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和

27、鍾山風雨起蒼黃

27、鍾山風雨起蒼黃

胖子是個奇人,連著第三年論文答辯沒通過,電話裏哭天搶地,說要以死明誌,將本係教授學者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蘇和伸直胳膊最大程度遠離聽筒,沈銳笑著搶過手機:“大宇啊?”

那邊靜了一會兒才說:“哎呀,軍座!”

“天不錯,要不咱們出去走走?”

沙塵暴剛走,天氣出奇的好,三個人一商量,決定去爬山。

山腳下集合的時候,胖子全副武裝,蘇和掂了掂他背著的登山包:“裏麵什麽呀,這麽重。”

胖子回他:“防寒服。”

蘇和問:“背這玩意兒幹嗎?”

胖子一臉鄙視:“山頂溫差大,懂不?”

沈銳讚許地拍拍大宇肩膀:“還是參謀長細致,作為本省第二高峰,的確需要考慮周全。”

大宇受到了肯定,滿眼自豪地看向蘇和:“聽見沒?軍座誇我呢。”

蘇和在邊上罵:“本省第一高海拔才他媽的六百米!你們還知道我們腳底下踩著的這塊地叫華東平原不?”

“還有!”蘇和指著邊上啃煎餅的小孩,“這是怎麽回事?”

胖子攤手:“他最近心情也不好,跟著出來散散心。”

蘇和問:“你有什麽不開心的事?說出來讓大家開心開心。”

胖子替他回答道:“受專業課老師刁難,期中論文得了58分。”

“給58算不錯的了。”蘇和冷著臉,“抄論文抄到你舅舅頭上,你得謝我沒聲張……哎我說你是不是在醞釀什麽家族血案?”

趙家義挺委屈:“是我哥幫我寫的。”

蘇和欣慰地拍他肩:“這回找準陣營沒?”

趙家義點頭:“還是跟著您保險。”

沈銳覺得奇怪,走過來問:“這位是?”

趙家義挺大方地朝沈銳笑:“我是蘇老師的學生,叫趙家義。”

蘇和補充:“楊越表弟。”

沈銳心裏估計這就是蘇和之前提過的娘C,本來心存敵意,可見到本人以後才發現其實就是一小孩兒,於是也沒什麽戒心,挺客氣的回他:“我叫沈銳。”

小孩兒點點頭:“真人更帥。”

蘇和說:“您的審美觀能再奇特一點兒不?”

沈銳心情大好,一邊笑著一邊攬了蘇和往入口處走,胖子喊了聲軍座慢點兒,也跟了上來,一路上氣氛挺好,扯扯淡吹吹牛,加上景區空氣好,大家普遍反映心曠神怡得都快沒邊兒了。

上到天文台的時候,胖子詩興大發,忍不住登上一處製高點放聲朗誦:“啊!國統區的天,是晴朗的天!蘇區人民好喜歡!”

蘇和把他拽下來:“你要丟人我沒意見,但能不能先把身上那印著你們係名字的文化衫給脫了?”

胖子立刻作護胸狀朝著沈銳:“軍座,他耍流氓!”

軍座冷笑一聲,繼續往上爬。

結果軍座冷笑著帶錯了道兒,人影漸稀,再往上山路的石階沒了,到了一處景色不錯的小樹林,腳底下直接就是厚實的泥土,而遊人更是絕跡了。

蘇和有點兒累,坐在樹下一塊岩石上提議:“咱合張影吧?”

大宇一拍腦袋:“差點忘了,我帶相機出來了!”

胖子不僅是個傑出的吟遊詩人,而且還是個器材控,腰裏捆著架單反爬山,也不見他喊重,掏出來的時候蘇和摸著下巴搖頭:“萬惡的資本主義。”

沈銳問:“沒三角架,怎麽合?周圍都沒人。”

胖子答:“我帶支架出來了。”

蘇和翻他包:“哪兒呢?”

胖子歎口氣:“就您手上那根,被您當登山棍使了半天的圓柱形物體。”

蘇和拿到麵前看了看:“這不就是根拐杖麽?”

胖子一把奪過來:“人學名叫單腳架!”

茄子完了之後胖子上前去看效果,調出照片來一看差點沒把相機摔了:“媽呀!有鬼!”

“這種主張意識第一性,物質第二性的唯心主義哲學觀斷定了你不會得到廣大唯物主義無產階級鬥士的首肯。”蘇和深不以為然,“我要是你導師,也不能讓你畢業。”

胖子喊:“沒騙你,還是一女鬼!長得倒是不錯。”說完一抬頭,“真在那兒呢!”

眾人回了頭,果然有一姑娘站他們後麵抿嘴笑:“蹭鏡頭來了。”

蘇和把她拽過來,向大家介紹:“這是我發小,叫虞甜。”

胖子眼睛直了,手在衣服下擺上擦了擦便伸出去:“虞小姐您好,我叫劉大宇,喊我大宇就成,如果您想叫我宇也沒關係,咱不介意。”

蘇和把胖子推去一邊兒,拉著姑娘問:“你怎麽在這兒?”

“公司組織春遊,我看見你們走錯道兒,就跟過來了。”

“哦,找到正經工作了?一直想聯係你來著,上回存的號碼丟了,去你家去了兩回都沒人,你那門鈴倒挺新鮮,走調走得都快到北極圈兒了。”

姑娘從背包裏翻出幾瓶純淨水,一人給發了一瓶,邊發還邊解釋:“幫同事帶的。”

“你現在在做什麽工作啊?”

“在飛躍做客服。”虞甜想了想又更正,“不對,那是上星期的事兒了。”

聽到飛躍倆字兒,沈銳終於有點反應了:“你們公司組織春遊?”

“是啊,楊總說天氣好,荒山野嶺適合解決員工單身問題。”虞甜衝他一笑,“您就是沈銳吧?能認識您真他媽的榮幸!”

“蘇和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沈銳笑著從口袋裏掏出張名片遞過去,“有什麽需要幫助的,沈某定當盡綿薄之力。”

姑娘木了,因為在楊越的描述裏,作為一個第三者,沈銳陰毒險惡的形象已經飽滿得不能再飽滿了,然而今天遇到真人才發現完全顛覆。

“我就說我最近運氣好,淨遇貴人了。”姑娘正客氣地回笑著,手機響了,她做了個抱歉的手勢,打開了翻蓋:“哎,楊總,有事您說……我沒丟……也沒給狼叼去……真沒……我就走岔道兒去了……”

沈銳很禮貌地朝她笑:“能讓我跟你們楊總說句話麽?”

虞甜遲疑了幾秒,還是把手機遞過去。

沈銳背過身,不知道在說些什麽,時不時還傳出幾聲客套的笑,蘇和悄悄摸去他背後,想聽點兒什麽,沒成想剛貼過去,沈銳便合上翻蓋把手機遞還給虞甜。

“走吧,一起吃個便飯。”

吃飯的地方也在景區內,走過去也不算遠,是一家挺有名的青旅,深埋遠山之中,盡得天時地利與人和,胖子心頭湧起一股莫名的傷春悲秋的情愫。

“哎,我說軍座,您有沒有一種似曾相識燕歸來的感覺啊?”

沈銳點頭:“半年前來過一回。”

“不是。”胖子快步走到他並肩,“好像上輩子來過一樣。”

“不知道。”沈銳想了想,“我爺爺大概來過。”

胖子揉腦袋:“我總覺得很熟悉,熟悉之餘呢又有點兒心慌,就好像丟了什麽特貴重的東西……”

沈銳停下腳步,認真地看著胖子,一字一句地說:“我現在開始理解為什麽你畢不了業了。”說完領著其餘的人進了院門,大宇一個人站在門口,挺用力地吸了口氣。

自從知道沈銳叫上楊越一起吃飯,蘇和便一直在走神,具體表現在說話心不在焉,走路不看腳底下,走進餐廳的時候差點沒摔在門檻兒上,幸好沈銳有心,一把撈住,否則這一下隻會重不會輕。

蘇和有點不好意思地站直了身子,下一秒就看見楊越那張久違的臉。

那張臉其實已經很陌生了,甚至最近,在蘇和腦海中出現的頻率如同阻尼振蕩走到了結尾——無限趨近於零了。

雖說是無限趨近,但也還是有出現的概率,蘇和仔細回想,上一次想起楊越時是怎樣的一種心情,他就這麽抱著腦袋站在楊越麵前,一臉的痛苦並且不知道什麽時候該放下手。

楊越好整以暇地坐著,目光掃遍了他全身,許久才轉向別處。

他看上去很平靜,但聞起來很惆悵。

趙家義吸了吸鼻子:“酸。”

作者有話要說:做一回時差黨,卡文卡了一天 T T

人家要留言~(喂, 你傲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