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6 懷疑引發後悔

“哎，也隻能先等結果出來再說了。”我無奈地哀歎一聲後，道了聲“再見”，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估計現在姐姐心中的想法跟我也不會相差太多。由於父親病情的惡化，我對主治醫師的看法在漸漸地發生著轉變。從最初的信任、感激，演變成現在的懷疑、埋怨。現在，我懷疑當時主治醫師的說法是不是客觀。我知道，主治醫師的收入是跟他們的業績密切相關的。因此，很可能在我簽字之前，主治醫師所說的那些話就帶有“蠱惑、誤導我決定手術”的嫌疑。如果不是主治醫師有意無意間強調“從右側，手術的成功率在百分之九十以上”，那麽最起碼我不會那麽快就簽字。現在，我有些埋怨主治醫師的“蠻幹”（之前，我可是將他看做膽大心細的好醫生的）。是不是隻要有一點可能性，他就會動手術？至於動手術對病人來說是弊大於利還是利大於弊，他是不是壓根兒就沒考慮過？

本來，市人民醫院在我心目中的印象就已經差到了極點。身為這個醫院的一位主治醫師，其人品自然也就值得讓我懷疑了。為了利益而蠱惑病人家屬簽字，為了收入而不管結果胡亂動刀……這些絕對是有非常大的可能性的！正是由於對主治醫師的人品產生了懷疑，所以不管對不對，反正我是越想越多，越想越是心驚。

如此之大的腫瘤，大到恰好卡在可以手術的臨界點上，這樣的情況，主治醫師是不是從來就沒接觸過？看到這樣的腫瘤，當時的主治醫師是不是就已經滿眼放光了？太好了，練手的機會終於來了！反正有家屬的簽字，反正任何手術都會有風險，因此即便是真的失敗，隻要不是嚴重的失手，那自己總有輕易脫身的辦法。因此，隻要能不著痕跡地騙著家屬簽了字，那麽不但可以為自己創收，而且還能很好地積攢經驗。再者說，萬一自己冒險成功了呢！那不就可以為自己博得萬世之美譽嗎！如此一舉多得的美事，主治醫師又怎會不“盡力而為”呢？

隻是，不知道這位無品的主治醫師有沒有替病人及其家屬考慮過。如果別人將你父親當做試驗的小白鼠，如果別人將你父親當成博取名利的工具，那麽你會作何感想？其實，在經濟快速發展的今天，為什麽大部分人都會感覺到累？我個人以為，那是由於很多人皆被名利蒙蔽了雙眼，成為了隻為自己著想的自私自利之徒。為了名利不擇手段的事情，時有發生。因此，在物欲急劇膨脹的當下，人與人之間甚至已經相互猜忌和防備到人人自危的地步。“別與陌生人說話！”已經快成為所有人的共識。路人摔倒了，還有人敢扶嗎？當然，如果那個摔得傷痕累累的人就是你，那麽你也隻能“自食其力”了。請你千萬不可奢望著會有人會過來幫你。生活在如此環境之中，不覺得累，其實才是怪事。在市場大潮的推動下，經濟發展了，但道德缺失了，這到底是好事還是壞事？也許是仁者見仁智者見智。但，對總的來說“缺品”的市人民醫院，我感覺到的是那發自內心的無與倫比的厭惡。

也許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不管怎麽樣，我對父親主治醫師的印象已經惡劣到了極點。我真有些後悔，當時在簽字之前為什麽就沒仔細考慮考慮，為什麽就沒多多征求征求老婆堂哥的意見？不過，我知道，由於關係遠了一層，老婆的堂哥其實對父親的事情並不是十分上心。否則，很多時候，他說的話也就不會那麽模棱兩可了。關鍵時刻，指望別人都是假的。我甚至產生過“自己為什麽不學醫”這般荒唐的念頭。

又想起了南京專家——邢海燕說過的話（怎麽有兩個刀疤？這刀疤怎麽這麽長？）。如果父親到南京治療的話，那麽即便是最後也會複發，但最起碼不會像現在這般痛苦。我知道，父親現在最最希望的就是刀疤能夠不再疼痛。在我想來，就是最後的結果一樣，但刀疤少了一條並且刀疤還變小了，那疼痛肯定會小了許多。父親現如今無比痛苦的情形，也許就是我的決策失誤所造成吧。

想到這裏，我隻覺得滿心的痛。我真地很後悔，為什麽當初就不再堅持一下，將父親帶到南京去治療呢？為什麽在最最關鍵的時刻，我會那麽尊重父親的建議呢？早知如此，那時候，我就是架也要將父親給架到南京去！為什麽在得知姐夫和姐姐都沒空之後，我去南京的信念就發生動搖了呢？難道，為了自己的父親我就不可以拚盡全力嗎？隻要父親能夠康複，我即便是再苦再累，又算得了什麽？為什麽，在堂哥的勸說（即便是你不替自己考慮，也得替老婆和孩子著想吧）之下，我會因為資金的問題而改變原本去南京的決定呢？難道，父親的生命還沒金錢重要嗎？

我的心很亂，各種想法紛至遝來。越想越覺得對不起父親，越想越覺得後悔。我真應該將“拚盡全力”的信念堅持到最後！我應該不顧一切地帶著父親前往南京醫治。也許，去了南京，父親就不至於會陷入到如今的危局之中了。

在自責和後悔的複雜情緒中，我終於熬到了第二天。上午十點，我心情忐忑地來到了市人民醫院。奇跡並沒有出現。我渺茫得幾乎等於零的那麽一點點希望終於徹底破滅了。我愣愣地看著結果，我知道，“父親確實複發了！”

剛離開化驗科，我就情不自禁地狠狠抽了自己兩個嘴巴子。混蛋，我真是太混蛋了！父親食道癌的複發，就是源自於我“在市人民醫院手術的錯誤決策”。錯的是我！是我害了父親！那時的我，大有一種一輩子也不原諒自己的衝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