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筆記

第88節 曲江池

第八十八節 曲江池(4/4)

曲江亭中的另外兩局鬥的正酣,王勵跟一個白袍少年在對弈,王勃則跟一個黑袍少年在賽書。

十二娘微微靠近棋局幾步,去看兩人戰況如何,卻聽到人群中隱隱傳來議論之聲。

“咦……那白衣男子好似是終南山居士的關門弟子白奕,我年前曾看到他在四方棋館中把曾老夫子逼的摔了棋盤,發誓再不下棋!”

十二娘眉頭一皺,瞬間就對這個叫白奕的少年十分厭惡。

雖不知那終南山居士是何人,也不知他這個關門弟子又有多厲害,可他一個後生恃才欺人,把畢生靠下棋為生的老夫子逼的沒了後路,這份狠絕令人不喜。

正好最近十二娘在自學圍棋,於小竹樓中看了兩本棋譜,雖不精通,但也略懂。

棋盤之上,黑子如黑龍,盤踞著整個棋盤,漸漸將白子逼入絕境。十二娘朝他們手上掃了一眼,白衣少年執的是黑子……

見王勵形勢不好,十二娘微微搖了搖頭,又向王勃看去。

王勃與那黑衣男子正在奮筆疾書,一起書寫著竹林七賢之一阮籍的名作《清思賦》。

王勃寫的楷書,黑衣男子寫的隸書,就在兩人將要寫完時,黑衣男子忽然停下毛筆,斜乜了王勃一眼,而後把筆杆含在嘴中,繼續寫下去。

十二娘驚訝看去,他用嘴含筆所寫的最後一段,竟與手寫無疑,一篇隸書寫的清勁精絕,十分了得!

頓時,周圍響起陣陣驚歎之聲,甚至還有叫好聲從外圍傳來。

十二娘擔憂的朝王勃看去,賽字這種事,若都寫的不錯,要分勝負也不易,黑衣男子用了這點小心思,已占了上乘……

可王勃十分淡定的把字寫完,絲毫沒有受到黑衣男子和周圍叫好聲的影響。

就在十二娘以為他要放下毛筆的時候,王勃將筆放在左手上,又拿出一張紙,洋洋灑灑的寫了起來!

與右手寫的楷書所不同,王勃左手寫的竟然是行書!

楷書剛勁峻拔、方潤整齊,行書筆力遒勁、姿態優美,十二娘竟然不知王勃還有這手絕活!

劉思彰已在旁邊情不自禁的擊節叫好,十二娘臉上也不自覺的露出笑容,才子果然不是吹的。

就在這邊賽的熱鬧時,王勵已輸給了白奕,垂頭喪氣的從石凳上站了起來,說:“我技不如人,這一局我輸了。”

十二娘走過去安慰道:“術業有專攻,你隻是棋藝不如他,且想開一些。”姚元崇等人也走過來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王勵苦澀的點了點頭,再抬頭看王勃時,臉上已驟然放出光彩來,他興致頗高的說道:“五郎,你多久沒展露這一手絕技了!”

王勃寫完停筆,淡淡的說:“時間久了沒有練,有些生疏了。”

劉思彰已迫不及待的過去提起那兩張大字,向周圍的人展示,眾人便紛紛點評起來。

王勵已迫不及待的說:“賽字這一局,五郎贏了!”

對方的柔弱少年從畫案前跑過來,爭辯道:“誰說的,他左手寫字又怎樣?你讓他用嘴寫的試試看,黑颯的難度比較高,明明是黑颯贏了!”

王勵冷笑道:“哼,誰寫的好,大家有眼目睹,若依你所說,你讓那什麽黑颯用左手寫個字看看?蠻不講理!”

“你!”

柔弱少年與王勃大眼瞪小眼,誰也不讓誰。

王勵眼睛一斜,看到畫案上的畫作,恍然大悟道:“哦,我知道了,你肯定知道比不贏十二娘,輸了鬥畫這一局,所以在賽字一局上死活不認輸!”

若十二娘鬥畫贏了,那雙方就是一比一,勝負的關鍵就在賽字一局,因而雙方死咬著不鬆口。

王勵過去拿起十二娘的畫像眾人展示,說道:“大家看看,十二娘的畫堪稱一絕,絕對有大師遺風。”回頭看了看少年的梅花,笑著說,“憑你那幾支梅花就想贏她?你再回去練個幾十年吧!”

少年自知輸了鬥畫這一局,可嘴上好強,說道:“你憑什麽笑我?你的棋藝還不是輸給了我白師兄,你想贏他?再回去練個幾十年吧!”

以彼之言還之彼身……看著他倆拌嘴,十二娘真是哭笑不得。

王勃不喜口舌之爭,重新走到書案前麵,說:“若是不服,我再寫一副字就是。”

眾人都安靜下來,不知王勃要玩什麽把戲,一瞬不瞬的盯著他。

他一手捏一支毛筆,竟然左右開弓,同時下筆,更絕的是,他依然右手楷書、左手行書,這樣兩手同時寫不同的兩個字,該有多高的難度!

抽氣聲頻頻響起,四周都是文人學子,王勃水平如何,有目共睹!

少年訥訥不再言語,那個叫黑颯的人甘敗下風,已向王勃作揖認輸。

二比一勝!

王勵大喜,指著少年說道:“願賭服輸,跪下賠罪吧!”

少年站在那裏,白奕、黑颯已護了過去,對王勵喝道:“放肆,不得無禮!”

王勵冷笑道:“是誰無禮?這可是說好的賭注!”

少年滿臉糾結,實在丟不下這個顏麵去下跪。

十二娘不願把人逼進絕路,而且看對方三人的樣子,以白奕、黑颯的才能還在少年身旁當隨從,隻怕大有來頭。

於是勸解道:“讓他們認輸賠罪就是了,何必下跪,這裏這麽多人呢。”

王勵被他們鬧的有些不高興,不想這麽輕易放過他們,十二娘隻好低聲說:“別人是姑娘家,四郎別難為她了!”

“什麽?”王勵以為自己聽錯了,可再看那少年,的確十分像女子,轉而驚訝的指著少年問道:“他是女的?”

他這一聲喊的格外響亮,對方三人聽到了,姚元崇、嘉娘聽到了,周圍圍觀的人也聽到了。

眾人紛紛向少年看去,霎時間議論開了。

女扮男裝的少女臉上燒的厲害,咬牙說了一句:“我改天必登門拜訪,先告辭了!”

說罷,就在白奕、黑颯的簇擁下離開了。

王勵似是一時不能接受,在他們三人消失在人群中時,還喃喃道:“竟然是個女子,我……我怎跟一個小娘子一般計較?”

十二娘笑著推了推他,說:“怎麽?後悔跟她爭吵了?”

王勵有些糾結的說:“也不是,不管是男是女,辱及我王家名聲,我必要跟她辯個清楚,隻是若早知道她是個女子,我斷不會說什麽跪下賠罪之類的話了……”

是因為擔心有失君子風度吧。

“好啦,不知者無罪,沒什麽可想的。”

嘉娘等人亦圍了過來,跟王勵、王勃議論起剛剛之事,而十二娘則被擁進亭子裏的學子請到畫案旁,討論畫作之事。

她今日也算是一戰成名了。

就在她耐心跟眾人講解畫作小技巧的時候,忽然有人從後麵替她披上了披風,十二娘詫異回頭,隻見姚元崇拿著她的披風,說:“先穿上披風再講吧。”

十二娘畫畫之前把披風解了,剛剛人多忘了穿,沒想到姚元崇這樣細心。

她笑著接過披風,略微生出一絲不好意思,低頭把披風係上。幸好周圍人多,你一言我一語都在說著話,十二娘也不及多想了。

高璞遲遲才來,擠進人群找到十二娘,驚訝道:“妹妹,真的是你呀!”

十二娘衝高璞一笑,說:“二兄,你來啦。”

高璞把十二娘從人群中帶出來,說:“我剛到這裏,就聽人們議論著‘子安’‘十二娘’和一個女扮男裝的小娘子,我估摸著十二娘就是你了,可怎麽也沒想到你今天會跑到這裏來了!”

十二娘解釋說:“原本是去劉府做客的,劉思彰和慧娘要到這裏來玩,我就隨大家來了。”

說著,指了指站在一個角落的大家。

高璞急忙上前跟大家打招呼,王勵便拉著他說起剛剛比賽之事,依然十分激動,百說不厭。

中午時,眾人一起在梅林裏吃飯,十二娘低聲跟高璞說:“二兄今天就當沒遇見我,好不好?”

高璞衝她眨眨眼說:“我明白,你放心,我不會跟我娘說的。”

十二娘“嘿嘿”一笑,高璞別的不行,替她遮掩並一起在外麵玩鬧,還是個很不錯的伴!

席間,王勵念念不忘的說道:“也不知那個小娘子是誰家的,哎,今日之事要是被父親知道了,不妥啊……”

王勃倒一臉無所謂的神情,說:“她女扮男裝偷跑出來是一錯;無事生非、出言侮辱我們是二錯;輸了卻不敢當,落荒而逃是三錯。有此三錯在,你還怕什麽?縱使他日遇到了,也是我們有理。”

王勵想想他說的有理,隨想開了一些。

高璞平日在外玩鬧的多,聽他們說了前因後果後,心中想到一事,便對眾人說:“那個白奕,我知道一些,他是並州晉陽唐家的家臣,拜了終南山居士為師。自年前入京,在城中生了不少事了,常聽人說起。”

十二娘驚訝問道:“如今尋常人家還有家臣?”

高璞見她不知道,解釋道:“並州晉陽唐家可不是普通的人家,自北齊時就是望族,祖輩與高祖一起打的江山,前幾年剛逝世的莒國公是淩煙閣二十四功臣之一,現任家主唐善識尚了太宗和長孫皇後非常疼愛的豫章公主,滿門顯貴,在並州可是說一不二的。”

眾人點點頭,姚元崇似是有些驚訝的說:“沒想到是並州唐家的人。”

這樣說來,那女子的身份就更讓眾人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