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天無痕

第四章 殘碎的記憶

第四章 殘碎的記憶

(感謝狂刀,感謝貼吧盟、感謝朝輝、感謝晨歌,新書第一天就有四位盟主產生,感謝新書發布第一天,兄弟們的慷慨捧場,感謝牛牛、追俗、凡樂、多姚,為新書宣傳活動辛苦籌備,感謝大家這些年一直以來的厚愛跟支持;新書期間,特別需要收藏跟推薦票……)

巍峨的太微山脈,綿延數千裏,橫亙在燕州的西北。

在太微山脈的西麓,山高穀險,草木茂密,怪石嶙峋,最深處終日鎖在濃陰不散的雲霧之中,多有靈藥生長、靈獸出沒。

寂靜的午後,一頭幼狐在幽靜的林穀裏走動,踏石無音,天青色的毛皮,仿佛綢緞一般光滑|美麗,兩條高高翹起的蓬鬆毛尾,顯示它即便在青狐一族裏也是罕見的異種。

雖說被人類發現,多半會被捉去剝下美麗的毛皮製成漂亮的靈甲,而血肉會被煉製成靈藥,但幼狐此時被深山外的精彩世界吸引住了,沉浸在嶺穀間充滿天地靈氣的雲霧中,似乎這裏的每一縷空氣,都要比大漠深處的九溪狐丘更加清新。

幼狐跳上一座陡如劍戟的石崖,隱約能看到有條大峽穀在太微山西麓的深處曲折蜿蜒,在峽穀口的北端,矗立一座雄偉的城池。

已通靈智的幼狐羨慕盯住峽穀口的城池,它聽族中的長者說那裏就是微江城,是大燕帝國控製太微山脈西北麓、北拒妖蠻的要塞。

微江城駐紮著十數萬人族精銳悍卒,統兵的將領裏,不乏明竅境、道丹境的玄門強者,都是太微宗真傳乃至護法長老一級的人物,微江城是青狐一族絕對禁止踏足的地方。

而從微江城南下,通過曲曲折折的大峽穀,進入太微山脈深處,在雲深霧繞的險峻群峰之上,在萬裏晴空的天氣裏,能隱約看到由雄偉宮殿、庭院組成的建築群,錯落有致的浮現在雲海之上。

那便是太微宗的山門所在,遠望宛如雲中仙境。

太微宗作為河西諸郡的玄門首宗,不僅抵禦妖蠻南侵屢立大功的武威軍,主要將領都出身於太微宗;而作為武威軍最為精銳的道衙兵,更幾乎都是由太微宗的基層弟子組成。

這頭幼狐剛修煉到通玄境,遠沒有化形的修為,雖然想走進人族玄修宗門修行,但對此時的它來說,還是一個遙不可及的夢想。

而穿過大峽穀,進入到太微山脈的南麓,就是河西諸郡的腹地了,也是大燕帝國的西疆邊陲……

一聲鷹唳劃破長空。

一點黑影從微江城掠出,幼狐很快就看見一碧千裏的長空,憑空的聚起一小片烏雲翻滾湧動,細碎的雷光在烏雲邊緣遊動……

黑影掠速甚疾,出了微江城,就直接往棲雲嶺飛來,那一小片雷雲也隨著黑影快速移動。

幼狐的妖瞳裏閃起一絲驚懼的神色。

青狐一族雖然是大漠深處的靈獸,罕有天敵,青鱗雷鷹卻是青狐一族在大漠及太微山脈附近不多的天敵之一。幼狐雖然此前都沒有走出過狐丘,但聽族裏的長老描述過青鱗雷鷹的模樣跟凶惡。

鱗羽如甲,嘯鳴聚雷,正是青鱗雷鷹最為明顯的特征;而且這還是一頭修煉到明竅期、能引發天地雷霆元氣感應的妖禽雷鷹。

幼狐掠入密林,快得就像是一道青色的閃電,但它進入密林後就不敢再有異動,氣息也隨即收斂得點水不滴;一隻麅子從它眼前竄過,愣是沒有發現它的存在。

青鱗雷鷹正是往它所在的石崖飛來。

修煉到明竅境,意念提升為靈識,對四周的感知極為敏銳,幼狐生怕有些微的氣息泄漏出去,就會陷入萬劫不複的境地。

透過枝葉的縫隙,幼狐很快看到展開巨翅有十一二米長的青鱗雷鷹掠過巍峨的高崖,半盞茶的工夫就飛抵到樹林的上空,雷鷹頭頂的那片雷雲越發濃厚,電光遊動,隨時會化為一道晴天雷霆劈下來。

“姚興下流無恥,欺騙紫菱護送他上山采藥,到了山裏卻對紫菱意圖不軌,拉扯之下,他滾落山崖,純粹咎由自取,這事怎能責怨紫菱?”

一個女孩子氣憤不已的聲音從青鱗雷鷹的後背傳出來,幼狐雖然才修煉到最基本的通玄境,但天生是五竅皆通的靈種,能聽見十數裏外的細微聲音,這才知道這頭修煉到明竅期的妖禽,竟然是人族玄門強者的座騎。

正有幾人乘禦青鱗雷鷹,飛抵樹林的上空。

幼狐更是摒住呼吸,連細氣都不敢喘一口。

“哼,”青鱗雷鷹的後背又傳出一聲焦急而不滿的輕哼,“興兒意外滾落山崖,我且不怪紫菱,但紫菱為什麽不救他上來?”

“姚興有爹爹你給他的青雲甲護身,掉下山崖怎麽可能會有事?紫菱受他欺負,哪裏還敢去接近這無恥之徒,她驚慌跑出山,還不是第一時間就告訴爹爹你嗎?”小女孩委屈又倔強的辯解道。

“姚興品性卑劣,不容姚族,放逐於河西,爹爹好心留在太微宗修行,他卻不知收斂,搞得自己聲名狼籍,無人不厭,甚至還對青兒胡言亂語。他真要出了什麽意外,我看未必是壞事,省得以後闖出什麽大禍,將爹爹及陳族也都牽扯進去。……”一個青年的聲音從青鱗雷鷹的後背傳出來,無情的數落某人的劣跡。

“好了,興兒年少就遭受大挫,意誌消沉也是在所難免。他真要是出了什麽事情,我對怎麽對得住他杳無音信的父母?”中年人的聲音透著無奈跟焦灼,隻是催促雷鷹往棲雲嶺深處飛去。

“這是哪裏?”

陳海醒過來,四肢百骸跟散了架似的,稍動一下,神經撕裂般的劇痛,發現自己躺在一座深穀裏,身下積滿枯葉,四周都是嶙峋的崖石,滿是濕滑的青苔,凝如實質的乳白色霧氣,將頭頂的穀口遮得嚴嚴實實,看不到深穀外的情形。

怎麽回事,自己沒有死,不應該在醫院裏接受搶救嗎,怎麽還會躺在荒郊野外?

比起肉身的創痛,更令陳海難受的,是頭腦裏那支離破碎的意識,仿佛身子稍稍動一下,魂魄隨時都會崩潰掉,還似乎被強行塞入別人的記憶,一幕幕陌生的人臉跟場景,在腦海裏不斷的閃現,都快要將他的腦子撐爆開……

他腦子裏怎麽會有別人的記憶?

是個名為姚興少年的記憶,隻是這人的記憶太支離破碎,陳海梳理了半天,才搞清楚姚興是大燕帝國三十六王侯宗閥之族姚氏最有希望修入明竅境的子弟之一,十四歲就修入辟靈境,被姚氏立為宗子,是帝國最光彩奪目的新秀之一,但在十七歲時犯下彌天大罪,修為被廢,又被姚氏驅逐出族,最終流放到河西,投靠在武威軍擔任左都武尉將軍的舅父陳烈。

陳烈不僅在武威軍大營任職,同時也是太微宗的第三代真傳弟子。

隻因姚興修為被廢後,既不甘心到下麵的道院充當相當於武威軍後備的道兵弟子,又沒有資格直接進太微宗的內門修行,隻能暫時以侍童的身份留在太微宗門之內。

燕州、大燕帝國?

三十六王侯之族?

姚氏?

武威軍、太微宗?

道兵弟子、內門修行?

這些都是什麽鬼?

辟靈境、明竅境又是什麽鬼東西,他腦子裏怎麽會有這個叫姚興的年輕人的亂七八糟記憶?

蘇倩對他到底做了什麽?

陳海四肢癱軟的躺在枯葉堆裏,頭漲欲裂,渾身又有骨頭被拆散開來的劇痛,動彈不得,不知道蘇倩這娘們為什麽會將他丟在荒山深穀裏,聲嘶力竭的呼叫了半天,都沒有見人回應,陳海心裏充滿驚懼,而姚興的破碎記憶,更是將他的腦子攪得稀裏糊塗……

姚興從姚氏宗閥的天之驕子,淪為太微宗的“侍童”,意誌消沉之餘,便放縱聲色尋找慰籍,仗著陳烈外甥的身份,找不到更好的下手目標,就四處勾搭其他洞府的婢女、新修女弟子,這讓他在太微宗很快就變得聲名狼籍。

好在有陳烈的庇護,姚興才沒有被驅逐出太微宗。

姚興這次相約表妹陳青的貼身丫鬟蘇紫菱進山采藥,心猿意馬之下就想勾搭,但他剛流露出這個意思,蘇紫菱就驚慌失措差點摔下山崖;而他為救蘇紫菱,卻真的摔了下來。

姚興雖然有舅父給他的青雲內甲護身,但他失足摔下的山崖極深,他在突兀的崖石狠撞了好幾下,青雲內甲很快就破裂,失去護身作用……

這都是什麽亂七八糟的記憶?

陳海氣苦,搞不懂腦子裏的這些記憶是怎麽來的,覺得有些力氣了,強烈著四肢的劇痛,想看蘇倩她們到底在哪裏,怎麽就將他丟在這裏,沒有送他到醫院去。

陳海努力抬起頭,看到他身上穿了一件青色的袍子,像是道袍,還繡有一些淺金色的雲紋跟鳥獸,在樹枝、崖石刮擦下,已經變得破破爛爛,裏麵還露出一件青黑色鱗紋軟甲,也被劃開一道長口子。

陳海傻在那裏……

他怎麽會穿這身像古裝戲服一樣的衣衫?

蘇倩她們是玩哪一出?

有根山藤從石崖垂下來,陳海想坐起來,伸手去抓山藤,就見張開的五指細皮嫩肉,跟十六七歲的少年似的,這怎麽會是他的手?

這一刻陳海如受雷殛:

這絕不是他的手,這絕不是他的身體!

不是別人的記憶塞到他的腦子裏,而是他闖進別人的身體裏了!

抬手見左臂有一道青鱗赤首的蒼龍烙印,極其刺眼,極其猙獰,像是剛剛用火鉗烙上去的樣子,更像是黑鼎上所鑄刻的那頭蒼龍,直接轉移到這具陌生身體的左臂上。

這他娘到底是怎麽回事?這他娘還是在地球嗎?

玩笑開大了吧?

陳海腦子一激動,人又昏了過去,也沒有看到手臂上那道青鱗赤首的蒼龍烙印像活過來似的,掙紮而出,最終化變一道龍形虛影,在青鱗雷鷹飛抵之前,沒入太微山深處的虛空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