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崩淚流

216 力抗困擾

216 力抗困擾

雖然已經做好了通宵達旦的準備,但到了下半夜,我還是感覺非常困乏了。畢竟,這兩天我可以算是身心俱疲,再加上昨天晚上又幾乎沒怎麽睡覺。因此,如若今天再整晚都不休息的話,那對我來說,絕對是個巨大的精神負擔。感到上眼皮如同大山般沉重,但我卻強力支撐著;感覺自己的精神似乎有些恍惚了起來,但我不得不強自振作。其實,我並不認為“引魂燈”的作用就一定是真的。但,我卻非常希望那就是真的。我拚命地睜大著眼睛。我希望父親(的靈魂)會被光亮吸引而來,我希望父親能夠寄生於“引魂燈”之中,我希望能夠透過微弱、搖曳的火光再次看到哪怕是父親模糊但卻親切的身影……

我不敢有一絲鬆懈,我生怕自己會因為打盹而錯過了見上父親一麵的機會。白天的時候,雖然人多嘈雜,但人多也有人多的好處,最起碼忙於接待的我不會有時間犯困。但現在,過了下半夜,已經不可能再有人前來祭奠了。此時,我隻需要坐在冰棺旁,靜靜陪伴著父親就行了。但,也正是由於不需要再做什麽,正是由於那可怕的寂靜,才會讓瞌睡有機可乘。

我感覺全身的毛孔無一處不是張開的,那不是因為恐懼。全張開的毛孔正在爭先恐後地吸收著周邊的黑暗。我的眼睛雖然強自睜得大大的,但卻感覺視線越來越模糊,眼前的光亮越來越暗,四周的黑暗正在不斷蠶食著那最後一線微弱掙紮的亮光。在眼前完全變黑之前,我振奮、警惕地站立而起,用力地搖了搖頭,甩出眼前的一片黑暗。在這時,我終於感覺出一向親切的“困”的可惡來。平時,輾轉反側難眠的時候,我是多麽希望“困”的來臨;但,現在,正在為父守夜責任重大的我,卻非常討厭“困”的騷擾。

我狠狠地對著四周揮舞了一下拳頭。那是對隱藏在黑暗背後“困”的示威,如果可能的話,我真想狠狠地給“困”兩拳,讓它因為懼怕而遠離。我一邊看著安靜躺在冰棺之內的父親,一邊來回走了兩圈,覺得精神似乎好了許多,才再次坐了下來。

我依然將眼睛睜得大大地盯著“引魂燈”。我很想看透那一團小小的火光,我想知道裏麵到底有沒有父親的存在。那搖曳的火光似乎變成了和藹的父親,他在對我眨眼,他在對我微笑……可是,父親平時一向是相當嚴肅的啊!我再次猛地站了起來。“壞,這家夥真是太壞了!”我心中暗罵。因為在無孔不入的“困”的侵襲之下,我剛才居然差點就進入了夢鄉。要不是我早就心存警惕,說不定我就在剛才“困”的戲法之下,沉淪於夢境了。此時,我心中狠揍“困”一頓的願望更加強烈了。隻是,“困”一向善於掩藏,我的這個願望注定是無法實現的。

我再次來回走動了起來。因為“困”實在是太厲害了,所以其實我前後兩次走動的時間間隔並不長。果然,我的精神又再次恢複了清明。不過,這次我沒有立刻就坐下來,而是拿起一疊黃紙,就著“引魂燈”點燃,然後放到冰棺之前的壇子之內。

這個壇子是專門用來焚燒紙錢的。壇子是陶做的,上下一般粗細,隻是開口處略比下麵小一些。如果不用壇子而是直接放在地上焚燒,那麽一來,地麵會被燒成黃色,從此之後這個顏色就再也無法去除,二來,焚燒的灰燼也必然會四處紛飛,到時候整個屋子裏就會被飛灰所籠罩。因此,使用壇子的好處就不僅僅是保護地麵,同時還能有效地避免飛灰四散。當然所使用壇子的壇口不能太小,因為太小了,壇子內部空氣不足,就會導致紙錢難以充分燃燒。我們所使用的壇子的壇口隻是比下邊略小一點,這既能有效地保證紙錢的充分燃燒,同時在空氣對流的作用下,飄飛到壇口上方的飛灰就隻局限在一個狹小的範圍之內,當對流消失之後,這些飛灰十之八九最後還會落於壇內。

經過一天的實踐,其實我已經充分掌握了在壇內點燃紙錢的訣竅。說起來很簡單,那就是一次性不能放太多的黃紙,否則會造成空氣不足而生出濃煙。一般,在我焚化紙錢的時候,都是隻見火光不見煙的。不過,現在情況有所不同。這次,我在初步點燃黃紙之後,就有意地往壇子內多塞了一些黃紙。立刻,濃煙滾滾。我將臉湊到濃煙飄飄處。頓時,就被嗆得劇烈地咳嗽了起來。在濃煙的刺激下,我感覺雙眼已經很難再睜開了。不過,這次,可不是因為犯困。在劇烈咳嗽的同時,我已經淚眼朦朧。確實忍受不了了,我才將臉挪開。又一次狠狠咳嗽了一下,擦了擦被煙熏出的淚珠,睜開雙眼,我所看到的是充斥於整個屋宇的滾滾黃煙。於是,我趕緊再點燃了一張黃紙,放入壇子內,在大火的引領之下,黃煙終於漸漸消失。沒多長時間,屋子就再次恢複了清明。

此時,已經神清氣爽的我,不禁心中一陣竊喜,因為我終於找到了一個十分有效的驅“困”之法。剛才的滾滾濃煙無疑給“困軍團”來了個迎頭痛擊,一下子就將它們打得屁滾尿流。“嘿嘿,看你還敢不敢囂張!”可惜,我的得意並未能持續太久。因為,如此的“治困”之法,畢竟是治標不治本的。沒多長時間,在卷土重來的“困軍團”的強勢反攻之下,我的上下眼皮就再次開始打起架來(“上下眼皮打架”,本地方言,乃是一種形象的說法,打架其實是指上下眼皮不斷**於一處,表示犯困到快要支持不住而進入夢鄉的地步)。

正在我竭盡所能、痛苦不堪地與“困”作著鬥爭的時候,三舅來到了我的身邊。他拍了拍我的肩膀,並示意我到樓上去休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