到了考前,表現格外反常。通宵達旦地玩遊戲不說,估計到了考前這貨肯定就連要考幾門考試都弄不清楚。

不知道是不是太長時間沉浸在網絡的虛幻裏已然和現實脫軌,這天,江小宇揉著睡眼惺忪的眼突然問起我的行蹤。

江宇航:阿敏,你抱著毛毯是要做什麽?

我:我要去圖書館熬夜複習啊。

他大驚小怪:你一個女孩子夜不歸宿的實在太危險了,就算在學校裏麵也不能這樣。

我:放心啦,我師父會陪著我的。

他:什麽?你要跟個男的在外麵過夜?

我:狗嘴裏吐不出象牙。什麽亂七八糟的。

這事過去不多會兒,江小宇便拖著一條極其卡哇伊的蠟筆小新薄毛毯,拿著兩本化學資料,屁顛屁顛過來找我,硬要和我一起複習。

老實說,對他的到來,我很有一點排斥,這廝屬於熱情過度時刻打雞血型性格,生平尤其酷愛講話,分分鍾淘氣的厲害。有他在旁邊,大多數時間都會打擾到我的複習計劃。

【不用,江小宇其實你真不用陪我來的。真的我一個人就行了,再說了,半夜我還要回去睡覺呢,不然明天我的眼圈太黑師父看到要生氣的。】

江宇航:誰是你師父?

我:說了你也不知道。

江宇航:你是不是背著我,紅杏出牆了?

我:什麽背著你?我是當著你好不好。

江宇航:果然出牆了。

我:怎麽說話呢?要說出不出牆,也該林思浩來說吧。嘿,我怎麽被你帶溝裏去了,我怎麽就出牆了?跟你咋就說不清呢?

江宇航:那你說你師父是誰?

我搖晃著腦袋一臉傲嬌:哼!我師父啊,是世界上最聰明的人沒有之一。他就是那個轉係過來的天才,周衛國。

背後突然傳來清冷的聲音,空氣中隱約飄散著淡淡的薄荷香“你們是在說我嗎”?

周衛國的突然出現讓我意識到,果然不能隨便說人,我師父這位大神向來神出鬼沒慣了,沒準剛剛我們的談話全都被他聽見了也說不定。

江宇航立刻站起來,滿麵笑容地迎上去:學神師父,久仰久仰,大名如雷貫耳啊。自從你來到我們院,當真是蓬蓽生輝,江湖上也即刻充滿了各種關於你的傳說。

衛國冷冷地問:哦?什麽樣的傳說,說來聽聽。

說這話的時候衛國的臉上毫無表情,一副舉世皆濁唯我獨清,世人皆醉唯我獨醒的模樣。

江宇航立即就被說書先生上了身,搖頭晃腦地開啟了他的說書模式:學神周衛國,男,19周歲。生平年不詳。從小出類拔萃,學習上有過人天資,三歲能背古詩三百首,四歲能通四書五經,博聞強記,過目不忘。

我驚訝非常:這麽厲害啊?不過這些你是怎麽知道的?現在這些編書編故事的水平真是越來越誇張。還有啊,19周歲生平年不詳,明顯是個病句,邏輯有問題。

江宇航並不管我,繼續自顧自說地起勁:平生得獎無數,各科奧林匹克競賽一等獎和特等獎的常客,當然,體育方麵也很不賴,曾獲得過省武術比賽的亞軍,因為不喜歡亞軍第二名萬年老二這樣的稱呼,遂將武術棄之不顧,殊不知,其實是他比賽那次,有個高官的兒子與他分在了同一個賽區,經過一輪輪的暗箱操作,最後學神武術隻拿了個第二名。這樣的幕後黑幕,最後被他知曉,覺得無比惡心,不值得一哂,遂放棄了武術。

我:怎麽連細節都知道的這麽清楚?這算不算是空穴來風?應該不可能是真的吧!要知道,我與他,那可是師徒,可為什麽他的過去究竟什麽樣子的我竟全然不知?

江宇航:高考總分704,全省理科第一名。當年北大清華招生老師在周家門口蹲點守候,紮了帳篷,打了地鋪,苦等七七一個多星期,風餐露宿好不淒涼,好不容易才見到從香港或者台灣外出旅遊歸來的本尊大人,清華北大招

生老師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德智體美勞全麵發展使出十八般武藝,就差擺上擂台來一場真正的比武定勝負。招生的兩方奮力遊說,互相攻擊,相互謾罵紛紛口若懸河,苦戰多日,都說對方學校教學質量實在太差,教師素質每況愈下,委實配不上這南中一霸,全省之花。兩邊越戰越勇,指桑罵槐,含沙射影,蹬鼻子上臉,就差沒真的動手打起來。沒曾想,鷸蚌相爭漁翁得利。最後的最後,這理科學神,既沒有去什麽清華,也沒有報考北大,而是選擇了距離自己老家最近看上去路程最短的武漢大學。全省理科狀元來到了隻能勉強算是全國排名前十的武漢大學計算機係,說起來實在有點明珠暗投,委實屈才不少。

我已經聽得火星四射,兩眼直冒各種愛心,崇拜的不要不要的:想不到當年為了爭奪我師父,居然發生了這麽轟轟烈烈的故事,想不到我師父竟然能讓昔日愛的不分你我,不分彼此的兄弟學校如此相愛相殺,這實力,這魅力,真的是太大了。那,後來呢?

我已經完全沉浸在江宇航的愛情故事,哦不,是**故事裏。我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江湖中關於我師父的傳言,還能精彩到什麽程度。

江宇航組織了一下語言,繼續往下說:學神之前報考的確實是計算機係,隻因上課兩周突然發現這專業實在太過呆板無趣,經過一番思索才決定調轉專業。而學校方麵,尤其是計算機院方麵,用腳趾頭想想也知道,自然是不會同意。

計算機院領導,如今還有著當年甚至建校元老的功績,當然知道這學神乃是理科狀元清北的種子,不知何故上了武大,還慧眼識珠一眼就相中了自己的計算機,當然是寵愛非常。而像學神這樣的學習尖尖,非我等常人能及萬一,自古以來就是所有學校老師,以及學校領導的心頭好,沒人會願意真的就拱手相讓。計算機院領導即使知道學神他不識抬舉,也隻能心裏不情不願,麵上百般阻擾,不忍心輕輕將之傷害,隻能百般推說這武漢大學也不是誰家自己開的,專業豈能說轉就轉,這必須要通過所有專業考核,考不過,自然是轉不了。那考核我前些日子偷偷看過,那簡直就不是人能夠完成的,要轉去的專業的所有專業考核,以及自己計算機係的所有考核都要高分通過。

不過這學校領導也真的是太低估周學神的能力,這個學習上的天才,愣是沒花費多少工夫就高分拿下了所有的考試科目,最重要的是,這哥們,幾乎是以全部科目滿分的成績通過了史上最變態的轉係考試。

我驚訝地張大了嘴巴:這麽確切的消息,你是怎麽知道的?

他的眼裏此刻根本就沒有我,隻見他轉過頭去向衛國很是恭敬地拱了拱手。

【學神,在下江宇航,11級01班高分子材料學習委員,很高興認識你。自從知道你,我對你的佩服之情與日俱增,有如滔滔江水連綿不絕,有如黃河泛濫,一發而不可收拾。】

師父淡淡地仿佛很不經意地雲淡風輕地說了一句:原來是你?

江宇航:可不就是我麽,大哥,幸會幸會!

說完江小宇便雙手緊緊握住我師父的右手,眼帶一筐熱淚,話說,他有這麽激動嗎?他倆不是才第一次見麵麽,怎麽整的跟老夫老妻破鏡重圓的感覺一樣?尤其是這江宇航,平時誇張也就罷了,這家夥這兩眼放光的花癡模樣是要鬧哪樣?這該不會是沒追到我,直接對女孩子絕望,轉而看上我師父了吧?

為什麽我有一種很強烈的感覺,難道他們以前是認識對方的?

江宇航仍舊沒有鬆手的意思,深怕衛國吃虧,我趕緊連消帶打地分開了他們的手。

我:江宇航,你撒手!衛國雖然以前跟我說過他喜歡親男的,但是你倆這不才第一次見麵嘛,這又是在公共場合,人多眼雜的,你好歹克製點。

江宇航回過神來一臉激動地問:他當真喜歡男孩子?這是不是代表,我還有機會?

一聽這話,我眉頭一緊,眼角的餘光分明看到我師父的眼皮極不自然地跳了兩跳,嘴角抽搐著哭笑不得。

唉,這個江宇航還真是,在哪都能認到親戚,好吧,我認輸,你贏了,江小宇,你絕對是我見過的最厲害的男公關,沒有之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