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劫

第 三 回 紅顏禍水

第 三 回紅顏禍水

這一段行程上,是一片遼闊的荒野,一望不見村落。

忽然一聲沉雷,劃破了郊野的荒寂,一片濃雲由正北急馳而來。

不大工夫,雲氣漫天,閃電耀目,隆隆雷聲,不絕於耳。

尚三堂仰臉望望天色,道:“這一陣豪雨不小……”

餘音未住,黃豆般大小的雨珠,已然傾盆而下。

玄月道長縱目四顧一陣。遙指著前麵一片蒼林說道:“那片密林之中似有一戶人家,咱們到那裏暫避一下風雨吧!”

白鐵笙經過了一次長途馳車,早已駕輕就熟,長鞭一揮,馬車突然疾奔如飛。

群豪一齊加快腳步,向前奔行,不大工夫,已到了那片蒼林所在。

這是一片滿植翠柏的墓地,依林處建築著茅舍三間。

言鳳剛一皺眉頭,道:“這座小茅屋,就算把主人攆出來也不夠咱們用的。”

尚三堂輕輕歎一口氣,道:“在家千日好,出門一時難,言掌門遷就些吧!”

一麵舉步向那茅舍行去,舉手輕叩木門。

呀然一聲,木門大開,探出一個白發盤頂、滿臉皺紋的腦袋。

尚三堂一拱手道:“老丈請了。”

那老人側起耳朵,說道:“你講什麽?”

尚三堂高聲說道:“我們行路至此,遇上大雨,想借老丈一角之地,躲避一下豪雨,雨勢一收,我們就動身趕路。”

那老人打量了群豪一眼,搖頭說道:“屋中狹小,如何能容得如許多人……”

他重重的咳了兩聲,接道:“在墓地中有一座祠堂,那地方甚是寬敞,諸位請到那祠堂避雨去吧!”

不容尚三堂再多問話,砰的一聲,關上了兩扇木門。

尚三堂望著那木門出了一陣子神,回頭對群豪說道:“咱們過去瞧瞧吧,想這位老丈,決然不會欺騙咱們。”

言鳳剛冷笑一聲道:“兄弟也不信他當真是個聾子。”

譚嘯天道:“如果欺騙了咱們,回頭放把火燒光他這座茅屋。”

忽聽門聲呀然,兩扇閉上的木門,突又大開,那白發盤頂的老人,探出頭來說道:“諸位人可進入詞中,但牲口卻下可牽入詞堂。”

說完,砰然一聲,又把木門關上。

譚嘯天還以為他聽到了自己要放火燒屋之言,開門質問,哪知他竟是囑咐牲口不許入祠之事。

這時雲氣愈來愈重,雨滴越下越大,看樣子實非三五個時辰內可以放晴。

玄月道長仰望一下烏雲密布的天空,說道:“咱們先進去吧!”

尚三堂放步向前走去。

群豪都已被雨淋得滿身是水,亦想早些找個避雨所在休息一下,立時魚貫隨在玄月身後行去。

這一片柏樹,大都是百年以上之物,棵棵粗如水桶,枝葉茂密。

傾盆大雨在那茂密的枝葉阻擋之下,似是小去了甚多。隻是馬車行駛在這等滿是墳墓的柏樹林中,十分困難。

白鐵笙躍下車轅,牽馬而行,費了甚大的氣力,才把馬車馳入林中。

果然在那柏樹墳墓的環繞中,有一座建築精致,但規模並不宏大的祠堂,一塊黑漆橫匾,橫寫著“王氏宗詞”四個大字。

玄月道長回頭望了白鐵笙一眼,道:“白賢侄,把馬車停在祠外,車篷堅牢,足以擋遮風雨,你也到祠堂來吧!”

說話之間,人已舉步向祠中走去。

祠門大開,寂無一人。群豪急步奔入正廳。

廳中打掃得甚是幹淨,青磚鋪地,白壁如雪,正中一座香台之後,供奉著王氏數代祖宗的牌位。

言風剛抖抖身上的雨水.說道:“如若這大雨一夜不停,咱們今宵勢將在這祠堂中過上一夜了。”

玄月道長仔細地打量了四壁一眼,說道:“諸位最好能運氣坐息片刻……”

言鳳剛微微一笑,道:“道長未免多慮了,難道淋了這一場大雨,還能使人病倒不成?”

玄月道長道:“貧道之意,想請諸位調息一下,使心坤平靜一點……”

臉色突然轉變的十分嚴肅,接道:“貧道要告訴諸位一件重大的事。”

言鳳剛笑道:“可是和中原四君子死亡有關?”

玄月道長道:“不錯!”

言鳳剛突然疾行兩步,走到葉湘綺身側說道:“葉姑娘,在下有幾句話,想問問姑娘。”

葉湘綺道:“老前輩盡管請說。”

言鳳剛道:“姑娘是否當真想查出殺害令尊的凶手?”

葉湘綺道:“我們父女相依為命,自然是於真萬確了。”

言鳳剛正容說道:“姑娘可知這次隨來南宮世家之人,為了哪個嗎?”

葉湘綺略一沉吟,道:“晚輩不知。”

言鳳剛縱聲笑道:“以姑娘的聰慧,哪真有不知之理,想是不好意思說出口來罷了。”

唐通忍了又忍,仍是忍耐不住,冷笑一聲,插口接道:“言老前輩,貴庚可有六十歲嗎?”

言風剛笑道:“區區嘛,雖然未過花甲,但已相距不遠,五十有八了!”唐通冷冷說道:“你可知道對姑娘今年多大嗎?”

言鳳剛嗬嗬一笑,道:“大概不足二十年華?”

唐通一拍腰間鏢袋,說道:“言家拳名震天下,但不知比我唐家門中淬毒暗器如何?”

言鳳剛臉色大變,雙目中殺機閃動,冷冷地說道:“你可要試試老夫的拳勢嗎?”

唐通右手疾向腰間一探,五指之上,已然多了一個鹿皮手套,疾快的向後退了五六步遠,說道:“你可要試試在下的淬毒暗器?”

形勢劍拔弩張,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尚三堂急急走了過去,說道:“兩位萬勿出手,有話好說。”

橫身站在兩人之間。

對揚名武林的唐家淬毒暗器,言鳳剛有著三分畏懼,何況這祠堂中地勢狹小,閃避不易,發掌反擊,又恐傷到別人。

唐通心中對言鳳剛也有著幾分顧忌,言家拳馳譽江湖,在武林中獨樹一幟,言風剛既能接掌一派門戶,自是有著極深的造詣。

兩人雖然各不相讓,形成了劍拔弩張之局,其實彼此心中,都無勝敵的把握,尚三堂出麵一打回場,也就借階下台。

玄月道長一掌合胸,肅然說道:“在場諸位,不是一派掌門的身份,就是一方雄主之尊,尚望能彼此忍讓一些,不要鬧出意氣之爭。諸位先請運氣坐息片刻,貧道要宣布一件驚人之事,那時諸位個個心神平靜,當可有一抉擇。”

群豪之中,對被譽為武林兩大名劍之一的玄月道長,如說心存敬畏,倒下如說是有著幾分害怕。

見他說的鄭重其事,心知事非小可,果然各自席地而坐,運氣調息起來。隻有葉湘綺倚在門外一根木柱之上、仰勝望著滿天的陰雲出神。

這一個身負喪父之痛的少女,議是有著極深的心機,亦有著無比的堅強。她有著深沉的憂鬱,但卻生具了動人心弦的容色,處事果斷和膽大,又使人無法捉摸到她的性格。

墳墓古柏環繞的祠堂中,暫時恢複了幽靜,隻有風雨的聲音,點綴著荒涼,打破了死寂。

群豪經過了一陣運息之後,精神盡複,個個眼神清亮,麵色凝重,等待著玄月道長開口。

玄月道長仍然閉目而坐,似是尚未運息完畢。

但群豪卻已看出了這位名滿天下的玄門劍客,早己功行圓滿,正在考慮著一件重大的決定。

從他臉上神情變化,可見他內心中正有著劇烈的激動。

言風剛輕輕咳了一聲,低聲對尚三堂道:“尚兄,究竟是什麽事?在兄弟想來,尚兄定然知道。”

尚三堂為難地說道:“這個,這個……”

他似是無法拒絕言鳳剛相詢之言,這個了半天,仍然是這個不出個所以然來。

玄月道長突然睜開雙目,兩道冷電般的眼神,投注在言鳳剛的臉上,道:“言兄定要知道嗎?”

言風剛淡然一笑道:“不錯!在下確然急於知道。”

玄月道長緩緩站起了身子,把目光投注到祠門外陰雲之上,緩緩地說道:“這是個震驚人心的消息,但貧道卻不信當真有此等之事?”

他說的沒頭沒腦,但顯然是一件震動人心的大事。

以玄月道長在武林中的身份,決不肯輕易的流露如許沉重的心情。

群豪相顧愕然,不知如何接口。

隻聽玄月道長沉重的歎息一聲,接道:“貧道在中原四君子的屍體之上,發覺了……”

忽然住口不言,大步向祠門外麵走去。

言鳳剛一皺眉頭,高聲叫道:“道長,發覺了什麽可疑之事?”隻聽玄月道長高聲說道:“什麽人?”

但聞風雨聲響,哪裏有回應這聲。

言鳳剛突然一頓歡足,人如急奇離弦般直射而出,雙足一頓實地,突然一個大轉身,躍上屋麵。

譚嘯天低聲讚道:“一代門戶宗師,武功的是不凡。”

尚三堂道:“老朽當真是老邁了,耳目也失去了靈敏……”

葉湘綺緩緩回過頭來,望著玄月說道:“老前輩,晚輩怎的未聽得一點聲息?”

玄月道長慈和一笑,道:“貧道自信耳目作用未失,不致聽錯。”

唐通望著祠門外麵的傾盆大雨,自言自語地說道:“言鳳剛這一去,隻怕不會回來了。”

屠南江冷哼一聲,罵道:“胡說八道!”

唐通回顧了屠南江父子一眼,冷冷說道:“一個人找可時免不了有些回光返照……”

屠南江突然挺身而起,道:“你罵哪個?”

大步直向唐通衝了過去。

唐通臉色鐵青,殺機閃動地說道:“你有種,咱們就出去試試。”

屠南江大聲喝道:“老子還怕你不成!”縱身一躍,飛落院中。

玄月本待出言勸止,忽然覺著胸口之中,填塞了一口悶氣,似是忽然想看一幕殘忍的殺戮,才能發泄出胸中一口悶氣。

老成持重的尚三堂,一向本最愛替人排難解紛,但此刻卻也是站著不動,雙目注定祠外,一副坐山看虎鬥的神情。

神拳魯炳及譚嘯天,一齊站了起來,大步走到廳門之處。

倚門而立的葉湘綺,在兩人鬥口之時,神色極是冷漠,望也未望兩人一眼。

但見玄月道長、尚三堂等,都不再挺身勸阻.才知事態嚴重,急急對玄月道長說道:

“老前輩,咱們要看著讓他們排命嗎?”

玄月淡淡一笑,道:“讓他們打一架也好。”

葉湘綺忽道:“這怎麽可以,一動上手,勢必要造成流血慘劇不可。”

玄月接道:“賢侄女說的不錯,動手相搏,勢必要造成流血慘劇……”

兩人說話之間,屠南江已和唐通選好動手的角度,雙方似是都在運氣調息,準備全力出手。

葉湘綺目光轉動,看群豪個個負手而立,一副坐山看虎鬥的樣子,似是都沒有勸架的意思,不禁心頭一急,大步走了過去。高聲說道:“住手!”

唐通和屠南江同時睜開了眼睛,目光轉注葉湘綺的臉上,說道:“幹什麽?”

葉相綺走到兩人之間,冷冷說道:“你們為什麽要打架呢?”

唐通道:“快越開去,別讓發出的暗器傷害到你。”

葉湘綺道:“我不怕……”

她長長歎息一聲,幽幽說道:“你們都是為幫助追查我父親的死因而來,不論哪一個傷亡了,我心中都感到十分不安。”

這時,大雨仍然傾盆如注。三個人一線站在院中,剛剛抖去積水的衣服,又被淋得全身透濕。

忽聽言鳳剛高聲叫道:“葉姑娘快些回來。”

葉湘綺回顧後通和屠南江一眼,道:“兩位無怨無仇,不過為了一兩句意氣之話,就要以命相搏,未免太輕賤自己了。”

說完話,轉臉步回廳堂,目注言鳳剛道:“可是叫我嗎?”

言風剛微微一笑,道:“姑娘不用相勸他們,這些人早晚也免不了一場火並。”

葉湘綺奇道:“為什麽?”

言鳳剛肅然說道:“為你!”

葉湘綺啊了一聲,道:“為我?”

言鳳剛道;“不錯,為你……”

他目光環掃了四周一眼,接道:“玄月道長用心如何,在下不知;尚昆為人豪放,素來下喜女色;除了這兩人之外,可能說無一人不是為了姑娘。”

葉湘綺道:“為了我?”

言鳳剛道:“姑娘忘了嗎?你在百丈峰頂,揚言要以身委侍那追查出殺害令尊凶手之人……”

葉湘綺接道:“我這話自是幹真萬確,下論對方是何等模樣的人,是瞎子或是聾子,也不管對方有多大年紀,我都將遵守自己的諾言。”

言鳳剛笑道:“毛病就出在這裏了,如若葉姑娘許下的諾言限製了年齡,在下和譚兄、魯兄等一把年紀了,也不致參與這場是非的爭鬥啦!”

葉湘綺道:“你們都是為我而來嗎?”

言鳳剛笑道:“這些人也要為你而自相火並。”

葉湘綺道:“這實在出於我的意料之外,也非我的本願。”

言鳳剛道:“出於意料之外的事情多得很,因此,在下奉勸姑娘,如若挺身而出,倒不如置身事外,靜觀其變,不論火並的如何激烈,也不致找到姑娘的頭上就是。”

葉湘綺道:“我不願看到你們為我流血。”

言鳳剛道:“事倩已成必然之勢,姑娘最好別管……”

忽聽一聲大喝,打斷了言鳳剛未完之言。

回頭望去,隻見屠南江和唐通動上了手,如注的大雨之中兩人拳來腳往,打的激烈絕倫。

屠南江功力深厚,出拳猛惡異常,呼呼拳風,混合入風雨中。

唐通卻是以輕巧的身法和奇奧的變化見長、處處避開和那老人硬拚掌大。

葉湘綺側目問玄月道長和尚三堂望了一眼,隻見兩人凝神看著唐通和屠南江拚鬥之勢,臉上泛現歡愉之色,似是甚為期望著兩人分個生死出來。

一縷恐怖的意念泛上心頭,她忽地感覺到這些人自離開南宮世家之後,每人都變得十分殘忍。

連那遁身世外,一向仁慈的玄月道長,和那以排難解紛馳譽江湖的尚三堂,都已不再是未進南宮世家的玄月和尚三堂了,似是兩個人都已經有了甚大的轉變,轉變的十分冷酷和殘忍。

激鬥之中,忽聽一聲怒喝,夾雜著一聲悶哼,傳了過來。

轉臉望去,隻見唐通身軀搖擺,連連向後退了五六步遠。

神拳魯炳回頭對譚嘯天道:“譚兄,這一拳如是兄弟,勢非把那小子打暈地上下可。”

譚嘯天突然冷哼一聲,道:“隻怕未必,四川唐家雖是以淬毒暗器馳名武林,但拳掌上的工夫也未必會輸人。”

神拳魯炳怒聲說道:“那兄弟這神拳之名,是別人白叫的嗎?”

譚嘯天道:“江湖上盡有許多人浪得虛名。”

神拳魯炳大聲喝道:“譚見如若不信,何妨試試兄弟的拳法。”

譚嘯天道:“拳腳無眼,一旦動起手來,難免要有傷亡,魯兄如若不怕,那就下妨試試。”

葉湘綺聽得怔了一怔,暗道:“怎麽這般人一個個都像瘋了一樣,似乎是每人的胸中,都有著一股憤懣之氣,非得好好打上一架,甚至拚個你死我活,血流五步。”

隻聽唐通大聲喝道:“明人不做暗事,兄弟要施用暗器了。”

接著聽得半聲喝叫,和一聲砰然的響震,屠南江一聲大喝未完,人已摔倒在風雨之中。

隻聽得一聲大呼爹爹之中,一條人影疾快的由幾人身側躍過,迅快絕倫的直向唐通撲了過去。

葉湘綺雙目一閃,已然看清了那人年紀不過十七八歲,正是和屠南江同來的年輕人。

傾盆大雨中隱隱可見唐通滿臉殺機,兩眼通紅,一見那年輕人疾撲過來,仰臉大笑道:

“唐某人既然開了殺戒,殺一個人和殺十人有何不同!”

手腕一揚,飛出三道銀芒,迎向那少年人暴射而出。

這年輕人乃屠南江唯一的兒子,極得屠南江的寵愛,不但把自己一身武功,盡皆傳授,而且還讓他相隨自己兩位知友習武,年紀雖然不大,但卻已連得三人以上的真傳武功目睹那三點銀芒迎麵飛了過來,立時一沉丹田真氣,陡然一個翻身,雙足不著實地,竟然把三點銀芒全都避過。

葉湘綺眼看局勢已呈混亂,譚嘯天和神拳魯炳,已成了劍拔弩張之勢,隨時可以觸發大戰。

唐通和屠南江父子,已然是仇恨如海,勢不兩立,屠南江一聲未完,人立刻倒了下去,分明已是中了唐家的淬毒暗器,生死難卜。

那年輕人雖有著強烈的為父複仇之心但看情形亦當是凶多吉少。

言鳳剛虎視眈眈,注視著唐通屠南江動手搏鬥,瞼上不時泛動著陰笑,看樣子他早已胸有成竹。

最使葉湘綺不解的是玄月和尚三堂。

一個是心地仁慈的玄門長者,一個是武林中出了名的和事老人。

但這兩人也都和往時下同,不但不肯出言勸解,反而有一種幸災樂禍的神情,袖手旁觀。

白鐵笙、宋文光,萬衝三人,卻聚集一起,低聲密談,不知在商量著什麽大事,對這邊激烈的搏鬥,恍似未聞。

葉湘綺倚門站了一陣,突然發覺了這些人,似是都有了瘋癲之狀,每人的心中,都充滿著怨毒和仇恨,不止是冷眼旁觀,看人搏鬥,目光和神色似是泛現一種躍躍欲動的神情。

唐通已和那年輕之人打得十分激烈。

譚嘯天和魯炳之間的衝突,倒忽然緩和了下來,大概是分心旁注,被場中激烈搏鬥吸引住了。

葉湘綺輕輕的歎息,自言自語地說道:“這些人自離開南宮世家之後,性格上似是都有了重大的轉變,變得異常冷酷、殘忍,這中間定然有著什麽原因?”

忖思之間,忽見唐通一個倒躍,退出了一丈開外。

葉湘綺知他已不耐久戰,準備施展暗器取勝。

四川唐家的暗器,不但各淬劇毒,而且種數繁多,陰歹無比,這個少年人決難逃過唐通的毒手,必需得設法阻止這一場慘局……

心念一轉,立時疾躍而出,一麵大聲喝道:“住手,不要再打了。”

唐通已套上鹿皮手套,扣握了一把斷魂沙,準備打出,聽得葉湘綺喝叫之聲,果然停手未發。

那年輕人卻回頭望著葉湘綺,滿臉茫然加悲痛的混合之色。

葉湘綺急步走到了兩人之間.高聲說道:“你們隻不過為了幾句意氣之言,竟然鬧出了殺人的慘局……”

那少年突然一眨雙目,流下來兩行清淚,說道:“姑娘,不允在下出手報仇,家又豈不是白白的送了性命……”

唐通冷冷接道:“那隻能怪他學藝不精。”

葉湘綺急急叫道:“你們不要再吵了。”

邊緩步對唐通走了過去,接道:“你用什麽暗器打傷了他?”

唐通道:“我們唐家的暗器,十九都經過絕毒淬練。”

葉湘綺道:“我知道了,我問你他還有沒有救?”

唐通沉吟了一陣,道:“這個,如用我們唐家的獨門解藥,自是能夠救得。”

葉湘綺道:“你帶了解藥沒有?”

唐通道:“解藥雖有,但我並無救他之心。”

葉湘綺歎道:“你傷了人家,不肯施救,難道眼看著讓他死去嗎?”

唐通冷冷說道:“戰陣之間,不死必傷,乃屬必然之事……”

他微微一頓,接道:“如果受傷不是別人,而是在下,姑娘又當如何?”

葉湘綺道:“不論哪個受傷,我都不忍坐視。”

大雨中隻見唐通雙目通紅,胸口起伏,默然不語,顯然他正盡力壓製看內心的激動。

忽聽一聲暴喝傳了過來,道:“不信你就試試老夫的拳力如何?”

緊接著砰的一聲,屋瓦被震落兩塊,轉頭望去,神拳魯炳已和譚嘯天動手打了起來。

這兩人功力深厚,武功又都是走的剛猛的路子,攻拒之間,威勢極大,出拳飛腳,都帶著呼呼的勁風。

隻聽言風剛冷冷地說道:“兩位要打架,最好到院子裏去,廳門狹窄,打起來不但有礙手腳,而且對兄弟等妨害甚大,不論兩位哪一個失手打了別人,勢必多上一個勁敵。”

譚嘯天和神拳魯炳果然依言向院子裏移去,一麵仍然拳足交往,不肯鬆懈半分。

言風剛緩緩轉過頭去,望了尚三堂一眼,道:“尚兄……”

尚三堂正全神貫注在譚嘯天和魯炳的打鬥之中,根本就未聽清楚言鳳剛喝叫之聲,連眼睛也未轉動。

言鳳剛正遇著滿腹無名的怒火無處發泄,借機生事,大聲罵道:“尚兄可是耳朵聾了嗎?”

平時總是帶著三分笑容說話的尚三堂,此刻也似有著甚大火氣,一頓拐杖,怒聲喝道:

“你罵哪個?”

言鳳剛陰森一笑,道:“自然是罵你了,怎麽樣?”

尚三堂突然橫裏一杖,掃擊過去。

言鳳剛似是未想到平日裏和氣異常的尚三堂一言不合,就突然出手,幾乎被他一杖擊中要害大災。

葉湘綺眼看大局愈來愈是混亂,心中焦急如焚,不禁大聲叫道:“你們都給我停下手來,聽到沒有?”

唐通輕輕咳了一聲,說道:“好吧!我先瞧瞧他的傷勢再說。”

大步向屠南江身側走去。

那少年眼看唐通向屠南江走去,心中大急,叫道:“不要傷我爹爹。”

奮身向前撲去。

葉湘綺一橫嬌軀,攔住那少年,接道:“他不是傷你爹爹,是去救你爹爹。”

隻聽言鳳剛大呼之聲,道:“快些閃開?”

原來尚三堂和言鳳剛全力出手相搏,兩人武功,非同小可。這一番出全力,威勢確實驚人。

尚三堂手中竹杖,變化奇多,忽而橫掃,忽而直點,出手又快又辣,和他平日為人的和藹,大不相同。

言鳳剛仍然以一雙肉掌拒敵。

言家拳馳名武林,自非凡響,但見他雙拳連環揮發,拳風呼呼的直逼過去,巧妙的變化,層出不窮,竟把尚三堂手中的竹杖封住。

這時,神拳魯炳已和譚嘯天打入了緊張關頭。

這兩人的拳路同屬剛猛之路,武功也在伯仲之間,攻拒之間,常有硬打硬接的局勢出現。

那少年被葉湘綺橫身一攔,果然停下了手,兩道目光卻盯注唐通的身上,生恐後通突然出手,害死了他的爹爹。

耳際拳風如嘯,言鳳剛和尚三堂齊齊移動過來。

葉湘綺雖然是聰明絕倫,但她究竟是甚少涉足江湖的黃花大閨女,生平之中,從未經驗過這等混亂的局勢。

心中又覺著這些人都是為追查自己殺父凶手而來,彼此之間的勾心鬥角,誤會紛爭,也一半起因於自己的身上。

她無意挑起群豪的自相殘殺,因此心中有著甚深的愧疚,極力想阻止這相互殘殺的局麵出現。

但她見到了尚三堂和言鳳剛的動手相搏,心中的猜想,又起了動搖,暗暗地忖道:“這些人中,應以尚三堂和玄月道長兩人不致為我的美麗傾倒,而且尚三堂在江湖上又以和事老人自居,不論正邪、黑白兩道中人,卻對他有著幾分好感,他的突然出手和言鳳剛相鬥,實是不可思議的事……”

忽聽唐通的聲音起自身後,道:“他已中了我兩枚追魂白骨釘,一枚擊中要害,縱然不死,也得廢去一臂。”

葉湘綺緩緩轉過臉去,雙目中流現出無限期望,說道:“你可已給他服用過解毒的藥物嗎?”

唐通冷笑一聲,道:“當今之世,有誰不知我唐家的淬毒暗器見血封喉,如若我不給他服用解藥,量他也難活過一個時辰。”

隻聽那站在葉湘綺身旁的年輕人,厲聲說道:“家父如有三長兩短,我屠小江勢必為父報仇。”

唐通冷冷說道:“令尊的下場,你已是親目所見,我不信你難道還強過令尊不成?”

屠小江望了仰臥在大雨中的屠南江一眼,突然放腿奔了過去,抱起父親緩步走入大廳之中。

唐通突然向前欺進一步,探手一把抓住了葉湘綺右腕,低聲說道:“眼下之局,混亂異常,你一個女兒之身,豈可再行留戀,咱們得快些走了。”

葉湘綺柳眉一聳,道:“放開我……”

凝神望去,隻見唐通雙頰通紅,眼神之中,蘊含著兩道奇光。

這奇光似兩道挾著霜刃的冷電,深深的刺入她的心中。

一個成熟少女的**,使她已感覺到唐通的內心正有著無比的激動,渴求著她美麗的胴體,不禁尖叫一聲,用力摔脫了唐通的手掌。

這聲尖叫十分高昂,風雨中仍然震得人耳際作響。

萬衝突然一躍而起。衝出室外,目注唐通怒聲喝道:“你幹什麽?”

唐通似是亦被尖叫之聲,驚退了衝動的欲火,輕輕的咳了一聲,淡然說道:“沒什麽。”

緩步退入廳沿之下.負手觀戰。

葉湘綺從未見過那等眼神,在她強烈的感受之下,唐通的兩道眼神,似是要擺她而噬。

一道閃電劃空而過,緊接著雷聲隆隆,震耳欲聾,風雨交加,閃電助威,更顯得風狂雨急,景物淒涼。

陡然間響起了兩聲悶哼,神拳魯炳和譚嘯天,齊齊摔倒在地上。

原來兩人武功相若,激鬥了數十合,仍然不分勝敗,魯炳一拳擊中了譚嘯天的左胸,譚嘯天忍疼反擊,一掌拍在魯炳肩頭之上。

兩人同時身受重創,摔倒在地上。

玄月道長當門而坐,閉著雙目,運氣凋息,對眼前數對搏鬥廝殺,渾似不覺。

葉湘綺輕輕歎息一聲,自言自語地說道:“這是怎麽回事呢?”

轉臉望去,隻見萬衝呆呆的站在一側,圓瞪著一雙環目,胸口間起伏不定,似是他心中也正有著極強烈的震動,心中大是奇怪,緩步走了過去1/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