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5章
第155章
宋祖將三百文交給他，那文士正經八百地籌算排卦，聚精會神地看了半晌，臉上的表情越看越是奇怪。
林愛念見他不乾脆地說出答案，在那裏裝神弄鬼，好生不耐，臉色已十分難看。
宋祖也覺有些煩了，問道：“如何？宋夫人的居所在何處？”
那文士道：“興唐寺後的柳樹數過去第三株的屋子，便是宋宅。”
宋祖道了聲謝，便與林愛念要離開，卻又被那文士叫著：“稍等，這位公子！”
“還有什麽事？”
那文士看著宋祖，又低頭看了看自己卜出來的卦象，道：“公子，在下方才是氣不過你們以財淩人，所以故意刁了你們一下，請勿見怪。”
“不要緊，沒什麽。”
宋祖口中說著，心裏卻奇怪他為何前倨而後恭。
那算命文士又道：“我方才卜的這一卦，不是您針對所問的問題，而是卜您的近日前程，在下從未見過這種卦象……”
宋祖好奇地問道：“哦？是吉是凶？”
算命文士道：“這象凶險至極，卻又至尊至貴，真是怪異極了……”
宋祖笑道：“我是不信這個的，您慢慢研究吧！”
說完便轉要走，那文士連忙道：“且慢，公子，請聽我一言。”
宋祖道：“你說。”
“這卦裏，您身邊有血光及枉路，可見是帶冤與人。因此在下隻能送你一句箴言：魔非魔、道非道，善惡在人心；欲非欲、情非情，姻緣由天定。”
宋祖笑道：“謝謝你了。”
便與林愛念一同回頭走興唐寺的路，林愛念道：“那算命的胡說八道些什麽？”
“不胡說八道，還能算命？”宋祖倒是一笑置之。
兩人繞過廟街的大路，來到廟後的貧民居所，隻見一排衰草枯楊，零落破舊的屋舍林立，第三株柳樹旁的小屋子前，隻有一個衣衫微顯得肮髒的小孩撿著路邊野樹的果子吃。
宋祖道：“小弟弟，宋夫人可是住在此地？”
那小孩看了看宋祖，又看了看林愛念，臉色變得有些僵硬，道：“不，我娘說她不在，她去別的地方了，好幾天之後才會回來。”
宋祖覺得他的回答方法有些奇怪，說道：“宋夫人是你娘？我們有很重要的事要找她，請她出來一下好嗎？”
那小孩卻十分敵意，大聲道：“我告訴你我娘不在，你們要債改天再來，我隻是一個小孩子，你跟我要不到錢的！”
宋祖這才明白這孩子是在這裏幫母親擋債主的，有些兒哭笑不得。林愛念訕訕地說道：“哼，跟他爹一個德行！”
宋祖溫色道：“小弟弟，我們不是要債的，是幫你爹送錢來給你們的。”
那小孩一聽，立刻臉色一變，對屋子內叫道：“娘！爹叫人送錢來啦！爹叫人送錢來啦！”
屋子十分淺小，一扇破荊門立刻打開，一名看來十分憔悴的婦人探出頭來，又驚又喜，跨步而出，道：“華兒，別大聲嚷嚷！二位是……”
宋祖將那富商的包裹遞給那婦人，道：“這是令夫的物品，請夫人收下。”
宋氏接過包裹，道：“是這包巾沒錯，當年他帶出去的……”
她的口氣顫抖著，眼眶也紅了。宋祖拱手道：“物已帶到，告辭了。”
宋氏連忙拉住宋祖，道：“請別急著走，二位請到屋內稍坐，讓我備菜招待……”
“不，不必了。”宋祖忙道。
宋氏道：“至少喝杯茶水，聊表心意，好嗎？”
她都急得拉人了，宋祖與林愛念隻好稱謝進入，屋中簡陋至極，土灶房室全在一處，中央擺著兩隻破椅和舊幾，也都搖搖晃晃，十分不穩。宋氏從牆邊以土堆起的克難灶上取下黑不溜丟的壺，倒了兩杯茶給宋祖與林愛念，林愛念麵有難色，連碰也不去碰。宋祖舉杯，還未到口已先聞到一股油羶之氣，杯中茶淡絳暗紅，也不知是什麽東西，實難入喉。
宋祖道：“夫人，您點點看東西是不是全在。”
宋氏打開包袱，便滾出了一大堆的金銀，她看得眼都呆了，一會兒才道：“這……這是我相公的東西……”
宋祖微笑不語，宋氏顯難置信，發著抖隨手一翻，在錦緞華服中參雜了一兩件粗布的補釘衣服，宋祖之前檢查時便已覺得有些奇怪，還當是那商人生性節儉至此，衣服舊了也不舍得丟。不料宋氏一摸及舊衣，眼淚便落了下來，道：“這是我給他縫的衣裳，他還留著？他……他……”
宋氏抬頭望向宋祖，突然道：“他的隨身之物都在此，他是不是死了？”
“呃……”宋祖沒想道她一下子就識破，一時之間有些不知該不該說實話。
林愛念卻開門見山地說道：“你相公生了急病，一下子便死了，臨死前交待我們把東西給你。”
宋氏邊聽，眼淚邊掉，淒然道：“他出外經商多年，半點消息也沒有，我聽人說他……他在帝江做出了局麵，我們娘兒兩日子快過不下去了，我想去帝江找他，又沒錢……我隻當他富易其妻，不要我們母子了……”
說到此，她已泣不成聲。原本對那富商十分討厭的林愛念，居然改變了態度，主動上前，輕拍了拍她的肩，柔和地說道：“你相公一心想回來，是帝江城當時有禁令，他出不來，但是他天天就念著回家，你該相信你相公的心了。”
宋氏哭得更慘，宋祖頗欣慰於林愛念態度的改變。那名骨董商人雖然愛財，但是他有了錢之後，不忘發妻，甚至不忍拋棄妻子所縫的衣裳，這份情義令人感動。林愛念的好惡雖然強烈，但也不是連這個都想不通的人，此刻她倒有些欣賞那骨董商的為人了。
林愛念輕聲安慰了一會兒，宋氏才收淚，道：“二位把他的遺產送回，我母子下半生再也無憂，這份大恩大德，妾身萬死難報。”
說畢，拉著兒子便要跪下，宋祖手快，一彎身，一手一個把兩人都拉住了，道：“別這樣，我們也隻是順路，不算什麽的。”
宋氏道：“有恩不報，妾心不安。那麽這個玩物請收下，聊表寸心，好嗎？”
宋氏拿出來的，居然就是那個紫金葫蘆，宋祖和林愛念見了，都忍不住相視大笑。
宋氏一怔，道：“公子，小姐，這太微薄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