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空間旅社

第一章 獻祭

也許是因為北地終點的長年清寒,天空看上去總是一派蒼冷青邃的凜冽,就連地平線上的紫色月亮,也似乎總是散發著一層淡淡的冰暈。

經過了八次的盈虧隱現,在低弧角旋繞了無數個圓周運動後,紫月終於帶著一絲倦意緩緩下沉。弗洛瑪斯城本年度的半年漫長黑夜,即將走到盡頭。城裏的大部分寒夜精靈,已經紛紛收拾行裝,前往南極的城市羅可培裏,在那邊的永夜之下,度過另一個半年。

從我們出生之後,就聽先輩們一遍遍說過,太陽是個可怕的魔物,會毫不留情地殺傷我們冰冷的身體。所以對於我們這支難以抵禦陽光照耀的部族來說,隻能永遠與黑夜為伴。長達半年時間被夜色籠罩的極地,無疑是最好的定居地。近萬年來,北極點的弗洛瑪斯城和南極點的羅可培利城,讓一代代寒夜精靈在這個星球盡享安樂生活之福——除了每年春秋分要進行的兩次環球大遷徙。

黑夜結束前的一刻,就是城裏的居民動身南遷的開始。這場長跑的關鍵,在於始終要避開焚熾的日光,奔馳在清冷的黑夜,稱之為“夜奔”。說得更淺顯一些,就是夜行者的腳程速度,不能低於這個星球自轉的速度,以螺旋線的線路,從一個極點迂回到另一個極點。

當然,每次來去如風的都是成年寒夜精靈,失去體力的精靈長老和尚未成年的幼小精靈在漫長的極晝期間躲入地下建築。精靈孩童們被施以安寐魔法進行八個月的“日眠”,而長老們則以靜息冥想度日,隻需依靠少量的儲備食物。

幼年的寒夜精靈沒有固定體溫,無論處在如何冰冷的極地環境,都能順其自然地生長。大約260歲之後,長成的體質開始擁有了冰點恒溫,標誌著成年的開始,能夠運用寒夜精靈一族的強大能力,但同時也失去了無所不能的低溫適應性——

極——地——分——隔——線——

月落之前,我和往年一樣,在城外的冰土層種田。按過去經驗,種下苔蘚、地衣、蕨類植物等等生命力頑強的作物,在太陽下生長了半年後基本就會成熟,當我從地下冰宮醒來之後,就正好可以過來收割農產。

正當我收拾工具準備回城的時候,跑來找我的艾爾絲卻帶來了一個讓我萬分震驚的消息,“弗洛瑪斯,快走快走!這次的夜奔名單上有你的名字。”

我的名字是弗洛瑪斯,和這座城市同名,也是精靈中最常用的名字。聽夥伴們說過,族落裏以弗洛瑪斯和羅可培裏這兩座聖城為名的家夥大概占了總數的五分之一左右,這些人的父母也真夠偷懶的。

“艾爾絲,我雖然已經過了260歲,可是還沒有進入恒溫期,怎麽讓我也走呢?”不可能的,像我這樣沒成年的寒夜精靈,連最基本的“風翔”能力都無法持續2小時,去做什麽夜奔和找死根本沒兩樣。

“最近半年,又新出生了110個孩子,但是卻有8位長老去世了。現在已經沒有辦法照顧全體未成年精靈,長老會決定降低標準,讓260歲以上的精靈少年,無論是否成年,都參與本次南遷。”艾爾絲沉默了一會兒,“幾位老師說,最近幾十年,那些大人們都喜歡把小孩子生在弗洛瑪斯,難道說覺得這邊的風水特別好?真是一點都不知道保持人口平衡。”

“這個……”我還想問上兩句,比如這次我的引路者是誰。但艾爾絲顯然已經沒有耐心等下去了,順手扯掉我手裏的工具,拉著我往城裏飛奔。

艾爾絲是我童年到大的玩伴,比我小著35歲,然而女性精靈有著與生俱來的優越天賦,無論是格鬥還是法術能力,50年前我就遠遠落後於她。許多老師都說她將來很可能成為一名兼備風水兩係的雙五星法師,我對此毫不懷疑,而且希望她的成就能走得更遠。畢竟,我去年已經答應過她的求婚。

“也許以後家族會給我安排其他婚事,但無論有多少,你都是第一個,我不會讓你受委屈的,即使你將來隻是牙月戰士。”回想艾爾絲在我耳邊輕輕地說著保證的時候,她的個子已經快趕上我了,也許再過10年,就會比我高了。

我默默地點著頭,作為寇德家族的末女,艾爾絲的父母於140年前在羅可培裏就任長老,把最小的女兒留在了星球的另一極。也因為這樣,沒有了親人的艾爾絲和我們這些孤兒精靈最合得來。我不知道艾爾絲為什麽會喜歡上各方麵看起來都最是普通的我,但艾爾絲自信灑脫的氣質使每個看到她的男性精靈都會被深深吸引,我也不例外,對於艾爾絲的求婚自然非常開心地接受。

而且,為了艾爾絲的期望,這輩子一定要至少成為半月戰士吧。男性精靈的月戰士修行,以月徽的完整程度來區別登記,從入門的“牙月”,依次上升為“鉤月”、“弦月”,“半月”、“盈月”,以及最終大成的“滿月”。雖說半月戰士相對於藍白星法師也算不了什麽,但是盡量不被寇德家族輕看,是我應該為艾爾絲去努力做到的。

然而現在不是憧憬未來幸福的時刻,眼下擺在一個還沒有真正成年的男性精靈麵前的重大難題是:很快要在不具備基本戰士資格的條件下進行夜奔。說不定,將來後人談到這個話題會如此議論:寒夜曆14316年,史上首次有未成年寒夜精靈參與南遷,除了一名叫做弗洛瑪斯的廢物歿於中途,餘皆順利完成。

弗洛瑪斯是一座以冰塊為主要材料建造起來的城市,更確切的說法是選擇了一片方圍極大的冰層,將中間掏空成建築物,成為坐落於冰川山脈中腹的一塊盆地。這種布局的優點,在於可以最大程度減少極地狂風的侵襲。

作為北極點上的城市,朝任意一個方向走都是向南,普遍的方向概念在這裏無法適用,劃分城區的是從城市中心開始延伸的36條大街,從地圖上看切割得像個發散的車輪。最寬的一條大街是一號街,其他的按逆時針順序,依次叫做二號街、三號街、四號街……直至三十六號街。

“引路者全都走完了?”在9號街的長老議事廳,艾爾絲憤怒地叫喊起來,“明明還有人沒來得及走,你們這些老家夥竟然就把隊伍全部派出去!”

寒夜精靈並非一到成年本身能力就足以單獨夜奔,包括地理路線的識別、行走速度的提升、低緯高溫的克服在內諸多問題,都需要年長精靈的輔助,這些擔任沿路看護之責的精靈便被叫做“引路者”。一般來說,父母就是最好的引路者,但是也有子女太多照顧不過來的情形,還有如我這般失去雙親的精靈,都需要另外尋找老師來做引路者。

我很不自在地站在一旁,長老議事廳這樣的高級場所我還是第一次來,更不用說看到有人在這裏大聲咆哮。當然,隻有一個留守長老的空蕩大廳也是艾爾絲能夠肆無忌憚發泄的重要原因,特別是這位長老還是看著我們長大的,一向以和藹可親著稱的米法長老。

說起來也不能怪長老們,今年的新規定一個月前就發出了通告,260歲以上的未成年寒夜精靈們早早就做好準備,並配備了最優秀的引路者,隻有連續3個月在外麵種地的我對此一無所知。艾爾絲留意到出發時間快到而我一直沒有出現,於是急著出城找我。但在廣袤的冰地裏搜尋也花去了她不少時光,終於沒能趕上出發。

“好了,既然沒有引路者,那我們今年繼續去冰宮日眠吧。”看著米法長老始終不吭聲,艾爾絲回過頭說,“弗洛瑪斯,咱們走吧。”

“不行,艾爾絲。”米法長老猶豫了一下,還是攔住了我們,“規矩製訂出來就不能違反,弗洛瑪斯這次必須要南下羅可培裏。”

“你們這些固執、僵化、死板、沒頭腦的老家夥!”艾爾絲的火又冒了上來,“弗洛瑪斯沒有引路者,又不準他去冰宮,你是存心想讓他死嗎?”

然而,無論艾爾絲怎麽爭論,米法的臉色也越來越難看,但他始終不肯鬆口。到了最後,艾爾絲無可奈何地說,“長老,雖然說規矩要遵守,但它既然能製訂出來,就也應該有辦法可以修改吧?”

“的確是有辦法,”米法沉思著說,“隻要召開長老議事會,有31位以上的長老出席,就能更改原先的規定。”

艾爾絲頓時眉開眼笑地說,“是啊,是啊,米法爺爺最好了,那就趕快請其他長老爺爺一起來開個會吧。”

“可是除我以外,其餘長老都已經進地下冰宮去冥想了。”米法吞吞吐吐地說,“每年一進冰宮,必須等極晝結束才能出來,這,這也是規矩。”

“嘿,”艾爾絲氣得哼了一聲,再也不說話了,對我丟了個眼色,沉著臉轉身就往外走。我望了一眼滿身不自在的米法長老,腦海裏一片茫然,迷迷糊糊地跟著艾爾絲走了出去。

米法長老追了出來,看了一下我們走的方向,忽然高聲喊起來,“艾爾絲,你不去日眠了嗎?”

“長老,你還記得你們說過無數遍的話嗎?我族生活在世界最惡劣的地方,從上古以來數目越來越稀少,每一個同胞都是最珍貴的財富,這是每一個寒夜精靈從小聆聽的教誨。”艾爾絲一個字一個字地咬出話來,“我不會看著任何族人在我麵前白白死去,既然你們不願幫助弗洛瑪斯,隻好由我去擔任他的引路者了。”

突如其來的感動猛地湧上了心頭,那個過去曾跟著我爭冰鱈搶雪苔的小女孩,什麽時候,已經變成了讓我最安心的依靠。

米法垂到膝下的銀發劇烈抖動,似乎下了很大的決心,終於高聲喊道,“城裏還有一個可以作引路者的精靈,艾爾絲,如果你相信運氣的話,可以去試一試。”——

極——地——分——隔——線——

“艾爾絲,你不用管我了,趕緊去日眠吧,我也不一定就走不了這趟旅途。”也不知道艾爾絲要把我帶到哪裏去,一路上我隻是不停地勸說。

“弗洛瑪斯,”艾爾絲停下腳步,“我們到了。”

一座巨大的黑色大理石建築出現在了麵前,這也是弗洛瑪斯城唯一的非冰體建築物——黑暗主神的祭殿。

上萬年之前,我們寒夜精靈也有過龐大的帝國疆域,也有過晴朗白天下悠閑活動的自由。那時候,在主神奈特的眷佑下,天空中飄浮著淡青色的琥鏡之雲,空氣裏回蕩著半透明的泠霜之霧,終身沒有離開家鄉的族民,幾乎完全不知道太陽是一種如何可怕的事物。

然而在神戰時代,諸神幾乎都被驅逐出了這個世界,奈特的神蹤似乎也消失在了無盡的虛空。沒有了主神的法力庇護,乘虛而入的戰火與焚熾毒辣的日光卷走了無數精靈的生命,昔日強大的帝國大廈於瞬間坍塌,殘餘的子民隻能退縮到最荒遠的極地偏城,守護著最後的兩座神殿,世世代代期待著神祉的歸來。

“艾爾絲,我們為什麽要來這裏?”黑漆漆的神殿裏有一種奇異的現象,普通寒夜精靈的夜視能力會在此處失效,我下意識地握緊了艾爾絲的手。

“有一個傳說,奈特停留在最遠離地麵的深淵恢複自己的力量,隻要全體寒夜精靈以自己的生命作為祭品,黑暗主神就能重現無上的威力。”艾爾絲忽然說起了讓我摸不著頭腦的典故,“無數個年頭以來,為了重獲主神的眷顧,有許多族人在神殿的犧牲得到了回應,這也是奈特還存在世上的證明。”

“奈特不會平白拿走信徒的送祭,當你把生命本源獻於吾神,他會同樣賜與你力量。”一個平淡的聲音從神殿中緩緩傳來,“凡是你想獲予的力量,奈特將公平的取走等值的壽命。”

“尊敬的祭祀閣下,”艾爾絲對著空氣說,“我們想現在就擁有冰點恒溫的體質。”

“原來,你們是還沒有成年的獻祭者。”那個聲音依然很平靜,但其中蘊含著足以使我們察覺的怒氣,“年輕人,你們想揮霍寒夜精靈引以為豪的長久壽命,來換取一點微不足道的進步嗎?”

確實,原本通過努力可以得到的成就,依靠浪費寶貴的生命而提前得到,在寒夜精靈的觀念中是一種不勞而獲的恥辱。通常,高級法師和戰士的修煉達到極限,沒有其他方法能夠突破,才以這種方式向主神換取力量。

一刹那間,我忽然明白了艾爾絲的意思。以兩個未成年寒夜精靈的一點能耐,單獨趕到羅可培裏根本就是個神話,也隻有采用這個向主神獻祭的辦法,用壽命換能力,或許會有一些成功的機會。

回過神的時候,艾爾絲似乎已經向主神的祭祀說完了解釋,“……弗洛瑪斯是和我一起長大的男性,他是個很好的人,而且,已經答應了我的求婚,所以,我有責任照顧他。”

神殿陷入了一陣寂靜。正當我的心情隨著時間的推移越來越忐忑,祭祀的聲音又重新響起來,“好吧,既然你們很有決心,又是出於自願,我允許你們進行獻祭儀式。”

隨著她的話語,綠色的點狀熒光一個接一個出現,在神殿裏四下飄蕩。借助於這些微弱的冷光,前方漸漸現出一尊奈特神像的輪廓。而那位祭祀身著一件寬大的黑袍,立在神像的一旁。

我隨著艾爾絲走上前去,跟著她尊敬地向神像和祭祀行禮。在黑袍的映襯下,祭祀的白色長發和白色皮膚更加顯眼,隻是被照明的熒光披上了一些慘綠的偽色。

祭祀也很認真打量著我們,忽然難以察覺地皺了一下眉頭,“小女孩,原來你喜歡年齡比自己大的男性,這樣的興趣可不怎麽多見。”

我滿臉通紅地低下頭去,艾爾絲卻滿不在乎的笑笑,“祭祀大人,獻祭需要怎麽去做,我們不懂,你教教我們吧。”

祭祀一步步走向神壇的台階,“看在你們沒有能力布置獻祭魔法陣的份上,我替你們準備。進入魔法陣之後,要用黑暗主語認真祈禱,你們獻祭的願望越強烈,就越能迅速得到回應。”

“但是,如果沒有真誠的心意,隻是抱著嚐試的態度草率呼喚,將觸怒主神,即使生命本源流失殆盡也會一無所得。獻祭曆來有三分之一的失敗率,其實就是由於這些失敗者不甘心生命的消耗,最終被私心吞噬了自己。”祭祀的話語變得嚴肅起來,“還有,獻祭過程中的痛苦也是對你們的巨大考驗,如果無法忍受,一樣視同失敗。”——

極——地——分——隔——線——

純質黑玉製作的奈特神像散發著浩瀚的威嚴,在它的腳下,一個獻祭法陣已經被不聲不響地製作出來,七個芒角分別吐露出七種顏色的暗調光彩,似乎述說著神力的深不可測,又似乎預示著前景的吉凶難卜。

目送著那個身高還沒有趕上我的身影走近那片交織的光幕,一隻腳已經即將跨進去,我心裏逐漸擴大的恐懼之意終於化成了一句阻止,“艾爾絲,等一等。”

艾爾絲對我露出一個微笑,“弗洛瑪斯,我先去了。你不用怕,我成為星法師之後,說不定能把現在的你帶到羅可培裏,也許你就不用——”

她沒能說完這句話。我搶先一步,快速衝進了魔法陣,心裏默默念道,“艾爾絲,是我的誤時連累了你。無論如何我都要先獻祭,如果我失敗了,你就不必夜奔,可以平平安安回冰宮日眠了。”

“弗洛瑪斯,你這個笨蛋!”艾爾絲好像察覺到什麽,罵聲裏隱約傳來一絲驚惶,“你可不準故意失敗,這次夜奔我走定了。我保證,到了羅可培裏就帶你去見我的家人。”

我沒能回答她的話,祈禱之後洶湧而來的痛苦已經吞沒了整個感官,所有的思考和意識幾乎都被中止。迷迷糊糊中,忽然聽到祭祀大人的聲音傳來,“差一點忘了,你們這些未成年的寒夜精靈,還沒有接受過係統課程的神經抗痛訓練。”

奈特大神,我真的無法通過你的考驗嗎?那就請你直接取走我微不足道的生命吧,讓艾爾絲正常地過完她的人生……

當我蘇醒過來時,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半跪在我身前的艾爾絲滿臉的關切神色,然後她很快又轉向祭祀詢問儀式的結果。

“這個男性並不在乎死亡的可能,輸出生命的單純願望,使奈特相信了他的誠意。現在他已經擁有了恒溫的成年體質,代價是他500年的生存年限。”哦,我隻是損失了一生中四分之一的壽命,看來還是可以接受的。

艾爾絲疑惑地問,“那麽說有自殺念頭的肯定可以獻祭成功,不就等於有了個最簡單的通過方法了嗎?”

祭祀閉上眼睛,“蠢貨,為了換取力量來突破極限的家夥哪一個不是野心勃勃,能有幾個可以抱著公正交易的態度情願放棄自己的一段生命。”

艾爾絲笑了一笑,又用力拉著我的耳朵,很凶狠地說,“你以後不準再有尋死的念頭,否則,哼哼,我一定饒不了了你。”

我隻好費力地點頭,“艾爾絲,你比我厲害得多,一定不用付出我這麽多的生命數就

可以滿足要求了。”

“簡直做夢!”正在畫製第二個魔法陣的祭祀發出一陣冷笑,“生命力的付出是各自看各自的標準。你的年紀已經夠大,本身能力和成年之後差不了多少,所以隻花了500年的代價。那個小女孩還差著一截歲數,她得到恒溫體質後達到的能力遠遠超過現在,要彌補這段差異必須要付出更大的代價。”

“那,我大概要付出多少年的生命?”艾爾絲好像根本沒聽懂剛才的話,依然是一副笑嘻嘻的表情。

“至少1000年,或許更多。”祭祀的聲音不緊不慢,也像是在說一件無關緊要的事情,“小女孩,陣法已經完成,願不願意進來隨你。”

“不要——”我想伸手拉住艾爾絲,可是一點力氣也用不上,隻能痛苦地閉上眼睛。

七彩光芒變幻吞吐,法陣裏的人影時現時隱,我感受到比剛才身在陣中更強烈的痛楚。可是為什麽,過了這麽長時間儀式還沒有結束?

“風、水兩係法師,確實是很罕見啊。”漫長的等待中,一句感歎驟然打斷了沉寂,“真沒想到,這個擁有了成年力量的小女孩居然是一個法師天才。太可惜了,太可惜了,如果她還有1000年時間用來完整修煉,雙係五星絕對不是問題。”——

極——地——分——隔——線——

“弗洛瑪斯,那位祭祀大人呢?”艾爾絲在我懷裏歇了一會後,發現神殿裏少了個人。我搖搖頭,黑袍祭祀在艾爾絲醒來前已經融化進了黑暗,一點沒有察覺出她是什麽時候失去了痕跡。

“真可惜,祭祀大人幫了我們很大的忙,可還沒來得及請教下她的名字。”艾爾絲扶著我用力站起來,“時間不多了,弗洛瑪斯,我們趕快走吧。”

當我們來到神殿的門口,遠方的地平線上,已經開始露出一線白光,整個冰雪城市借著這一點點日照,就顯現出比平常耀眼百倍的瑰麗眩彩,幾乎晃暈了我們的眼睛。

艾爾絲似乎有些出神,“原來白天的景致是這麽美麗,弗洛瑪斯,我真想把這個星球的每一個角落在黑夜和白天分別看一遍。”

“等黑暗主神保佑我們重建精靈帝國吧。”我們這一代是不必有這樣的想法了,即使是以後的幾十代也不一定有這個可能。

“不,依靠高等級的防護法術就可以辦到。雖然這很耗費法力,也不能發揮正常的戰鬥力,但這足夠我們在太陽下隨意活動了。那些長年在神殿侍奉奈特的祭祀,就是用防護法術度過了白天。”已經成為星法師的艾爾絲激動地說,“弗洛瑪斯,等我學好這個法術,我就帶著你去看大陸各地的風景。嗯,你覺得怎麽樣,怎麽不說話了?”

我指著前方,那裏出現了一個讓我根本意想不到的大人物。

一個高削清峻的身影站立在大街中央,正是我們剛才見過麵的奈特神殿的祭祀大人。

“你們兩個小鬼,以為一個兩係初級的星法師加上一個基本功還沒練習的牙月戰士,就穿越得了半個星球?”祭祀大人背對著我們,已經不再身著厚重的神職黑袍,“某個廢物男性死掉也沒什麽,但一個藍白法師可是族裏的寶貴財富。”

“引路者老師,請問您怎樣稱呼?”還是艾爾絲反應迅速,立即明白了這位高傲祭祀的意思,十分高興地表示了歡迎。

黎明的曙光下,一件飄逸的水藍色法師服映出點點白光,銀亮的長發迎風飛舞,在藍衣的後背,六顆銀絲織成的小星熠熠生輝。

“羅可培裏。”

竟然,是一個和我同樣省事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