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玄前傳

第257章

第257章

緣來樓並不是一個很著名的地方,也不是什麽客棧,它隻是一爿樓高兩層的食店。緣來樓的菜,也做得平平無奇,絕非什麽珍饈百味;可是,緣來樓卻偏偏又是整個長安城最旺丁旺財旺客之店。無他!蓋因緣來樓位處之地,正正距離長安城入口不遠!故無論是商旅官賈、武林群豪,在進入長安之後,大都喜於此店喝茶用膳,稍事歇息,方才再辦正事。

就像今天,緣來樓也像過去數十年每個朝朝暮暮,從早到晚滿是絡繹不絕的客人。而其中數名客人,更將會為緣來樓帶來一些怪事……

隻見坐於緣來樓二樓窗旁第一桌的四名客人,一臉風塵仆仆,且腰懸佩劍,明眼人一看,便知是四名過境長安的江湖人。

江湖每多事非,江湖每多蜚短流長;這四名江湖人,亦在大吃大喝之餘,低聲說高聲笑,似在月旦著近期江湖發生的一些要事。

“唏!真不知河東萬勝門那個獨孤敗是什麽來路,竟在黃山論武大會一役,自己不服自己,放棄不任霸主,還以一年時限尋那個什麽北飲顏家的顏鋒,依我看,那個獨孤敗敢情瘋了!”

說話的人,正是素有“絮葉劍客”稱號的“薛三”是近期在江湖剛剛冒起的新晉劍手,一手輕靈如風中葉絮的劍法,逐漸在武林打響名堂,故他說話的口氣也愈來愈大。

坐於薛三左方的灰衣漢子,正是薛三的師弟“朱屠”也附和著其師兄的說話道:“師兄所言甚是!獨孤敗若非瘋了,便是練武練至走火入魔,連腦袋也糊塗了,才會放著大好的天下第一霸主不當,反去挑戰另一個在武林瘋名遠播的瘋子!”

與薛三兩兄弟同桌的其餘二人,一個喚作“公孫武”一個名字叫“範元”二人皆是初涉江湖,對武林所知不多,此時公孫武不禁奇道:“薛兄、朱兄!何以你倆口口聲聲齊說獨孤敗要戰一個瘋子?請恕我倆孤陋寡聞,那個什麽顏鋒,究竟是何方神聖?”

“嘿!原來你們還沒有聽過顏鋒的事?也難怪!你倆出道尚淺,不知道顏鋒這個人也不足為奇!”薛三得意地如數家珍:“其實,這個顏鋒,本出自以刀雄踞神州以北、江湖人稱北飲顏家的顏家莊。顏家莊世代以祖傳刀法傲寒六訣馳名於世,再加上他們每代皆遺傳著一股瘋狂的血,潛能驚人,在江湖上可說是無人能敵!”

“不錯!”朱屠也插嘴道:“隻是,這股瘋狂的血雖令顏家世代刀霸無敵,卻同時令他們狂如瘋獸,每代皆是凶終隙沒,因此顏家每代所出的刀手,皆被江湖人冠以北飲狂刀之名,也不知道這個稱號,是讚譽還是惡名……”

是的!既名狂刀,刀出必狂!唯刀一旦狂,便極霸、極凶、極惡、極為恐怖!故北飲狂刀四字雖名動江湖,卻也同時是個人聽人畏的惡名!

然而,試問誰不想刀霸無敵?可是若要無敵,便須瘋狂,世代不得善終,知顏家無敵的惡名背後,背負了多少無奈、遺憾和悲哀……

一旁的範元愈聽愈奇,問:“既然北飲顏家的刀已稱雄武林,那末,那個顏鋒又是否如其曆代先祖一樣,遺傳了那股瘋狂的血?”

“他?他何止遺傳了顏家瘋狂的血,他,更是顏家曆代下來,最瘋最狂最強最可怕的一個人!”薛三道:“據聞顏鋒體內的瘋狂之血,非但令他如其先祖一樣,時會狂性大發,甚至他未有發狂之時,身上也隱隱透發著一股瘋狂之氣!這股瘋狂之氣,非但足以令世上任何最凶猛的惡獸畏而卻步,更能在十丈之內,令所有人和兵刃膽戰心寒,活像一個冷如萬載冰窖的地獄正在接近一樣……”“聽說在顏鋒廿歲之年,北殺門四怪叟曾向其挑戰,詎料四人猶未動手,隻是遠遠眺見顏鋒掛著其佩刀“龍鱗”步步逼近,四人目光與其瘋狂森寒的雙目甫一接觸,身體遽地一陣顫抖抽搐,便再也一動不動,就在此活活被顏鋒的瘋狂氣息一懾,站著死了!”“其後北殺門的門人揭開四老叟胸前衣襟一看,赫然發現,四人心房之位一片奇寒刺骨,儼如四顆心已遭冰封,你們說,顏鋒這個人,是不是比冰雪地獄還要可怕?”

薛三一口氣說至這裏,公孫武及範隻聽得瞠目結舌,愣愣道:“世上……真的有如此可怕的……人?不……應該說……如此可怕的一頭瘋獸?

“那也未必!”朱屠又插嘴道:“江湖每多誤傳,依我看,北殺門四老叟之死,也可能隻是我輩武林人以訛傳訛而已!顏鋒此人的瘋狂之氣若真的無敵若此,他又怎會在數年前便下落不明,讓蜚聲武林的顏家從此門庭凋零?更不現身於上個月十年一度的黃山論武大會?

“我朱屠真的無法相信,這世上能有人單以什麽瘋狂之氣,便能將人活生生冰心而死,甚至令世上兵刃膽戰心寒……”

朱屠的見解亦不無道理,薛三亦甚表讚同,隻是,他們未免太武斷了。

隻因世上有一些人,有一些事,並非全部合乎情理之內,並非全部令人易於置信!而正因這些人或事完全不合情理地強,完全不合情理地可怕,才會無敵!

緣於無敵,也是兩個絕不合情理的字!

就在朱屠語言未盡、還想再說下去之際,陡地,他的唇頓住了!

他頓住,全由於在此一刹那,他霍地感到心中一寒!

那種心寒,就像死亡與毀滅正在向他不近,就像他的生命,隻要那股不近的死亡與毀滅稍一不可,一個森寒眼神,便可將他懾個身形俱滅!

而不獨朱屠,此時就連薛三、公孫武及範元也同時感覺到了!甚至連四人手中的四柄配劍,也一起感覺到了!

頃刻之間,非但四人被這股徹骨心寒懾得心中狂跳,就連四劍也在急速抖動,為一股世人絕難相信會存在的無敵而抖動!

其實人劍奇震的又何止他們四人四劍,原來此刻在緣來樓二樓之上,還有數桌武林中人,他們的人和兵刃也同樣在膽戰心寒!

霎時在此樓壹之上,充斥著十多名武林人牙根打顫的格格聲,還有十數柄兵刃的抖動聲,一時蔚為奇觀!

良久,那股令人極度心寒的感覺似是愈去愈遠,所有兵刃亦漸平定下來,一眾江湖人亦終能鎮定心神;眾人方才發覺,桌上的暖酒熱茶,竟不知於何時結了一層薄霜。

好可怕的一股危險感覺!好驚世的一股逼人森寒!普天之下,能身負此可怕感覺的人,也許隻得一個他,一個瘋狂至令人難以置信的他……

倏地,薛三橫眼一瞄窗外,不期然脫口低呼:“是……他!一定是他!想不到……武林中關於他的流傳都是真的,這個世上,原來真的有令人可以冰心之死的……人中瘋獸!他……竟然也巧合地在……長安城?”

低呼聲中,薛三、朱屠、公孫武及範元已一站而起,四人閃電倚身窗前,向緣來樓下的市集來回掃視,目光似在搜索著一個人的蹤影。

緣於四人適才已清楚感覺到了,那股極度危險的森寒感覺,其實是來自緣來樓外的市集!

可惜,四人畢竟太遲!他們的目光,始終也尋不著適才那股感覺來自的泉源,甚至也無法知道那股感覺遠去的方向!整個市集,隻是充斥著無數為生計而奔波勞碌的尋常鎮民,那個曾經散發著驚世森寒的人,想必不知如何突然又收斂了身上的逼人之氣,融入了鎮民之中再也無相無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