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影碎聲斑駁
徐薇的心髒一天之內簡直就是坐上了雲霄飛車，剛還沒有平複的受傷心靈，又受到了更大的刺激，徐薇將頷著的下巴緩緩抬起來看到那個熟悉的輪椅腳踏時心髒幾乎哢嚓碎了。
顧陌白。
這三個字好像悶雷擊中了她的大腦，第一反應不是他怎麽會在這裏？也不是他是不是已經知道了在她身上發生的事情。
徐薇痛心疾首的是現在狼狽的連站起來都是問題！居然就遇到了顧陌白！這感覺比要命還難受！
纖長有力的手橫在麵前，徐薇不知道是要伸過去還是要錯開。
顧陌白，你是那麽幹淨出塵的一個人，估計你這輩子連塵土都沒有親手碰觸過，你的手這麽幹淨這麽無暇。
可是我，我已經是一個不幹淨的女人了。我不能碰你，我不能弄髒了你的手。
徐薇想到這裏眼角的淚又一次低下來，因為垂著腦袋眼淚直接砸在衣服上，暈染開一點衣料。不能被他看到，不可以讓他看到。
顧陌白靜靜的等著徐薇的手朝自己伸過來，他希望找個時候她可以將脆弱的自己交給他，可是徐薇沒有。
徐薇一語不發的錯開了顧陌白的手，連看都沒有看第二眼，一隻手扶著牆壁，一隻手撐著地麵從地上站了起來。方才酸麻到尖叫的感觸現在也淡化了，唯有心裏無窮的酸楚在肆意的蔓延。
顧陌白，為什麽要讓我在這裏看到你？
我很想很想撲向你的懷抱，很想將自己交給你，我多想在無助的時候，第一個看到的是你，那樣我就可以明目張膽的抱緊你，在你肩膀哭泣。
可是現在不行了，我沒有資格再靠近你，我沒有資格再與你有任何交集，你應該擁有完美無缺的女人，而我不再是。
一切都太遲了，都來不及。
徐薇站起來，靠著牆，仍舊是一言不發的低著頭，再三克製的眼淚從倔強的眸子之間滲出來，滴在胸前，滴在地上，每一顆淚都是那樣的沉重。
顧陌白橫在半空中的手，因為沒有接到徐薇的求助，有些失落的頓了頓，旋即又退回到膝蓋上，他明白此刻的徐薇在想什麽，這一切都來的太快，快的他沒有辦法做出其他的反應。
從花滿樓到暗宮，這是最近的路，也是唯一的路，他要躲過顧陌寅的眼線，要避開守衛和所有人，將徐薇送到安全的地方並不容易。
李青風的話猶在耳邊，“四爺，不到萬不得已，不可輕易踏入暗宮。”
顧陌白極少親自來這裏，即便是來也是由李青風陪伴，這裏有太多無法麵對天日的東西，即便是作為主人，顧陌白依然存有忌憚。
但是為了傅青綰，顧陌白破了大戒。事後的事，再說吧。
顧陌白沉穩的氣息在黑暗中如同一道溫和的光，照亮了昏暗的通道也照亮了徐薇心頭的陰霾，無聲的抽泣和鹹濕的眼淚交錯而成的悲傷也被他的存在衝淡了一些。
過了片刻，顧陌白微微抬頭看著徐薇，聞聲道：“昨晚……”
顧陌白的話還沒開始說，徐薇就心急如焚的打破了他的語句，短促精悍的道：“四爺！別說了！”
被徐薇這麽強烈的反應回擊後，顧陌白嘴角也微微一顫，保持剛才的唇形一會兒便合上了嘴巴，經過這一夜的事，想必她也是累極了吧？
徐薇低沉的聲音響過之後自己也嚇了一跳，她剛才做了什麽？她居然對顧陌
白大喊大叫了？天啊！徐薇你最近是怎麽了？
可是後悔已經來不及了，淑女形象早已蕩然無存，這會兒還矯情什麽？
如果是顧陌白將自己從顧陌寅那裏救了出來，想必他也看到自己最醜陋的樣子了，想必他也目睹了自己如何被顧陌寅欺壓吧？
即便沒有親眼看到，大概也想到了吧？
徐薇用力揪著衣服，手心裏的布料被她揉成了一團，眼底的怒火被淚水一次一次的打濕，再翻滾，再打濕，再翻滾。
再也沒有比這一刻，那麽想死。
顧陌寅，這輩子我都不會放過你！我要讓你以死謝罪！就算我墜落地獄也要拉著你一起！
徐薇秋水般瑩潤的眼眸被仇恨一層一層的覆蓋起來，往日的清麗無雙變作一潭深不見底的黑色霧水，她恨過王偉，恨他的欺騙，恨他的無恥。可是她更很顧陌寅！
恨他奪去了她最珍貴的東西，這樣東西不是她要保存，是她要送給她最愛的人。
前世她看淡了少女情懷的羞澀，第一次跟王偉在一起的時候已經二十多歲了，開放的環境沒有給她任何的心裏壓力。
可是現在不同，完全顛覆了！
她所愛的人那樣的潔瑜無暇，她既然沒有了完璧之身，還如何笑顏相對？她辦不到了，真的辦不到了！
方才那被徐薇安排到一旁去的少年，聽到顧陌白的聲音回過身來，正要請安問好被顧陌白一個眼神製止了，少年很識相的退到了外麵，走道內隻剩下了昏暗的燈光和兩道被燈光拉長的身影。
“傅姑娘，你怎麽了？”
顧陌白的聲音褪去了往日的清閑無憂，徐薇低落的簡直要瘋掉的情緒，感染著他也有些低落了，聲音自然也暗沉了一些。
徐薇緊緊咬住下唇，用力之大幾乎要將皮肉咬破，依稀有血腥味兒在口中漫開還是不肯鬆口。
閉了閉眼，又是一顆淚珠瞬時落下。
顧陌白，求求你，走吧，不要再看我，我不想被你看到我這個樣子。我求你，讓我一個人自生自滅吧！不要救我！
這是一份太過貴重太過珍貴的疼惜，我承受不起，我真的承受不起！
徐薇心底嘶喊著，吼叫著，嘴巴卻無法說出一個字。胸腔內波濤翻滾的巨浪一下重似一下的拍打著僅有的一絲力氣。
這短短的幾分鍾她好像度過了漫長的十年，風風雨雨橫掃著不堪一擊的心髒，將她的全部願望和期許都打的粉碎！
這還不算，這些粉碎的隻剩下渣滓的願望，被盡數推倒在糞池之中，臭氣熏天無法直視！
現在的自己，就是這樣的粗鄙不堪，冒著惡臭！
所以，顧陌白，你走吧，我已經配不上你了。
“四爺，我的事不用你管，你管好自己吧！”
口是心非的冷硬口吻，將心中最為不說出的話一字一字的說出來，毒藥一樣噴灑在顧陌白的身上，我的事不用你管！強硬的語氣不容侵犯的強勢，這還是那溫婉可愛的女孩嗎？
徐薇撂下一句話抬腳就走，但身體內的迷藥藥效還沒散盡，腳步依然發虛，加上情緒太過激動光線又昏暗，走起路來隻覺得渾身都在晃，腳底根本沒有沾地，半個身體都是虛浮在半空中一般。
昨晚她到底是怎麽中毒的？顧陌寅這家夥怎麽會在她毫無知覺的情況下，就把毒藥送到她口中的？
“啪嗒！”
徐薇悲劇的摔倒了。
趴在地上的徐薇這下徹徹底底的在顧陌白麵前沒有尊嚴了，徐薇看著地麵上依稀還存留著的不知誰的腳印，一瞬間隻想就地泣血而亡。
上天你是鐵了心要折磨我嗎？那就給我個痛快行嗎！趴在地上裝死的徐薇是真的想死了。
本想著就這麽虛弱的趴著吧，再也不要起來了，可是徐薇雖然身體虛弱卻還沒有傻到腦子短路，眼角餘光看到顧陌白的輪椅的時候徐薇還是清醒了。
心中縱然是萬種委屈無法言說，她還是不能讓顧陌白丟了這個麵子，顧陌白坐在輪椅上肯定不能如小說中的男人那樣伸手將倒地的女人拉起來，順便給一個酷炫的表情。
原來生活真的不是這麽簡單的。遠遠不是的。
忍著滿腹的悲痛，徐薇還是雙手按著地爬了起來，身上沾染的灰塵也無心擦拭，繼續遊魂一樣往前走。
顧陌白無聲無息走在她的身旁，剛才看著她倒下去的時候，顧陌白的手幾乎要伸過去拉住她，可是距離太遠他隻能看著她倒下，心頭一顫，前所未有的感觸。
“傅姑娘，你現在身體很虛弱，還是歇歇再走吧，我派人送你回家。”顧陌白的聲音依然優雅如清風在身邊傳來，這不見天日的暗宮之中隻有他的聲音，他的氣息，他一身的白衣是有生機的，其他的都是死的。
徐薇頭也不回，眼角的淚懸著，毫無感情回應道：“四爺，你何必這樣跟著我？看到我這麽狼狽，你心裏很舒服是不是？”
說完這番話徐薇努力吞咽了即將噴湧而出的眼淚，麵對著前方沒有盡頭的密道無力的苦笑，顧陌白，是我傻還是你傻？到底咱們是怎麽了？
顧陌白的滑動輪椅靠近了徐薇，熟悉而清冽的氣味竄入肺腑，徐薇鼻端一酸幾乎再一次哭出來。
顧陌白從袖口中取出一方隨身攜帶的帕子，纖長有力的手將手帕向上送至徐薇胸前，潔白的帕子在昏黃的燈光下也有一層朦朧的暗黃色。卻清晰可見上麵那一角繡著的羽琮二字。
羽琮，那是顧陌白的字。
潔白的帕子宛如顧陌白本人一樣，超凡脫俗不染塵埃，不染塵埃啊！
徐薇忍著淚別開頭看著狹長逼仄的暗道，因為過度哭泣而沙啞的嗓子低聲道：“四爺這麽幹淨的帕子，還是留著吧，弄髒了四爺的東西，民女擔不起。”
顧陌白卻毫無生氣之感，順勢將帕子塞到了青綰垂在身體一側的手裏，生怕徐薇會將帕子丟了，將她的五根手指閉合起來，溫柔的動作讓徐薇再一次淪陷。
顧陌白，你這是要做什麽？
徐薇手中捏著柔軟的帕子，顧陌白的東西自然是最好的，顧陌白亦是最好的。
可是，我怎麽配得上這麽好的人？這麽好的東西？我配不上。
徐薇轉過身頷首看著一臉清逸雲淡悠遠的顧陌白，通紅的眼睛忍住了一顆淚，她拿出那方帕子，將它再一次塞入顧陌白的手心中。
顧陌白，你留著吧，送你值得你去珍惜的人，值得你去付出的人。
徐薇再度轉身看向狹窄的暗道，邁開了腳步。
“青綰。”
身後，心疼的一聲呼喊如同一道閃電擊中了徐薇的內心，切切的一聲青綰，那般的疼惜和不舍。
他喊的，是她嗎？
青綰？
是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