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果然見到一重月門外，斜棄著姥姥的手杖，靠牆歪坐的老婦臉色慘白，頭發蓬亂，身上多處的傷都已經流不出血，反倒在幹涸的血塊下，腫起高高的黃塊，整個人身上都是這樣種起變形，好象一團發膿的穢物般，變得可怖至極。

玉兒不覺可怕，一下子衝到她身邊，緊緊依靠著她，哭道：“姥姥，你沒死，太好了，姥姥……嗚……”

姥姥勉強睜開眼睛，眼神渙散，旁觀的宋祖知道她撐不下去了，或許傷得這麽重，還強忍著一口氣不死，就是為了見玉兒最後一麵。等該說的說完，這個老婦是絕活不下的。

姥姥聲音幹啞地說道：“唉，十年了，終究……躲不過。玉兒……姥姥……不能再保護你了……以後，你自己一個人，千萬……要堅強。”

趙玉兒哭道：“姥姥你不會死，你要陪著我，你不會死的！”

姥姥道：“前途諸多……磨難，我也不舍得放下你啊……宋公子……”

宋祖驚訝，暗想道：她怎會知道我姓宋？

姥姥道：“宋公子……玉兒她，一個人，承擔不了的，就……就托付給你了……”

“給……給我？”

姥姥聲音越來越急促，道：“黑……邀月族的人不可能就此罷休。十年來，他們……千方百計，就……是要找到玉兒。以後……你，你可要好好保護她。不然……我做鬼也不饒你！”

趙玉兒已經哭得快要倒在地上了，宋祖滿腹疑問，可是在將死之人麵前，他怎麽忍心違背，便溫言道：“好，我明白，您安心地去吧！”

但是心裏不免想道：“慘啦！這下子可惹個大麻煩上身了……”

姥姥愛憐地看著玉兒，一行清淚滑過臉旁，道：“可……憐的孩子，天下之大，竟然沒有你容身之地。宋公子，你要帶玉兒回故鄉，找到她的娘親……”

趙玉兒一楞，哽咽著問：“娘還在人世？”

姥姥苦笑：“嗯，你師父……生前，曾回邀月國，打聽……巫後的下落。後……後來聽說……邀月的白月族，有你娘的衣冠塚和石像……但……從沒有人見過巫後的遺體……也許，可能……隻是……”

姥姥已經將近神智不清，依然奮力說道：“不管巫後……是生，是死，至少……這是你……應盡的孝道，也是老身……最後一樁心願……”

趙玉兒哭道：“我會的，我會回去找尋娘的！”

“好，很好……”姥姥笑了兩聲，聲音溘然中止，眼睛還睜得大大的，表情就停止在放下心的這一刻。

趙玉兒並沒有放聲大哭，她緊緊咬著嘴唇，豆大的淚珠不停地滾下她玉璧似的雙頰，隻是默默地流著不止的眼淚。

宋祖環顧四周，見到旁邊就有座美麗的墳，墓碑上刻的是“恩師靈月之墓”

宋祖道：“別難過了，入土為安，先把姥姥和島上各位姐姐給安葬了吧！”

趙玉兒跪在姥姥屍體前，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六神無主。宋祖拉著她的手替姥姥闔上眼睛，便道：“這島上有多少人？”

趙玉兒眼淚掉個不停，半句話也說不出口，隻在地上默默畫了“十七”個數字。

宋祖道：“你在這兒，不要亂跑，我去把屍體都集中過來。”

明知這是個苦差事，可是見到趙玉兒那柔腸寸斷、呆若木雞的樣子，隻要能讓她好過一點，什麽事宋祖都會做的。

宋祖找遍水月宮各處，找到的屍體都拖到後苑，一字排開，等十七具屍體一一搬齊，也已經累得快走不動了。

宋祖喘著口氣，問道：“然後呢？玉兒？島上有沒有油或是柴火？這麽多的屍體，恐怕我沒法子一一挖洞埋葬，咱們將她們火花了，一塊兒到天上服待妳姥姥，好不好？”

趙玉兒神情迷惘，宋祖又說一遍，趙玉兒才好象聽懂了，起身走向宮內。

宋祖緊緊跟在後，道：“你要去哪兒？”

趙玉兒沒說話，一味地往前走，宋祖也隻能跟著，這條路徑又給他熟悉的感覺，而且好象心裏十分溫暖。

趙玉兒走進的是丹藥室，就在這個地方，宋祖不小心碰到她的胸口，又情不自禁地吻了她，讓趙玉兒初次產生被異性的雙臂抱緊時，那渾身無力的感覺。然而，宋祖完全不記得這美好的經曆。遺忘，對某些人而言是療傷止痛，但對另外一些人而言卻是巨大的損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