宿將

第20章源氏

好不容易有了一刻輕鬆的氛圍,又突然被伊藤靜搞得嚴肅了起來。她神秘兮兮地問道:“如果事情真像我所猜測的那樣,你們就不好奇誰是鬼隱忍者的主人嗎?”蘇貞安說:“雖然你分析得有一定的道理,但始終也隻是你的猜測而已。”

伊藤靜感到了些許打擊,板起一張臉認真地說道:“我告訴你們,一定要尊重我的想象力。想象力是推動社會發展的第一生產力,你們千萬不能小瞧了看似荒誕不經的想象力,它的力量簡直是無窮大的,那些偉大的科學發明無不是從荒誕的想象力開始的,飛機就是這樣產生的。當時......”

蘇貞安有點受不了伊藤靜這樣的長篇大論,立即打斷她,說道:“好好好,請你告訴我們,你認為誰會是鬼隱忍者的主人?”

此時伊藤靜頓時覺得自己贏了一場,得意道:“笨死了。當然是蒼木明煙的父親,蒼木吉秀了。”

蘇貞安覺得伊藤靜這話有點可笑,但他卻沒有笑出來,說道:“如果鬼隱忍者真是蒼木吉秀的屬下,當初他怎麽會奈何不了一個區區女鬼呢?”

伊藤靜卻依舊很嚴肅,說:“難道你忘了,他可是對你的任何事都了如指掌。他區區一個凡人,縱使是外務省的外相,也沒有那麽大的能力來對一個僵屍的事了如指掌,你不覺得奇怪嗎?難道你真的相信你的身份是日本政府的高度機密嗎?我認為,你的身份在日本政府中,隻有蒼木吉秀一個人知道。如果他有很多鬼隱忍者的話,他能知道你的任何事便變得輕而易舉而不足為奇了。”

蘇貞安聽到這裏,心裏頓時一驚。

伊藤靜繼續說道:“而且,據我所知,蒼木吉秀是一名非常激進的軍國主義份子,從來不承認第二次世界大戰日本戰敗的事實,隨時都妄想著日本軍國主義複活,然後率領軍隊重新征服亞洲,乃至全世界。”

蘇貞安也嚴肅了起來,問道:“你的言外之意是說,蒼木吉秀知道江口蒼也的下落?”

伊藤靜說:“鬼隱忍者是鬼,怎麽會聽命於一個凡人?因此我猜測,沒有江口蒼也的幫助,鬼隱忍者斷然是不會聽命於蒼木吉秀的。如果這事成立,那麽蒼木吉秀和江口蒼也相識也就是板上釘釘的了,蒼木吉秀知道江口蒼也的藏匿之地,也就不言而喻了。他們雖然一個是人一個是僵屍,可是卻有著共用的信仰,完全是極有可能配合、合作的。”

蘇貞安點頭說道:“如果事情真是這樣,倒真是一條找到江口蒼也的好線索。”

伊藤靜急切地說道:“我覺得我們有必要立馬趕回東京,將此事查個水落石出。”

在兵庫縣遇到了這麽一係列讓人不省心的事,確實是誰也沒有了遊玩之心,大家都同意幹脆立刻起身返回東京。蘇貞安等人收拾好行李後,已經是中午時分了,他們決定吃完午飯再出發,然而在路途中頻頻出現交通事故,擁堵的道路讓蘇貞安不得不放慢了車速,半天時間他們還沒有走出京都境內,而此時天色已經漸漸暗了下來。蘇貞安雖然不知疲倦,但看到車後座的伊藤靜和岩佐麻美滿臉的疲倦,他於心不忍,便在公路附近找了一家較為偏僻的旅店住下了。

這旅店是周圍唯一的一架旅店,寂寞地坐落在離主幹道不遠的鄉間公路旁。蘇貞安等三人是這旅店的第一批入住的客人,房間充足,但蘇貞安依舊隻要了兩個房間,自己單獨住一個房間,伊藤靜和岩佐麻美共住一個房間,並且囑咐道:“你們千萬不要再半夜三更分開了。”

夜半時分,伊藤靜躺在**翻來覆去地睡不著,肚子還在咕咕地叫,於是坐了起來,看著窗外的夜色,實在無心睡眠,就起床將麻美輕輕搖醒了。麻美朦朧著眼睛問道:“怎麽了?”伊藤靜做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樣子說道:“岩佐姐姐,我現在好餓,你能不能陪我出去找找附近有沒有什麽吃的?”麻美無奈地坐了起來,說道:“這時候出去不大好吧?”伊藤靜撒嬌道:“可是我現在真的好餓呀!求求你了,跟我一起出去看看吧。”麻美知道伊藤靜的性子,如果自己不答應跟她一起出去,她很可能會自己一個人跑出去,於是心不甘情不願地同意了:“好吧。”

原本岩佐麻美以為旅店是可以提供食物的,但旅店老板卻說他們半夜不提供飲食,不過一公裏外有家料理店,二十四小時提供服務。旅店老板怕她們找不到方向,還非常熱心地給她們畫了一張簡易的地圖。這張地圖在老板看來是非常簡單明了的,而麻美拿著地圖一看,整個人都暈頭轉向了,完全看不懂畫的是什麽,可依舊還是笑著向老板道了謝。

出了旅店,借著皎潔的月光,麻美將

地圖遞給伊藤靜:“你看得懂嗎?”伊藤靜瞄了一眼,然後隨手就扔在了地上,不屑地說:“沒用的東西就不用留著了。隻要有美食等著,縱使相隔十裏,女人也能像獵犬一樣尋找過去。我就不相信沒有那破地圖就找不到那鬼地方了。”

站在三岔路口,麻美問道:“那我們現在是往左走還是往右走?”

伊藤靜愣住了,然後手指隨便一指,假裝很堅定地說:“走右邊。”

麻美問:“真的?”

伊藤靜裝不下去了,說道:“一公裏也沒有多遠,大不了再走回來。”

岩佐麻美看著伊藤自這樣子,感覺實在信不過她,說道:“我覺得還是把地圖撿回來的好,就算看不懂,拿在手裏也感覺踏實些。”說完,岩佐麻美低頭看去,卻發現地圖竟然消失不見了。這可奇怪了,剛剛才丟在這裏,又沒有吹風,地圖怎麽一下子就不見了呢?伊藤靜見麻美找不到地圖了,便拉著她直接往右邊的那條小路走去了,並寬慰道:“放心吧,都是女人,一定要相信女人的第六感是不會錯的。”

此時,麻美還能說什麽呢?跟著走唄。

寒光夜色,寂靜無風。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鄉間公路越走越長,公路兩旁的雜草越來越深,一股詭異的氛圍漸漸將伊藤靜和岩佐麻美包圍了起來。麻美看著周圍荒草萋萋的慘景,在月色的照射下更顯得陰森恐怖,不覺地打了個冷顫,緊緊地抓住伊藤靜的手臂惶恐地說道:“小靜,我們肯定是走錯方向了,這裏這麽荒涼,人跡罕至,根本不會有什麽料理店的。我們往回走吧。”

伊藤靜突然停住了腳步,一陣清風驟然拂來。伊藤靜輕聲說道:“等一下。你聽,好像有人在說話,你聽到了嗎?”

麻美更加恐懼了起來,閉上嘴巴,屏住呼吸,側耳傾聽,在微風中果然隱隱約約聽到有男性說話的聲音,但是那聲音非常微弱,像是從遠處傳來的。麻美躲在伊藤靜的身旁,膽怯地問道:“半夜三更的會不會是鬼?”伊藤靜卻說:“就算真的是鬼也不用怕,我是幹嘛的?專門抓鬼捉妖的。走,我們前去看看。”麻美哪有那麽大的膽子,趕緊拉住伊藤靜,不要她前去,可是伊藤靜卻執意要去,說道:“岩佐姐姐,要不你就在這裏等一下我,我去看看就回來。”麻美怎麽敢一個人待在這樣的環境中,在進退兩難的時候,麻美隻好硬著頭皮選擇跟著伊藤靜一起前去看個究竟了。

麻美緊緊地跟在伊藤靜身後,她們撥開一層又一層人高的野草,終於望見月光下的不遠處模模糊糊地出現了一座木樓,木樓上還搖曳著幾個燈籠,恍恍惚惚。

望著燈籠,兩個人加快了速度走了過去,一座被木牆包圍起來的院子便完整地呈現在了眼前,院門門匾上書寫著三個鮮紅的大字:五條院。這五條院看上去似乎已經有了數百年的曆史了,可是走近一觸摸,又像是新建不久的樣子。伊藤靜和麻美都很疑惑這座院子怎麽會藏匿在荒草深處?住在裏麵的人又是什麽樣的人呢?這時候,一個男子的聲音再次清晰地傳了過來,仔細一聽,卻是從五條院隔壁的院落傳來的。伊藤靜拉著麻美像做賊一樣悄悄來到隔壁,透過木牆上開著的吊窗偷偷窺探裏麵,隻見一個美潤如玉的少年身著宮廷華服站立於庭院中央,望著明月吟著詩歌:

相思令我歸故夢,仰首望月愁雲開。

夕顏凝露容光豔,定是伊人駐馬來。

伊藤靜回過頭來輕聲問麻美:“這人是誰,怎麽感覺有點麵熟?”

麻美此時已經不再如先前那麽害怕了,居然捂著嘴巴打趣著伊藤靜說道:“隻要是個帥哥,你看著都覺得麵熟。”

伊藤靜一臉嚴肅地說:“真的,這次真不是開玩笑,我總覺得我好像在哪裏見過他,就像是......”

兩人正竊竊私語著,院門忽然被輕輕推開了,院內的燈光像重獲自由的囚犯一樣被放了出來,燈光擁簇著那個翩翩少年,送他到了門口。那少年錦衣長發,麵白如玉,真是個瀟灑倜儻的公子。這公子側臉一見到伊藤靜,頓時像是失了魂一樣,愣在原地久久不動,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過伊藤靜。伊藤靜被對方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突然吼道:“你看夠了沒有!”

少年一顫,回過神來,興奮地叫道:“夕顏!”

伊藤靜一愣,麻美也被怔住了,暗想:“難不成他們還真的認識?”少年款款向伊藤靜走來,雙手緊緊地抓住不知所措的伊藤靜的雙肩,麵露驚喜之色,喜極而泣地癡癡說道:“夕顏,是你嗎?真的是你嗎?”

伊藤靜對此卻感到莫名其妙和憤怒,掙脫了少年的雙手,後退一步,咆哮道:“你誰呀?你認錯人了,我叫伊藤靜,不是你叫的那個夕顏。”

少年也愣住了,半晌後,他重新上下打量著伊藤靜,笑道:“不會錯的,你就是夕顏,我絕不會錯的。”

這時候,麻美在伊藤靜耳畔輕聲說道:“小靜,我想起來了,夕顏好像是《源氏物語》裏源氏公子的情人,是源氏早期最愛的一個女人,最後因為被靈怪襲擊而死。現在在我們麵前口口聲聲叫著夕顏名字的人很可能就是源氏公子了。”

伊藤靜望著少年莫名其妙地念道:“源氏公子?”

少年聽到伊藤靜叫自己,興奮道:“你記起我來了?你終於記起我來了!”

伊藤靜卻板著一張臉說道:“等等!你是源氏公子?源氏公子已經死了數百年了,那麽現在你就是鬼了,對吧?”

源氏公子笑道:“我已經......”

卻不料,源氏公子剛剛開口,伊藤靜卻突然將平八郎召喚了出來,隻見天空烏雲驟然從四周匯聚,遮住了朗朗明月,天下頓時昏暗。烏雲密布,忽然被撕開一道裂口,從縫隙中一束月光射了下來,直直地射向了源氏公子。源氏公子分身後退,腳下隨著一聲爆炸,塵煙四起。塵煙散盡,一個跨乘駿馬的武士赫然其中,這便是平八郎。源氏被這突然的襲擊激怒了,麵目頃刻間變得猙獰起來,露出了血腥的四顆獠牙。平八郎二話沒說,挺槍刺去,源氏卻恍然沒了蹤影,撲了個空。平八郎四處張望,並未看見源氏的影子,也是一陣狂怒,朝著麵前的那座陰森森的庭院一聲狂吼,吼出一陣狂風,須臾間就將木牆吹垮倒下。此時,源氏的身影影影綽綽地忽然又出現了院內的屋頂之上。

源氏在屋頂嗬斥道:“低賤的武士也敢對本公子無禮?!”

頭盔下的平八郎黑臉回道:“犯我主公者,格殺勿論。旋風斬!”

平八郎拍馬來戰,隨著駿馬一聲嘶鳴,馬蹄一腳一步踏在空中,步步穩健,直向源氏奔馳而來;平八郎雙手旋轉著蜻蛉切,形成一陣旋風。源氏冷冷一哼,從腰間拔出八尺寶劍,騰步一躍,在半空之中毫無畏懼之心,接戰平八郎。兩人在空中一陣激戰,來來往往,數十回合,不分高低,難分上下。伊藤靜和岩佐麻美抬頭看著這一場驚心動魄的戰鬥,無不覺得緊張又刺激。

隨後,源氏忽然又憑空消失。平八郎心下一驚,回頭望去,卻見源氏分身無數,全部從平八郎的四麵八方齊齊攻來。平八郎揮舞著蜻蛉切,應接不暇,不料被源氏一掌擊中,翻身落地,跌落在了地上。

啊——

啊——

平八郎和伊藤靜同時發出一聲慘叫,平八郎跌落於地,伊藤靜倒身於地。原來,平八郎的所有行為全受伊藤靜意念所控製,平八郎受了傷,伊藤靜也難免。聽到伊藤靜的慘叫聲,麻美花容失色,麵色慘白,趕緊將伊藤靜扶了起來。源氏遂將分身合二為一,麵目如常,飛身下來,落在伊藤靜身前,彎腰握著伊藤靜的手心疼不已地問道:“夕顏,你沒事吧?”

此時,平八郎再次從地上站了起來,悄無聲息地挺著蜻蛉切行如疾風地向源氏公子刺來。源氏雖然對此有所察覺,卻無暇顧忌,深情望著伊藤靜而無動於衷。就在平八郎即將刺上源氏身體的那千鈞一發之際,伊藤靜的身體忽然金光一閃,竟然從她身體之中閃跳出一個人影來,張開雙臂站立在了源氏身後,被平八郎的蜻蛉切刺穿了身體。

源氏猛然回頭,聲嘶力竭地喊道:“夕顏。”

平八郎眉頭一皺,握著蜻蛉切再次用力,蜻蛉切便又連同源氏一起刺穿。源氏沒有掙紮,反而露出了幾分滿足的微笑。

雙手握住源氏肩膀的女子,與伊藤靜生得一模一樣,此時卻一臉痛苦地叫道:“公子。”

麻美扶著伊藤靜看向與源氏一起被刺穿的女子,兩人皆是大吃一驚。“她就是夕顏呀!原來和伊藤靜長得竟是一模一樣,無怪源氏回認錯了。”麻美在心裏想著。然後,平八郎猛然將蜻蛉切從他們身體中抽了出來,源氏與夕顏頓時相跪於地,兩手相牽,對視而笑。兩人還來不及多說一句,便化作一陣輕煙,消失不見了。

接著,身邊的一切景象也隨之消失不見。

麻美和伊藤靜東張西望,恍然間才發現自己竟還在旅店門口,而之前被伊藤靜隨手扔掉的那張地圖也驀然出現在了眼前,它自己燃燒了起來。岩佐麻美與伊藤靜四目相對,仿佛都明白了是怎麽回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