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淚流

033 共鳴

紀實篇 033 共鳴

小夥子的父親見不能打止疼針了,雖然不能責怪自己的兒子,但哼哼的聲音似乎越發地大了起來。並且,嘴裏還時不時地嘀嘀咕咕:“哎呦,疼死人了。”“今晚可怎麽睡得著呢?”

聽到這些嘀咕,小夥子肯定是心痛的,但護士說了,指標已經被全部用完,因此他除了歎息之外,又能怎麽辦呢?

“我估計他也不能打了。”這時父親開口說道。

“爸,你怎麽知道的?”我好奇地問。

“在重症監護室的時候,他就在我隔壁**。”

“哦……”我應和一聲。

“那時候,他咳嗽得非常厲害。我知道,一咳嗽,就會不可避免地牽動傷口。那種疼痛,幾乎是難以忍受的。”

看到父親停頓了下來,我就非常配合地擺出一副理解的表情。

父親見狀,就接著說道:“在重症監護室,他也是喊疼喊得比較厲害的一個。不過,重症監護室裏的工作人員不但沒人會同情,相反還會出言叱責!‘叫喚個啥!是不是哼哼的聲音大,身上就不疼了!’‘你看看,人家怎麽沒像你那般哼哼個沒完的。’(說到這裏,父親臉上充滿了驕傲,我知道這裏的‘人家’十有就是指的父親自己)那天晚上,他曾經催要過止疼針好幾次,我記得重症監護室裏的護士的回答幾乎都是‘時間還沒到呢!急什麽!再等等。’在重症監護室裏好像就我一個沒催要過止疼針。你想想,在重症監護室住了兩個晚上,如果每個晚上都打一針,那麽就是兩針。昨天晚上,他又打了一針。不就正好是三針嗎?他當時可能疼痛難忍,對於護士的話也許沒怎麽留意。但我可是聽得清清楚楚。‘別鬼叫鬼叫的!你們每個人最多就隻能打三針。三針過後,即就是再疼,也隻能忍著了。’”

父親的話,讓我感覺又是心疼,又是佩服。雖然父親說得輕鬆,但我知道他在重症監護室一定忍受住了常人難以忍受的痛苦。重症監護室裏的病人,幾乎沒人不要求打止疼針,但父親卻偏偏忍受住了那難以忍受的痛苦。他那異於常人的無比堅韌的毅力,又怎會不讓人欽佩呢?

小夥子的父親依然在哼哼唧唧,但父親的話無疑引起了他的注意和共鳴。“就是,我也深有同感,重症監護室裏的那些工作人員,就沒一個好脾氣的。我們剛開過刀的病人,身上那麽疼,哼兩聲怎麽了?可那些人,偏偏就沒一個用好臉色對你!”

這位,估計在重症監護室沒少受過叱責,要不,話語中也不會充滿怨恨之意了。

“應該不至於吧,我記得重症監護室裏好像有護工的。做護工的人,應該會有足夠的耐心吧?”我有些不可置信地開口說道。

“護工?別扯了!不知道是通過哪門子關係進來的爺爺奶奶們。感覺,他們比那些護士更牛氣,叱責起來也更為厲害!”還沒等小夥子的父親開口,我父親就出言駁斥道。

“就是,就是!那些護工更不是東西!”深受其害的小夥子父親非常讚同我父親的觀點,於是立刻有些情緒激憤地幫襯著說道。

“不可能吧?”對他們的話,我又一次提出了質疑,“我記得,剛進重症監護室的那會兒,好像拿了盤、毛巾還有麵紙。我想,那些護工最起碼得跟你洗洗擦擦什麽的吧?麵紙,應該是他們用來跟你們擦拭唾液的吧?能夠做到這些,應該不容易了。怎麽能說人家不是東西呢?”

聽到我居然替那些護工打抱不平,兩人就都非常不樂意了起來。當然,還是我父親反應較快,搶先說道:“什麽洗洗擦擦?狗屁,就是將毛巾沾點水,然後非常輕浮地在你身上靠一靠。就如同農村的那句戲言:還不如貓洗臉(我們當地將貓用爪子在臉上的擦拭,應對成人類最最不認真的洗臉行為)呢?他們那純粹是應付式的。洗跟不洗幾乎沒什麽兩樣!”

“就是,更過分的,就是當你咳出痰的時候,他們不僅不幫你擦拭,反而會責問:難道你自己沒手不成?反正,在重症監護室裏,我都是自己擦吐沫的。你不知道,拿紙、擦嘴,無一不牽動著刀疤,那疼痛,真不是人所能忍受的!可是,一旦你哼哼出聲,這些護工又會斥罵有聲。”

對於小夥子的父親那更加怨恨的話語,我是非常理解的。因為,自從他搬入病房以來,就幾乎咳嗽個沒完沒了。隻不過,在病房裏,都是由小夥子或者他老婆幫他擦拭的。這個時候,我想起了小夥子當時對我說的話:在重症監護室期間,除了送送麵紙,幾乎就沒其它什麽事了。聽了他的好心提醒,我還準備替父親送麵紙來著。可直到父親從重症監護室裏搬出來,我也一直沒送過麵紙,甚至,父親搬遷的時候,我還從重症監護室裏帶出了大半疊麵紙。那時,我就有些奇怪。但現在想來,終於明白了。正是由於小夥子的父親咳嗽得厲害,所以用紙也就用得格外勤,當麵紙用完了,重症監護室當然會提醒小夥子送麵紙了。也正是由於咳嗽得厲害,所以,小夥子的父親在這方麵的感觸才更為深刻。難怪,他要比我父親更加義憤填膺了。

經此談論,我對市人民醫院的所謂服務態度,又有了進一步的感性認識。看來有關人民醫院工作人員“非富即貴”的傳聞也並非空穴來風。要不,為什麽連非正式編製的護工都如此牛氣衝天呢?試想,如果這些護工不是所謂的“富貴”,不是有所倚仗,那麽他們又憑什麽會擁有如此之足的底氣去對病患惡言惡語?所謂,皇帝的女兒不愁嫁。他們定然是所謂的關係戶,所以即便是病人對他們再怎麽不滿,也肯定無法動搖他們的身份和地位。要不,他們又怎會如此肆無忌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