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淚流

213 頭痛之源

213 頭痛之源

整個上午,我一直都挺忙的。尤其是被說好了過來但卻一直沒來的單位領導和同事給分了神,所以給父親送飯的事情居然被我給遺忘了。

當我剛拿起碗筷準備吃飯的時候,就開始感覺有些頭痛。我有些不明所以,因為我不覺得自己感冒了。正在疑惑之際,代替我守候冰棺的母親已經過來提醒了。猛然間,我似乎明白了原因之所在。

這是個迷信說法,據說另一邊(陰間)的親人在看到自己的後世子孫有哪些方麵做得不妥之處,脾氣急躁的會忍不住說道幾句,於是這一邊(陽間)被說落之人就會感覺頭痛。神奇的是,出現這樣的情況,你根本就不需要吃藥、打針、掛水什麽的,隻需要用一盛上水的碗,然後用三根筷子放置碗內。一邊用碗中的水從緊挨在一處的筷子上淋下,一邊嘴中念叨著過世先輩們的名字,一旦念到某某名字的時候,筷子能夠自行站立於水中,那就表明你是被這位先祖給念叨上了。於是,對著站立的筷子焚燒些紙錢,並誠心磕頭認錯。待筷子倒下之後,就表明先祖已經原諒你了。與此同時,你的頭痛也會立即消失。這種方式,我們這裏就被稱為“站碗”(即,筷子站立於碗中之意)。

其實,對此我一向是不以為然的。隨著社會的發展,人們思想的進步,現在,相信“站碗”的人越來越少了。有些人,甚至會閑來無事的拿著碗筷試著玩,在沒有頭痛,不呼喚祖先名字的情況下,筷子也是可以站立於碗中的。隨著筷子上的水澤漸趨消失,你即便是不磕頭、不焚化紙錢,站著的筷子也會自行倒下。

但不知為何,今天,我突然間會想到此事,並且潛意識中就認為自己的頭痛跟父親脫不了幹係。此時,我想起了老人的萬千叮囑:“記住,每次盛飯的時候,一定要保證是第一碗”!這一刻,我感覺自己的頭似乎更疼了一些。我很懊悔,為什麽,我會將這麽重大的事情給忘了呢?難道就因為父親已然過世,所以我才會不將父親的事情放在心中麽?我滿是自責!

隻不過,現在後悔似乎已經晚了。因為,今天中午,在堂哥的安排下,許多前來祭奠的村裏人已經過來吃過飯了。我們這裏一向有客人優先的做法,以此表示對客人的尊重。因此,當我坐在飯桌旁的時候,實則上已經是最後一批了。即便是在我還未坐下的時候就想到,也已經無法再為父親盛出第一碗飯了。

我深深了解父親的急躁脾氣。父親在的時候,就一向討厭午飯吃得晚。而且,以父親的個性,看到我坐下吃飯的時候一定會忍不住說道:“你們倒好,自顧自地吃上了,卻把我給忘了!”聯想到以前見過的“站碗”一事,我就自然而然地將自己的頭痛與父親的說落給聯係了起來。那是特殊情境之下才會出現的特殊聯想。這種想法的出現並不代表,我就已經接受了封建迷信思想。其實,放到現在,我依然是不會相信所謂“站碗”的荒謬之說的。

在母親提及之後,我一邊深深自責,一邊趕緊行動起來。放下碗筷,先以最快的速度披麻戴孝(吃飯的時候,為了方便,才剛剛脫下的)。然後拿起放在冰棺下的碗。當然這個碗還是上午送飯時所用的碗,上麵還有稀粥的殘漬,並沒有洗過。這是老人特地關照過的。他說,自落葬之前,這送飯所用之碗切不可清洗。至於為什麽要如此,我也不甚清楚。但,在我想來,也許是為了討一個“頓頓有餘”的好彩頭吧。畢竟,我們這裏白事辦理的風俗當中十之八九會牽涉到後輩子侄是否興旺發達的問題。

我幾乎是衝也似的為父親盛上飯。當然,午飯與早飯又自不同。我可不能隻送上白米飯,同時還得為父親準備下飯的菜。這菜似乎就不用考究是不是第一盤了。我在今天中午的菜肴之中各個取上少許,當然,碰到父親喜歡的,我會特意地多弄上一些。

一切準備停當,我就一手提籃一手拖著哭喪棒直奔土地廟而去。在去的路上,我依然謹記不能與人交談的忌諱,蒙頭直走,倒也迅速。沒多長時間,就來到了土地廟。

香火依然相當鼎盛,我奉上飯菜,點上香,恭恭敬敬地磕了一個頭。這次,我學了個乖,在撒飯菜的時候,特地兼顧了不同的方向。

忙完之後,我就再次提著籃子、拖著哭喪棒。說來也怪,當我回到家中的時候,剛才非常明顯的頭痛之感居然已經徹底消失了。當時,我不禁對那邊人說落這邊人會引發頭痛的說法多信了幾分。

事後想想,這種奇怪的現象可能跟我當時的心態有關。畢竟連續的神經高度緊張,加之晚上胡思亂想而未能好好休息,所以當時,我出現頭痛的現象其實也是很正常的。後來,由於自己人為地將頭痛與父親的說落聯係了起來,因此在為父親送飯而了卻了一樁心事之後,心情也必然會得到最大程度的放鬆。這就導致了由於精神問題而引起的頭痛得到了最大程度上的緩解,所以到家之後,我才會感覺到頭痛的消失。

因為父親的數落而頭疼也好,因為精神問題引起頭痛也罷,都僅僅隻是猜測。至於當時,我到底為什麽會頭疼,這誰又能說得清呢?這就如同無神論者跟相信鬼神的人爭論一樣,最後的結果就隻會是誰也勸說不了誰。因為,無神論者無法證明鬼神就一定不存在,而鬼神論者也同樣無法證明鬼神就一定存在。你說他(相信鬼神的人)無知也好,說他迷信也罷。但有一點是肯定的,就是他絕不至於危害到他人甚至整個世界。

不管是出於何種原因,但這次頭痛都讓我無比正視起“為父親送飯”這件事情來。自此之後,我就再也沒有出現過這樣的紕漏,每次送飯,我所盛的就必定是第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