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1 輕狂代價

雖然這樣的效果早在姨哥的預料之中，但得意之色還是情不自禁地溢於言表。“姨父（對小舅舅的稱謂），你看到了吧！這回我可不是吹牛！”姨哥昂著頭說道，“你以後不會再老不相信我了吧？”

小舅舅聞言，沒好氣地回道：“就你這樣，還想讓別人相信你！”

聽到這話，姨哥明顯有些泄氣，但還是為自己辯護說：“這次，我說能夠幫得上忙。現在的結果也充分證明我確實幫上了忙。你為什麽還不相信我？”

“你這種忙，隻要是個人就能幫得上。不就是送兩包香煙嗎！這個誰不會！”小舅舅不以為然地回答說。

那時，我正用兩手張開骨灰袋口，以方便那個工作人員順利地將再次裝入簸箕中的骨灰和骨骼倒入其中，因此也就沒法分神去勸解一下姨哥或者小舅舅。其實，自從進入焚燒重地之後，他們二人就一直在爭論著。爭論的起因，主要來自於小舅舅對姨哥能否幫得上忙的質疑。麵對這樣的質疑，姨哥當然會不斷地為自己辯解。於是，他們二人之間的爭論自始至終就幾乎沒怎麽停止過。

“姨父，話可不能這麽說。那個人要不是我的熟人，他會接受那兩包香煙嗎？再說了，你也不是沒看到前麵那個人家。他們不也找人了！但結果呢？幾乎就沒一塊整骨。如果換個人來送香煙，那麽那個人即便是收下了，效果也不可能有我這麽好！”姨哥聽後，感覺憋屈得很，於是就臉色一變地回道。

小舅舅似乎也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話有些過分了，再加上看到姨哥的臉色有些不善，因此就話鋒一轉。“你這次確實是幫了忙。不過，你這是在幫誰的忙？”

“我姨父啊！”姨哥幾乎是不假思索地脫口而出。

“哦，你還知道是自己的姨父！難道為自己的姨父做點事，不應該嗎？”小舅舅再次不緩不急地問道。

“應該，當然應該！”聽到這裏，姨哥的臉色已經完全恢複了正常。

“你知道應該，那還得意洋洋地表啥功？”小舅舅一本正經地教訓道。

雖然被訓示了，但這次姨哥卻一點也沒生氣，因為從小舅舅的話中，他已經聽出自己功績得到了認可。姨哥一邊滿臉堆笑地遞給小舅舅一支煙並幫其點上，然後才故作受教地說道：“姨父，你說得對。就這點小事，哪裏值得表功呢？”

從姨哥的神色之中，我就不難看出，他在因自己能夠幫得上父親而自豪。正是因為他對父親的尊敬是發自內心的，所以才會無比在意別人對此事的看法。在那一刻，他最最享受的就是別人看到了他對自己師父的那點微不足道的幫助。也就在那一刻，我覺得，與父親的那些老板徒弟們相比，姨哥明顯有情有義多了。

通過剛才的交談，小舅舅也已經抓住了姨哥的痛處，於是再次以長輩的身份教訓道：“你要記住了，以後要多多做些像這次一樣靠譜的事情。隻有這樣，別人才會相信你。”

“對，對……姨父教訓的是！”

看到姨哥一副謙虛受教模樣，小舅舅的就越發地得意起來。

我能夠感覺得到，其實小舅舅此刻對姨哥依然是不信任的。小舅舅之所以會做出一定程度上的讓步，承認姨哥此次事件中所做出的貢獻，一方麵是因為姨哥那不買任何人賬的脾氣，怕萬一不做出讓步的話，自己這個做姨父的會吃癟、會丟人；另一方麵是就是出於顯擺的心態了，隻有做出一定的讓步，自己才能以長輩的身份好好教訓教訓姨哥一番。在姨哥已經完成當初承諾的情況下，連親姨父都依然對他充滿不信任，那就更不用說其他人了。由此就不難看出姨哥的悲哀之處了。

每個人都有年少輕狂的時候，隻是姨哥表現得更明顯一些罷了。這樣的年少輕狂，很多時候是要付出沉重代價的。而姨哥為此所要付出的代價，也許就得終其一生去承受了。

正是由於姨娘、姨父管束不住，所以姨哥年輕的時候，才會無法無天，才會遊手好閑。姨哥無法無天、不務正業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一點，因此，他那不負責任、流裏流氣的模樣就逐漸深入人心。無論是左鄰右舍還是親朋好友，隻要一提到姨哥，腦海中出現的就隻會是他年輕時那深入人心的不良形象。

自從跟父親學有所成之後，姨哥就已經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雖然有些時候，姨哥說話依然有些言過其實，但卻絕不再是以前那個無法無、不務正業的他了。可惜，人一般都是有定性思維的，一旦對某個事物產生一定的認識之後，想要再去改變就會變得無比困難了。因此，雖然姨哥已經徹底變了，但在左鄰右舍和親朋好友的眼中，他依然是年輕時那副不負責任、流裏流氣的形象。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姨哥向我要兩包香煙準備為父親的事情去事務事務的時候，我才會對他表示懷疑；也正是因為如此，所以在我向父親的幹女兒提及此事的時候，她才會好意提醒我千萬別上當……悲哀！這就是姨哥最大的悲哀之處！

正是因為姨哥年輕時的不良形象已經深入人心，所以到了結婚的年齡，姨哥根本就很難找到對象。不管條件好還是不好，隻要是黃花大閨女的，聽聞姨哥的種種傳聞之後，就沒有不避之唯恐不及的。姨哥的婚事就成了一個大問題。發展到後來，就算是離過婚的，也不拿正眼瞧姨哥一眼。因此，姨哥的婚事就一拖再拖，幾乎拖成了一個無法逾越的鴻溝。這就是年少輕狂的代價。不知道在那一刻，姨哥有沒有為當初的所作所為而後悔。

可惜，就算是後悔，也已經於事無補。其實，那時的姨哥每年賺的錢也不在少數，與他結合的話，生活還是能夠過得較為富足的。單從年收入這個角度來說，姨哥理應成為香饃饃的。隻是，我們這裏有一個風俗，那就是覺得有些當相（方言，意為過得去或者還算合適）後，男女雙方就會互相訪親。所謂“訪親”，就是到對方所居住的村子明察暗訪，以便了解對方的家境、品性、門氣（指家族有沒有狐臭遺傳）等各方麵的情況。每逢這個時候，姨哥年輕時的品行就成了被女方否決的罪魁禍首。